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康安宁这样面对面交谈,并非苏懿一开始预料的场面,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已然到了平时快要睡觉的时辰,周围的人也相对应减少了一些,但不管是苏懿,还是柳南烟,显然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鉴于看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想到白天刚发生的事,苏懿当即决定还是先把康安宁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去再说。
毕竟苏懿可没忘记自己白天去找人,看到张管家和那个大夫的无声交流之事,很明显,这位康小姐肚子里恐怕是真的有个胎儿。苏懿对这件事的确有些兴趣,但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万一被人撞到了出了事,那才真叫他头疼。
“这么晚出来,康大人若是知道了又要担心康小姐了。”苏懿故作语气婉转。“正好我们打算回去,康小姐不如一起?”
来往人潮声音嘈杂,康安宁好似有些不在状态,对苏懿的话也是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答应,走路时不自觉抬手护住肚子的举动更是让苏懿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时间太晚,柳南烟和韩青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准备回去好好休息。
为了防止引起注意,四人顺着来时的路打算从康家的侧门进入,回来的路上,不知康安宁是无心交谈还是如何,一直默默不语,如果不是苏懿留出一分心神关注对方,恐怕还会以为这人不存在。
“说起来之前死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就在市场发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张嘉嘛,也就那样喽,衙门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亏我还想给人介绍一下呢,张嘉条件还挺不错的。”
待到接近侧门街道,一旁两位女子的交谈传入众人耳中,令一直默默无闻的康安宁忽地定在了原地,面色惨白。
“你们,你们说谁死了?”她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刚才还在闲聊的那两个人,那一瞬的模样看起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仓皇。
刚才说话的姑娘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
猝不及防,康安宁的一声尖叫刺穿了众人耳朵,站的最近的韩青更是觉得自己刚才疼得像是聋了一样,这会儿捂着耳朵茫然不解的看着突发变故的康安宁,龇牙咧嘴的走远了几步。
“他怎么会死呢?你是不是说错了?死的会不会是别人……”康安宁一惊一乍,喊了一声后甚至还不死心,竟然想伸手去抓住那姑娘确认,可她这会儿状态明显不对,吓得那两个人直接转身就走了,脚步快的下一刻就消失在转角,没了踪影。
康安宁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更是衬得渗人,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来,有些不敢接近。只是呆愣着不语,随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了苏懿三人,眼中是迫切的求知。
“死的人是张嘉,是个教书先生,当时很多人都认出来了。”苏懿直接了当的给了答案。
和康安宁十分巨大的反应不同,苏懿堪称是拧着眉头仔细端详此刻康安宁的面色,心中的古怪感愈发严重扭曲,而一个十分别致的猜测也开始呼之欲出,迫切的让他找出线索来佐证这一点。按照之前所说,如今待在康安宁身体里的是陆江才对,尽管当时张嘉不知道这一点,找的是占据陆江身体的康安宁,但无论如何,这事在花灯节前爆发闹得很大,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知道?
苏懿面容严峻,没过多久就给出了一个有些荒谬又很微妙的答案。
除非……是康知雅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能够在偌大的康家封锁消息,令其滴水不漏的人,也只有康知雅。这是唯一的答案。
但这又有说不通的地方,康知雅为了女儿留着两人的身体暂且可以,但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更别说目前来看陆江和张嘉似乎关系不浅,不论哪一条推测,都让苏懿觉得根本站不住脚,也经不起敲打。实在是太古怪了。
而得知了张嘉之死的“康安宁”此刻更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那,整个人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对苏懿的话不予理会,无奈之下,他只好拜托柳南烟帮忙带着对方,强行进了康家的侧门。
但在人送回去之前,苏懿等人先碰见了个道士从康家出来,双方正好在一条路中间对上,这下彼此一对视,“康安宁”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苏懿的眼角余光一直有在观察,此刻更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几位看样子是逛花灯结束刚回来,那我也就不打扰康小姐的雅兴了。”那道士看着年纪很大,说话的时候甚至听起来有点中气不足,像是身体虚弱,但语气又透出些和康家的熟悉。
身边的“康安宁”没回答他,道士像是也不在意她的无礼,说完话后又径自越过几人离开了康家。
虽说大晚上碰见道士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康知雅救女心切,如今更是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方法都会尝试,苏懿也就没再多想,只是“康安宁”的反应让他十分在意。
鉴于大晚上去姑娘家的院子也不太好,索性柳南烟送了这一程,苏懿和韩青则是先回了住处。
等柳南烟返回的时候,就见苏懿满脸严肃的站定在院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一旁的茶凉了都没再添,韩青也没了踪影,不知道又跑哪边去了。
“想什么呢?”柳南烟顺势走过去问了一句,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苏懿想都没想就开口。“在想康安宁。”
刚要微妙起来的气氛顿时死寂,柳南烟的好心情也顷刻归零,这一口热茶捧在手里,香归香,可她忽然就不想喝了。
更别说原本打算给两人留足二人空间,因此早早回房,此时则是在窗户边偷瞧的韩青,也傻了眼。
兄弟你这……
即便是苏懿,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又迟钝的补充一句。
“我只是在想她会喜欢谁。”
这话一说出来,不论是韩青和柳南烟,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