第五百三十章 扰敌

以郑家的关系之强,自然早就报官了。

但是,连人员伤亡都没有,哪个不良人吃撑了,会去卖力追踪?

给钱都不好使,真的。

能在开封县衙里备个案就了不起了。

要官府认真对待,起码也得损失到一定程度吧?

种子而已,你家再筛选不就完事了?

然而荥阳郑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是,这一次没有人员伤亡,但下一次呢?

各村、各塞、各坞、各堡,不分昼夜,都有人值守。

燕子坞在第一夜,便发现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值守的人不敢大意,敲响手中的锣,全坞的男女老少瞬间从梦中惊醒,提刀、背弓,匆匆赶到坞墙边。

三骑举着火把,晃晃悠悠地来到燕子坞外,位置恰恰卡在弓箭的最大射程之外,让人恶心得不得了。

每骑手上一面锣,敲得咣咣响,挑衅的意味十足。

坞内的热血青壮破口大骂,脾气暴躁的已经叫嚣着要出去一战了。

“活腻了吗?你怎么肯定,那黑暗之中,没有贼人的埋伏?”

坞主郑想喝骂。

有士气是好事,但只有士气则是一场灾难。

黑灯瞎火的,谁给你们勇气乱来的?

这些没经历过乱世的青壮,做事一点不慎重。

见燕子坞没人出来,三骑一阵乱骂,拨马向五里之外的逍遥庄驶去。

逍遥庄同样是荥阳郑家分支。

一通折腾,郑家的几个村庄都鸡犬不宁。

晨雾散去,郑家人持刀弓,怒气冲冲地出来搜索,却连影子都找不到。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每个夜晚,对方总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各村庄之外,让你不得不加以提防,偏偏对方还甚么都没做。

可是,你敢掉以轻心吗?

郑家花费了老大代价,请出折冲府率了一千军士,折冲都尉百里骞亲自带队入驻了燕子坞,受到了坞主郑想的热情款待。

郑想几乎要崩溃了,连续几夜不睡,还得崩紧脑中的弦。

凡事就怕万一啊!

“尔等何人?在此做甚?若不说个明白,休怪本都尉击杀尔等!”

夜幕降临,又是三骑持火把晃晃悠悠来到燕子坞外,百里骞抹了抹嘴上的酒液,官腔十足地喝问。

“都尉,哈,都尉!”一骑嘲笑了一声。“怎么地,唐律哪条规定不许走夜路?”

百里骞打了个酒嗝:“宵禁!”

“都尉是酒喝多了吗?老夫只听说城里有宵禁,从未听闻乡野也有宵禁。”

百里骞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也没在意:“可是,你们威胁到燕子坞的安全。”

“呵呵,你是觉得额们仨能攻城还是能略地呢?”

百里骞晃了晃脑袋。

声音是真熟啊。

想想对方的说法也对,三个人难不成能攻破燕子坞?就是当年的玄甲重骑都办不到!

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捋捋。

兵法上有疲兵扰敌之策,疑兵之计嘛,耶耶当初好歹看过几眼兵法。

百里骞选择性地忘了,当年不是队正踢着屁股让他看书,他早就泯然众人了。

队正?

百里骞浑身一哆嗦,惊骇地发现,那道身影,也好熟啊!

队正早就跟着贵人安享荣华富贵了吖!

这酒上头,劲大……

百里骞身子摇晃着,竟倒在城墙上,鼾声大作。

“完了,都尉喝高了,额得背他去歇息。”

右果毅都尉章俞迅速背起百里骞往下走。

别人不知道百里骞的酒量,他不知道么?

号称酒漏子的人物啊!

一定是对面的人,让都尉感觉不愿应对,才玩出醉遁的把戏。

这就是共生死的袍泽,默契到根本不需要言语沟通。

百里骞神来之笔让郑想瞬间傻眼。

原也不敢指望府兵杀敌,可是,连撑腰都拉胯,也太……

一时间,受过良好教育的郑想竟然词穷了。

坞外三骑张狂地敲锣,燕子坞内又是一片喧哗,却又无可奈何。

莫说燕子坞,就是府兵也不可能在夜间出战。

夜盲症的高比例,让人对夜色望而却步,错非大战,谁也不愿意去冒险。

郑家虽然势大,折冲府却也不必买账。

闹腾了半夜,三骑方才离去。

天才放亮,府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离燕子坞。

右果毅都尉章俞表示,折冲都尉百里骞贵体有恙,需要回去诊治。

郑想麻木地看着府兵撤离,想哭。

这就是五姓七家硬不起来的原因,虽然他们很有权、虽然他们很有势、虽然他们很有钱,可是,刀把子才是硬道理。

连府兵都不愿意介入这破事,他们各村可咋办哟!

出了燕子坞,百里骞神采奕奕地端坐马上,兴起之下还玩起了鞍里藏身。

虽然腹肌渐成一块,但是身手还是不逊当年的嘛。

章俞特意领先众人,到百里骞身边询问:“都尉,昨夜来人,是否有不妥?”

百里骞舞了一阵马槊,然后叹道:“章俞啊!你在本都尉身边也呆了十年,该明白一些事理了。你说说,几时见过本都尉如此畏缩?”

“可是,昨夜的表现,过于粗糙了,对吗?章俞啊,易地而处,你在燕子坞,坞外是本都尉,你待如何?”

章俞的眼睛慢慢瞪圆,嘴慢慢张口,终于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思来想去,化解这尴尬的最好办法,果然还是醉遁。

对方的来头,啧,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

家主郑苍更老了,一头银发。

长老郑枭、郑朴在下方,静静地听着郑想禀报事由。

郑枭抽着桌子,咬牙切齿:“无法无天!”

他却忘了,郑家几时在乎过法。

郑苍混浊的眼睛扫向郑朴。

郑朴叹了口气:“之前额就说过,改名郑龙女肯定会激怒皇帝,而皇帝相较郑家,最大的优势是兵。”

郑苍沙哑地开口:“你的意思,这是皇帝的报复?”

郑朴点头:“若非如此,只是反复骚扰而不杀人的行为说不通。当然,郑家如果再不识相,那就说不准了。”

郑枭冷笑:“这只是你的臆测,没有证据。”

郑朴淡淡回应:“能够让折冲都尉装醉、撒手,就是最大的证据。”

郑苍沉默了许久,终于让人上书,荥阳郑家与晋王联姻的女子,名叫郑尤女,上次是书写错误,请求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