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恶不在朝堂、不在衙门、不在带娃,而是在靠山坳的皇家钢铁作坊里头。
偌大的工棚,只有王恶与几名赤着膀子的匠人在忙碌。
手雷是个好东西,可惜那投射距离就是个硬伤,枪必须弄出来,哪怕达不到后世的标准,能弄出燧发枪也行,至不济火绳枪也好啊!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最困难的事,就是制作枪管。
车床甚么的,现在还不太现实,只能全凭手工操作,难度可想而知。
王恶把规格说了,几名匠人也不应承,各自动手,按自己认定的尺寸切割薄薄的熟铁皮,动用一些辅助的家伙事把铁皮慢慢卷起,同时敲敲打打。
很遗憾,无论他们怎么敲打、卷皮,都与王恶要求的标准有那么一丝丝偏差。
这就是手工的弊端,要做到完全的标准,真的很难。
“额明白了。”匠师罗端一拍大腿,眼里满是兴奋。
“明白甚了,大呼小叫的。”老匠师略带不满地问。
罗端本事再大,也是他门下出来,也只有他可以泼罗端的冷水。
“师父,额们一直没弄成蓝田伯要求的规格,原因额大致已经找到。”罗端没在意师父的语气。“损耗,损耗啊!额们不提前把损耗算进去,卷出来就差了点尺寸!”
老匠师沉默了许久,一拍罗端肩头。
“干!”
对匠人来说,天大的理由,抵不过一个干字。
即便罗端的说法听上去有道理,那也需要通过实践证实。
19.8毫米的口径,对于完完全全的手工时代来说,要求真的很高,即便罗端有了改进的思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成功的。
王恶背着手仔细看了看,开口鼓励道:“好好干,争取早日想出能大批量制作的法子,阎少监那里,我会替你们表功,保举首功升个主事之类的,还是不难的。”
匠人们精神头更足了。
虽然将作监匠人也分等级,高品级的匠师薪俸与主事的差异并不大,可一个是民,一个是官呐!
蓝田伯信誉杠杠的,加上确实与阎立本关系良好,匠人们自然毫无疑虑。
甩下这话,王恶溜了。
说实话,工棚里敲敲打打的声音是有点烦躁,王恶一时还不适应。
这一次王恶是直接跟李世民要的匠人,除了枪管这一组,还有制作击锤、弹药、击砧、扳机、枪柄几组,都是分开安置,每一组在不同的地方,由专门的军士看管。
李世民很诧异王恶这过分小心的安排,即便是火器监也没那么严阵以待啊!
王恶告诉他,这玩意儿,如果真成功了,将会让弓箭的作用大幅减少。
弓箭的射程大概在一百米到一百二十米,而前装滑膛式燧发枪的射程为一百四十米到二百米,这就是全面碾压!
只是,这个研制的过程,也许会很漫长,耗费也许会很多。
而这些工艺,拆分开来或许很麻烦,却能减少泄密的可能性,王恶可不希望看到,有一日敌人拿着火枪收割大唐军民的性命。
公事一时间没有眉目,王恶溜回小王庄,干起了自己的私活。
因为刀锋回来时,那脸黑得吓人,颊上的高原红显得格外耀眼,王恶当时没想起,过后才反应过来,得弄点防冻的东西啊,总不能“脸为甚黄了,防冻涂的蜡”吧?
问题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至关重要的物品——芦荟可还在非洲大陆呢。
直到三个月,王恶接到冯盎的信,才知道老家伙跑了一趟埃及,除了弄回来大量的黄金,还整回了大量的芦荟。
原因倒是很简单,冯盎听说芦荟这玩意,对烧烫伤极有好处,一时心血来潮,整了一大片芦荟种下。
因为芦荟分株、扦插的培育较快,除了忌积水、怕寒冷之外也没甚大毛病,迅速的繁殖到两个山头,冯盎拿这漫山的芦荟也没法了——哪怕制烫伤药也用不了这许多。
毕竟,相对蛇油之类的烫伤药,芦荟的优势并不明显。
所以,冯盎想问问小老弟,有没有办法让芦荟起其他作用,毕竟这大老远带回来,辛辛苦苦种下,全铲了也不是回事。
王恶立刻写信让冯盎把芦荟胶提取出来,尽快送到小王庄,然后开始鼓捣起来。
芦荟胶有了,再将玫瑰花用水中蒸馏法提取出香精,二者按一定比例混合稀释,淡淡的芳香飘逸,让人觉得陶醉。
“夫君,这是给额的吗?”陈诗语从外头进来,鼻翼微耸,一脸的迷醉。
王恶笑了笑,到嘴边的真相迅速被掩埋了下去。
不想和婆姨对练,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试试,能给面部、手部皮肤补水,还有一定的防冻效果哦。”王恶没节操的将保湿乳献出来。
咳咳,如果要防冻的话,黏稠度要增加。
陈诗语抹了一些在脸上、手上,觉得皮肤有点润滑,更是享受这股子清香味。
“这味道,香。”陈诗语感慨,眼睛突然亮起。“夫君,这东西叫甚?能不能放到玻璃镜店卖?”
“其实你应该整合一下,把玻璃镜店与首饰店合并,隔上一两个月再把这保湿乳上架。对了,有主顾已经在嫌弃首饰式样陈旧了,额请了将作监的匠师去教导那些匠人,你注意与匠人签死契,违约赔偿要高得吓人那种,以防别人挖墙角。”王恶随口吩咐。
“对了,店名改一下吧,‘女人花’怎么样?”
陈诗语眉头一扬:“这名字很对婆姨口味啊!夫君,你是不是经历了很多女人啊?”
“莫闹!腰子不好!”王恶满脸黑线。
这明明就是歌名好不?关额球事?
这婆姨,最近有点无理取闹的趋向啊,更年期也没那么早的吧?
“额要更多的新鲜玩意,更香的!”陈诗语撅着嘴。“你就知道去哄王延,不哄人家!”
完犊子,这是连自家娃儿的醋都吃上了。
“成,最迟半个月,一定弄点香喷喷的给你。”王恶无奈地应承。
大唐的婆姨彪悍,自家这婆姨更彪悍,幸好额有绝活。
茉莉花现在只有南方有,还是得老冯出力。
另外再把杨潜找来,王恶把要大量收购茉莉花的消息说了,杨潜立刻眉开眼笑的,保证巂辅首一定会全力满足王恶的需求。
蒙巂诏所处之地,别的先不说,花不是一般的多,漫山遍野都是野花啊!能摘了换钱,这种好事谁能拒绝?
更何况,蒙巂诏接手了这单子,可以转手向其他五诏收购干花嘛,至于说关系不好的蒙舍诏,可以收他们的花,但得压价!
昆十九去了蓝田县衙,把要收晒干的玫瑰花消息一抖,常升乐得不知该说甚好,一个劲的叫元宝通知县君。
因为婚姻新风推广得力,现在的常升已经是八品主簿,正式脱离吏目,拥有了官身,倒真符合了这个名字。
“昆十九倒是不知道此事,否则应当让郎君来为主簿祝贺的。”昆十九的嘴皮子利索了许多,对大唐的人情世故也有了颇多的了解。
“小小的官职,当不得小题大做。”常升谦逊地摆手,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自得。
谁能想到,当年去小王庄教书的落魄书生,如今已是县中官员!
萧胜哈哈大笑的走出来:“昆十九,你家蓝田伯莫非又有甚赚钱的主意了?”
昆十九叉手见礼:“县君,小人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郎君说是要大量收购玫瑰花,恐怕仅是蓝田县的玫瑰花都不够。”
萧胜身子一震,不小心把自己最喜爱的胡须都拽了几根。
忒大的买卖!
萧胜可是记着皇后的评语,当即动了心思。
“萧胜负责通知县里各村庄三老,元宝立刻召集民曹吏员,研究一下,如何在不影响农桑的情况下,扩大玫瑰的种植,是房前屋后也好,是开垦荒地也罢,总之给本官弄出一个明确可行的办法!”萧胜下了死命令。
转身,萧胜召来县尉,带上几人,骑马跟着昆十九往小王庄跑。
见到萧胜,王恶愣了一下:“哈,县君怎么来了?”
新二十奉上茶水,萧胜心急火燎的一饮而尽:“闲话不说,额来就一件事,所有的鲜花收购,全部交给蓝田县,你要多少,蓝田县给你多少。”
王恶愣了一下。
这可不是后世那些农田大量改种花卉的时代,粮、桑可是一条铁杆杠,蓝田县能有的玫瑰,数量是有限的,怎么满足王恶的需求?
萧胜对这问题嗤之以鼻:“活人能叫尿憋死?蓝田县自己产不出这许多,替你去与各地官府交涉,统一从他们手中拿花,多简单的事?再说,本官让民曹研究如何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栽种玫瑰,必要时,准许各村开辟一些荒地种玫瑰,这有何难?”
王恶只能真心说个“服”字。
不是谁都有萧胜这胆子迈开大步的。
倒是统一收购,很有后世计划经济的迹象啊。
“县君的面子是要给的。不过,先小人后君子,该说的话要说前头,如果发现掺杂了其他物品,一次扣钱,二次退货,三次,这玫瑰花再与蓝田县无关。”王恶也不客气,直接抖出了最狠的规矩。
“谁给额出纰漏,额就剥了他的皮!”急了的萧胜,连“本官”都不说了。
贞观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