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晒场,迅速转移粮食。
虽然在这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有人会吃点亏,但原本斤斤计较的庄民们没有一个提出异议,只是沉默着转移粮食、农具、妇孺,抓紧时间操练刀法——虽然这刀法真的是庄稼把式,但是,遇到祸事,会总比不会强啊。
青壮们腾出手来,小王庄顿时人心大定。
河边的柳树下,王恶放下一捆绳子。
最是少年胆气豪,三个不安分的少年谋划着,要是时机恰当,过去捞一票,至于风险,不好意思,在他们眼里不算啥。
好汉十五六,正是敢想敢干的年纪,没经历过挫折的少年正是胆大包天的时刻。
河对岸有不少人疯狂的奔跑,却被后面穿着羊皮袄的突厥骑兵放箭射杀,一张张绝望的面孔上满是不甘,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跃入河中,避开了突厥人的屠杀。
“该死的突厥贼子!”
王恶一拳砸地上,眼睛血红。
王虎重重地吐了口气:“王恶,说吧,怎么干!”
王恶闭上眼睛,深呼吸,许久才轻轻摇头。
虽然有刀,但粗制滥造的斩草刀绝对经不起马刀全力一斩,本来就没经过训练的少年也扛不住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撞击,更何况对方还有码……咳咳,有马,贸然出击,除了送人头外,别无他用。
旌旗飞扬,无数铁骑猛然冲来,马槊长矛顷刻之间刺穿了无数突厥贼子的胸腹,一个威风凛凛的黑面汉子一记钢鞭打飞敌酋的马刀,劈手将他从马背上拽出,活活按在自己的马背上。
“将军威武!”唐军瞬间士气被点燃。
生擒俟斤,突厥人的士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慌乱地打马回逃。
“将军威武,大唐威武!”王恶隔河扯着喉咙大叫。
呃,变声期的声音有点难听,像初学打鸣的公鸡。
黑面汉子咧嘴笑了一下,有点吓人。
随即,乌泱泱有如蝗虫一般的突厥人蜂拥而至,唐军也不纠缠,呼啸着打马离开。
突厥人只是派少部分兵力去追击,大部还是就地扎营。
“额们还是走吧。”看到有几骑突厥人凶神恶煞的奔来,王彪还是有些害怕。
“怕个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王虎张嘴训斥,握刀的手却青筋直冒。
王恶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嘴里叼了一截草茎:“安啦,河这么宽,箭射不到的,这河连王虎都过不去,不会水的突厥贼子更过不来。”
果不其然,突厥人在岸边止住,冲着少年们穷凶极恶的挥刀嚷嚷一阵,连箭都没射一支,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离开了。
铺天盖地的突厥人,满满当当的牛马牲畜,浓郁的膻味飘过渭水,泌入少年的鼻孔。
“那么多牛,要是能弄一头过来犁田就好了。”王虎的愿望就是这么直白。
王恶哈哈一笑:“那些牛只能杀了吃肉。要驯耕牛,得很小就穿了鼻孔,否则会伤人的。”
“王恶兄长懂的真多。”王彪一脸的羡慕。
暮色初掩,在柳树上绑好绳子,王恶背刀游过对岸,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实在一棵大柳树下,然后王虎摸着绳子心惊胆战的过了河。
至于王彪,那是绝对不许过河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得靠王彪斩断绳子,绝不能让突厥贼子顺着绳子过河,否则这孽就造大了。
王彪有点害怕,终究还是被王恶说服了。
“冷。”
王虎小声的嘀咕。
刚才涉水过来,整条裤子都湿了。
让王恶觉得难熬的却是蚊虫太多。
本来秋日就蚊虫肆虐,再来这么一大堆突厥人与牲畜,就更招蚊虫了,偏偏此刻怕惊动突厥人,不敢大动作的拍打。
突厥人的营帐离河边不过百步远,灯火通明,不时有披甲之士出入,要让他们发现了,王恶绝对活不成。
“难道潜行到他们帐下?”王恶很快打消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就算是后世的灵魂也没有当特种兵的经验啊,送菜下乡?呵呵。
草率了。
估计除了喂蚊虫,今晚不会有其他收获了。
地面隐隐在颤动。隐隐约约能看到唐军从另一头攻入突厥人的营帐,杀死了不少突厥人,但还是寡不敌众,只能退走。
王恶大致明白,前太子的嫡系还未完全收服,幽州等多地不稳,大唐必须留有足够的军队防备,导致能抽出来攻击突厥的兵力严重不足,只能以袭扰为主。
袭扰、撤走,唐军半宿的功夫来了三趟,或许杀伤力不太够,但绝对折腾得突厥贼子脑仁发痛,世上不光是痴女才怕缠男啊。
王恶的眼珠子一动,轻轻踢了王虎一脚,示意他打起精神。
火光的照射下,两名巡逻的突厥士兵脱离队伍,骂骂咧咧的向王恶的位置走来,一手举火把,一手扯裤头,似乎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喷薄。
王恶眼疾手快的挥刀砍向一名突厥人的脖子,尴尬了,力量不足,经验不足,不知道脖子最多用抹的,刀锋卡在颈骨里竟然拔不出,而另外那名突厥人已经挥刀斩向王恶了!
王虎门板似的身子猛然扑来,抱住那名突厥人,却被他一回肘撞得几乎脱了气,将心一横,抱着他一个翻滚落到渭水里。
“王虎……”
王恶低低的咆哮一声,跟着纵身跳进渭水。
王虎的水性不好,这还是大晚上!要真出事,王恶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猛子接一个猛子,一次又一次的摸空,王恶的心沉到了最底处。
“王虎……”这一声,已经有点哽咽。
“哗啦”一声,河水中站立起一道身影。
“驴入的,总算是闷死这突厥贼子了。”王虎喘着大气,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疲惫。
“吓死额了,还以为你被河水冲跑了。”王恶松了口气,小声的笑了。
王虎得意地抖了抖:“你当额是憨憨么?额早就把多余的绳子绑身上了,只要冲不跑,额才不怕哩。”
呃……好吧,笨人有笨办法,王虎这不太靠谱的招数居然管用了。
事实上,在河边长大的孩子少有不会水的,王虎实在是因为溺水而有一些恐惧症,有绳子系着,这家伙居然生生溺死了突厥人。
当然,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真的连王虎一道溺了。
尸体扔上岸边,弓箭、马刀自然是要要的,穷凶极恶的王虎连他们身上骚臭的羊皮袄都不放过,硬是扒了个精光,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勤俭持家。
这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有好处绝对要往家扒拉,一针一线都不放过,哪怕是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物件,王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么说吧,这两个突厥人是没骑马,不然,王虎除了一定要把马弄过河之外,绝对连马粪都要拾回去肥田。
回到对岸,收回了绳索,王虎一脸嘚瑟地在王彪面前显示自己的英武,差点把王彪羡慕哭了,王虎才勉为其难地分了件羊皮袄给他,权当是红利了。
……
突厥大营,俟斤阿史德乌没啜甚是烦恼。
三万铁骑踏破边关,眼见要打入长安,立下不世之功,偏偏被一万唐军缠得欲死欲仙,从武功到渭水之畔,区区二十里地,阿史德乌没啜居然走了三天!
那个叫尉迟恭的黑炭头,武艺不弱,麾下骁勇善战,区区一万游骑,神出鬼没,又糯米粑粑似的甩都甩不脱,害得阿史德乌没啜三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俟斤,今天又损失了一千人马。”手下的万户过来禀告。
阿史德乌没啜恼火地抓抓脑袋,这两天工夫,他那原本发量就不多的脑袋又秃了不少。
“斥候撒出去,多撒一点!”
万户无奈地耸肩:“已经撒出去五千人了,问题是唐军神出鬼没的,真没太大作用啊。”
“安排人手,分两班睡。”阿史德乌没啜没奈何的叹气。
原以为这次进攻唐国是捏软柿子,一定能将这大肥羊狠狠咬下一嘴,谁晓得竟是刺猬一般,扎了满嘴的泡。
“另外,在河边,额们的两名士卒被杀,武器被夺,连身上的衣物都被扒了个精光。”
阿史德乌没啜眼神有些阴郁。
尉迟恭来欺负也就算了,好歹那家伙是当世闻名的勇将,可是,这附近的泥腿子居然也敢拿突厥的勇士下手?
待便桥建成,跃马渭水,定然要那些泥腿子付出惨重的代价。
说不定,还能夺了这花花世界,将它变成突厥人马场。
……
王恶三人得意洋洋地回小王庄炫耀,惹得一班小伙伴艳羡不已。
哪个少年没有为国为民的英雄梦?可只有王恶他们付诸行动了啊!
一时间,王恶三人成了少年中的首领,风头无二。
“王恶兄长,教教额们!”
“王虎兄长,额要给你生猴子!”奇怪的是,这声音是某个男孩子发出来的。
不太完美的是,王老实和王狼很快出现了,夺了他们的刀弓,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直让他们嗷嗷乱叫。
“让你们逞能!让你们擅自出手!俩瓜皮!”两个阿耶真是气坏了,下手不留半点分寸,痛得王恶他们满庄逃窜。
草率了!
应该把缴获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