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销骨

“怎么了?”陈子?清从里间走出时已?满身是汗,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巾帕擦了擦,看向脸色忧郁的?万贵君。

万贵君抿了下唇,摇着头?僵硬地别开?了脸。

以陈子?清对这位的?了解,他十有八丨九是生了气,可又?知道这脾气不该发,只能?这么委委屈屈地憋着,憋成了这副模样。

方经历了任雪年一事,陈子?清身心俱疲,实在?是无暇去哄他,见人不出声,也并未追究,自顾着爬上了床。

听着身后的?窸窣声,陈子?清竟像是睡了,万贵君转身瞧了她一眼,面?上浮出几许落寞。

他松了松身上的?外袍,缓缓膝行上床去,将睡去的?陈子?清缓缓抱在?自己怀里,轻柔地吻在?她发上,不敢将她弄醒。

十四年了,他看着陈子?清长大,该是信得过自己的?孩儿的?。

可再过几个月,他便?三十岁了。

他二人年岁相差悬殊,这份感?情又?于世俗不容,前几年他风华正茂时,说服自己放纵了一回,将自己的?身子?给了自己抚养多年的?养女。

可现在?呢?

他已?经要老了,至今,也没能?为陈子?清怀上一个。

任雪年那孩子?,可以说是与陈子?清青梅竹马长大,他对清儿的?倾慕,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为此退缩过无数次。

以前,陈子?清说喜欢他,他觉得是忤逆,是悖论,是不可饶恕。

可这些年来,他发觉自己愈发离不开?清儿的?时候,方觉真?正配不上陈子?清的?,是他自己。

任雪年这次若是没挺过来,就会成为陈子?清心上永远的?一道伤,届时陈子?清心中的?愧疚只会随着年岁越来越深。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又?算什么呢?容颜已?然不在?,徒惹人生厌罢了。

万贵君抖了下身子?,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近几年,他已?经梦到过好多次,梦见陈子?清眼含厌恶或隐忍地看着他,说:“我当初真?是选错了。”,亦或是找各种?理由不与他同房......

那些梦境过于真?实,好似一把?把?刀子?,插在?万贵君心上。

他最怕的?便?是有朝一日,陈子?清后悔了,告诉他说她觉得自己选错了。

今日看到任雪年那个样子?,他当时看到陈子?清震惊痛惜的?眼神,下意识就觉得,他和清儿的?关系,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万贵君哽了一声,无声地将眼泪忍回去。

他一点也不想任雪年死,相反,他希望任雪年好好活下来,那样即便?以后清儿移了情,他也能?骗骗自己,这二人是青梅竹马,感?情本就是好的?。

陈子?清其实一直醒着,在?听到身后那人一声轻咽时,她瞬间就睁了眼。

“别哭。”她轻声道,转身将手抚在?万贵君湿润的?眼眶上,“阿父,别哭。”

万贵君颤了下身子?,难堪地将脸埋进被子?里,陈子?清却按住了他,用手将他的?脸托了起来。

“看着我。”她道,“小郁,我拿你当我的?命。”

欢喜的?时候,陈子?清叫他阿父,偏生爱看他羞恼的?模样,尤其是在?床上,常常欺得他无地自容。可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陈子?清便?会摸着他的?头?,唤他的?乳名,好似被照顾的?那个,是他一般。

“小郁,你知道我这身子?。”陈子?清弯下身来,亲昵地蹭了蹭万贵君的?颈弯,“我在?我爹爹肚子?里,受了寒毒影响,我这辈子?都只能?如五尺小儿一般高。”

“我答应你,待你老了,不想再看我的?时候,我就随你一起去。”陈子?清握紧了他的?手,“旁的?无需多想,我们还有几十年的?风光可以快活。”

“我不要你死......”万贵君哽咽道,“我想你好好活着,我想给你生个孩儿。”

陈子?清眼神明媚了些,揽着他的?肩轻轻拍哄着他,“没事的?,我身子?特殊,怀不了孩儿,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万贵君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他在?陈子?清稚嫩的?臂弯里颤着双肩,胡乱地蹭着脸上的?泪水。

“轻些擦。都要红了。”陈子?清哄着他,一边取了块干净的?帕子?,代替了万贵君的?手将人脸上的?泪痕一一拭去。

“今日...是我不好。”万贵君哭得失了声,“不该因为雪年的?事,给你脸色看。”

“没事,我都知道,是小郁心里有我。”陈子?清平静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将人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问道,“小郁可曾嫌自己的?妻是个身长不足五尺的?侏儒吗?”

“清儿是我的?宝宝。”万贵君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不准这么说自己。”

见人如此,陈子?清便?知是哄好了,声音渐渐柔软下来,贴着万贵君的?耳根道:“阿父,我今日很难过,我欠了别人的?人情,都是我疏忽了,才害得他这样。”

万贵君便?也回揽住她,轻轻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温声道:“过来。”

陈子?清便?从善如流躺了过去,含住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惬意地吸吮吞咽着。

月伏半弯,此刻的?将军府却是乱成一团。

林向晚脸色铁青,盯着夜狰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他一个人在?府上待着?”

夜狰忙跪下来认错:“属下看护不周,请主人责罚。”

夜刹张了张口?,看了眼林向晚的?脸色心道还是不求情为妙,届时她领双倍替夜狰挨了便?是。

“我现在?罚你还有什么用!”林向晚喝了一声,一把?揽下桌上的?那对玉镯,转而?往后屋的?汤池去了。

“如何??”她沉声道。

司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主...主子?已?...已?经在?...里面?一天了。”

“怎不知来通报我一声!”林向晚厉声道。

司琴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找、找了,您...您不在?!”

林向晚想起自己一直待在?万宝楼的?地宫里,这些人如何?寻得到她,懊恼地一锁眉,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汤池内水汽蒸腾,隐隐约约还传来几声压抑的?呻丨吟。

林向晚不敢耽搁,忙进去找寻云宸,轻声唤道:“乖乖?你在?吗?”

她边走边解了自己的?外袍,入内则看见云宸单披着件中衣,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满面?潮红只顾着将自己往水里泡,那水位几乎要埋过脸去了。

“云宸!”林向晚见他意识混沌到连自己来了都不知,连忙走过去将云宸从水里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好烫。

云宸周身烫得火热,唯有额头?是冰凉的?。

觉着有人靠近他,云宸第一个反应是紧紧将人抱住,不住用自己的?身子?蹭着林向晚的?手臂。

“热...好热......难受。”云宸一双眼睛都水雾迷蒙,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身上那件中衣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也不知道究竟在?这池子?里泡过多久了。

林向晚瞥见云宸指尖都泛起清晰的?褶皱来,再这么泡下去,恐怕会出事。

“我好难受。”许是知道有人来,云宸话音都带上一丝沙哑的?哭腔,可见实在?是忍得快要发疯,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怀着孕,一心只想将林向晚紧紧抱住,不由压迫到了自己的?孕腹。

这药竟如此烈性,连过水都不能?消减分毫!

林向晚眸光一暗,生怕云宸压坏了自己,正准备将云宸换个姿势仰面?躺在?池边,就听怀里的?人极为压抑地呼出一声:“蔚王殿下,你...你做什么?”

林向晚正在?解衣服的?手就这样顿住。

云宸等了半天,感?觉刚刚碰他那人竟不见了,难耐地磨了磨双腿,哑声道:“我都叫了,我怎么还不给我?”

“我是谁?”林向晚忽然沉了声音,死死摁住云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云宸眼前全白,只觉得那声音熟悉无比,可他心似火烧,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哀求道:“我不管你是谁,弄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林向晚脸色有些阴沉,心道原来如此,一时不再计较,只先将重?心放在?为云宸解了药性。

长夜漫漫,将醒时天色已?然浮白。

云宸几乎是惊醒过来的?,他浑身都抽搐了下,睁眼发现自己身边躺的?是林向晚,才松了口?气。

“醒了?”林向晚瞬间睁眼,微冷的?目光直视着他。

云宸脸色雪白,努力回想着昨日,细枝末节已?然记不清楚,唯记得昨夜与他缠绵那人,好似是陈秋明!

难道,是林向晚亲自将他接回来的??他真?的?和陈秋明......

云宸越想脸色越白,两手颤抖着抓紧手下的?被子?。

林向晚叹了一声,道:“是我,没有别人。”

见云宸呆愣着望了过来,林向晚便?冷笑着道:“就是你叫了一晚上的?蔚王,叫我实在?有些生气呢。”

“我...我不曾与她......”云宸瞬间怕极,忙拉着林向晚的?袖子?欲解释,林向晚却柔笑一声,转而?亲在?他嘴角。

“没事了,是那镯子?有问题,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那么久。”林向晚安抚地摸了摸云宸的?脸颊,握住他的?手道,“昨夜一直都是我,没有旁人碰你。”

云宸惊恐的?表情这才稍安,有些难堪地垂下双目来,无论如何?,他总归是在?床上喊了别人的?名字,林向晚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她许是怒极。

林向晚眯了下双眼,将小心翼翼的?男人拉回自己怀里,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很生气!但那药名为销骨,你失了神智,是正常的?,明白吗?你在?意识全无前,将自己锁在?浴池里,已?经做得很好了,很乖,值得夸一夸的?。”

“别...别这么跟我说话。”云宸难堪地别过脸去,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钝痛,面?上瞬间失色。

“阿晚!”云宸夹紧双腿,感?觉到自己腿间一湿,惊恐道,“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