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约谈

若朝臣能左右分毫,若万民能影响一二,她林家上辈子就不会被抄家抄得?一个活口不留。

如果可以,兹要是能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林向晚都想将陈氏一族都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可这难度无异于登天,她便只好去寻一个不那么怨恨的人来坐这皇位,这样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陈弋茹将会是圣主明君,这点说得?没错。

勾瑞回了?身,苍老?却毒辣的目光寂静地盯着林向晚看了?半晌,她说了?这么多,竟半点都未左右此女心思,此女像是能洞察一切。

也许...这个林向晚,新任的这位卫所监察总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急功近利。

早先她以为此女不过追名逐利之辈,又与蔚王办事风格相合,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她才投靠了?陈秋明。

但?刚刚她既不露出对太女的倾向,也未表对蔚王之忠心,分明是还有别的谋划在。

“你想要什么?”勾瑞沉声问道。

林向晚勾唇,“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真当?太女手下无人吗?林向晚,你拿乔也要有个分寸!”

林向晚见勾瑞虽是满脸的不情愿,可脚下的步子却是不曾挪动半寸,啧啧一声道:“大人说话怎么这般难听呢,大人上来便平铺直述,既没有说好处,又未表现诚意,我怎么知道大人您是不是蔚王殿下派来试探我的呢?毕竟我如今为之心腹,她要是当真试探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勾瑞眉心一紧,观四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跟我来。”

那道瘦削身影疾风般跨入了屋内,林向晚紧随其后,起身时,她在自己杯中暗放了些?许迷药。

这座屋邸比林向晚想象中的还要大,屋子的布置精巧绝伦,华而不奢,就在她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一间书房时,只见勾瑞推了一道暗阁,紧接着那一整个书架便开始颤动,缓缓让出一条幽闭的密室。

林向晚眉头一跳,“勾大人就这样信任我么?”

勾瑞冷笑一声,“怎么?总司大人不敢?”

那密室四面徒壁,却是参差不齐,显然是还有什么机关在,林向晚心下一沉,道:“激将法,不错,我只好去了。”

随着林向晚走入,那道暗门便紧紧一合,将她二人关在这暗室之中,压迫感顿生。

“林向晚,我今日自然不是空手来的。”勾瑞一边道,一边自一个白色的锦盒中拿出一份诏书来,递给林向晚过目,“这是太女亲手所写?。”

林向晚伸手接过,诏书的大致内容便是愿君子与交,事成之后,封林向晚为上将军,为武将统领。

林向晚摇了?摇头,“不够,我如今的总司,哪里比上将军差?不过就是俸禄上少了?几斛,我林家又不是缺钱之辈。”

“那你想如何?”勾瑞顿时沉下脸来。

林向晚盯着勾瑞看了?半晌,笑道:“不瞒大人,这丞相的位子,我眼馋许久,若我记得不错,大人离告老?还乡不差几载了罢?”

“林向晚!你不知好歹!”勾瑞骂了?一句,不知是不是被气得?,竟也跟着笑起,盯着林向晚道,“你有什么能耐呢?你能助太女顺利登基么?”

“勾大人!”林向晚道,“若我说我能呢?但?前提是你得?让我与太女亲自见一面。”

“你要见太女?”勾瑞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不一样,她上下打?量着林向晚,复又问道,“当?真么?”

对此人的磨磨唧唧程度林向晚实在有些?不耐,皱眉道:“还能有假?”

话音刚落,密室深处的书架后面竟走出一人,衣冠雪白面容清冷,俨然是当朝太女陈弋茹!

陈弋茹眸子雪亮,紧紧盯着林向晚,道:“我说什么来着?今天这趟我定不会白来。”

勾瑞面上神情莫名,只道:“臣先告退。”

此时此刻,林向晚才算明白,原来之前一切都是考验,目的不是要让她急于投靠表明忠心,而是要见到这位太女。

陈弋茹看着林向晚道:“你似乎并不惊讶?”

“自勾丞相邀约那日,微臣便想了个七八分。”林向晚道,做出个请势来,“殿下,坐!”

陈弋茹愣了一下,看了?看这空旷的室内,不知要坐哪儿去,正想着林向晚是不是一时口误,就见林向晚跃上一个巨大的木箱,坐了?下来,还冲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陈弋茹忽然笑了?笑,心道这人真是有意思极了?,便也不顾礼仪地踩上旁边的矮墩,在那木箱上坐了?下来。

“说说,为何要追随蔚王啊?”陈弋茹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微臣不如猜猜殿下为何寻上微臣罢。”

陈弋茹微讶,点点头,“好,你说。”

“殿下生父早逝,儿时拜太女皆因?生父荣光,若未有这层,当?年陛下心中属意的太女人选,该当是蔚王,是否如此?”

听她提及自己生父,陈弋茹面色一僵,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层微臣能猜透,蔚王想必早就明白,所以她一直觉得?太女之位应该是她的,明里暗里与太女相争,陛下也对此宽泛毫不约束,如今陛下渐趋年长,太女思贤,蔚王却一直不断拉拢朝臣巩固势力,这些?陛下一概不问,太女以为原因?是何呢?”

陈弋茹回道:“自是想让蔚王与我相争,她若争得?过我,皆大欢喜,易储也不会为人所怨,若是争不过,明面上便算是于我的一场考验,毕竟我到底还是她的女儿。”

见太女神思清明,林向晚满意道:“那殿下如今欲收揽我,是觉得?自己争得?过蔚王,还是争不过呢?”

“争不过。”陈弋茹抿唇道,“大梁积年富足,朝廷贪腐风气靡靡,文武百官有近六七成皆是贪慕富贵享乐之辈,不知从何时起,读书不再是为国效力,而是为腰缠万贯,我行清正之风,已触及到许多人的利益,她们又怎会向着我呢。”

陈弋茹的豁然与直率让林向晚心中对这位太女好感顿增,她道:“所以今朝易储已是必然之风,若按寻常路走,微臣敢说殿下你毫无胜算。”

见她这样说,陈弋茹也不发怒,却是问:“那卿所言的不寻常之路,又是什么呢?”

林向晚扬起嘴角道:“顺势而行,就让她做太女。”

陈弋茹脸色一变,竟是耐着性子问了句:“然后呢?”

“殿下莫怕。”林向晚徐声道,“如今微臣虽受蔚王倚重,但?蔚王多疑,她定然不会将全盘的胜算放到微臣一个人头上。若不顺她意,她便会起兵谋反,这兵就算不是微臣手下的,也会有别人手下的,最终只是时间问题。”

陈弋茹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就让蔚王做了?储君,让她打?消起兵的意思?”

林向晚点头,“对,但?她这个储君一定要成得?名不正言不顺,留下些?口舌与把柄来,此事交由微臣处理,殿下不用担心,以蔚王急功近利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她为太女,头顶便只有陛下,再想让蔚王与陛下失和、生嫌隙、起杀心,难道还不容易吗?”

“可......”陈弋茹皱紧了?眉,她望着眼前这个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女子,听着她思虑周密的计划竟像是筹谋已久,而非一时兴起之语,陈弋茹失了?神,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位京畿新贵。

陈弋茹心中的疑虑林向晚很清楚。

若陈秋明上台,便意味这陈弋茹的身家性命都要交给林向晚一人,她二人此次算是第一次细谈,陈弋茹的顾虑自然是正常的。

林向晚道:“殿下不放心微臣,无妨,但?总该相信你们皇室之人罢?”

陈弋茹动了动嘴唇,心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双眼细细盯着林向晚仍觉得?不可思议,还是道:“卿的意思是?”

“十一皇女,陈子清。”林向晚笃定,上次她在陈秋明那里已经试探过了?,陈子清确实有能耐可以左右皇位人选,只是她并不在意罢了。

陈弋茹与陈秋明争得?水深火热,她们不可能没有想过求援陈子清,结果显而易见,陈子清并未出手相助。

陈弋茹沉吟一声:“早年我并非没有与十一妹谈过,可她...并不欲参与朝廷纷争。”

要劝动此人,何其难也。

林向晚道:“事在人为。殿下心中明明清楚能请动十一殿下的唯一筹码是什么,却为何束手束脚呢?”

陈弋茹却道:“已故之人,我不愿为权谋令其又生风波,不得?安息。”

她自己都要火烧眉毛满盘皆输了?,却还在考虑这个!

林向晚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可她却十分佩服陈弋茹这股正气与执念。

陈弋茹真的很适合做个圣主明君,她所需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殿下!”林向晚道,“你既是不愿,那可愿告诉微臣,当?年宫闱之中兰君一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早在观陈子清与陈芮间的关系态度时,林向晚心中就有个猜测,陈子清的生父会否是兰君?方才陈弋茹的回答更是肯定了?她心中猜想,如今只要让陈秋明与兰君之死扯上些?关系,就算陈子清不插手此事,心中总算也会有几分计较。

一个不顾皇家颜面礼法坚决要占据万贵君的重情之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辱没自己生父的人登上皇位呢?

陈弋茹观林向晚深思冷静眼神坚定,低声道:“当?年母皇是忌惮兰君母族势力,才合人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让兰君灭族,彼时兰君正怀有身孕即将分娩,那孩子便是陈子清!产下陈子清后,兰君气绝身亡,当?时天降异象,华光与乌云俱显,当?时接生的的宫人说,因?是女儿,母皇才没有赶尽杀绝,反将陈子清交由当时的万君抚养。”

“这么说,十一殿下与陛下有杀父之恨?这些?十一殿下都知晓?”

陈弋茹点点头,“她知晓,应是万贵君告诉她的。”

林向晚皱眉深思,却又听身侧的的陈弋茹又道:“你可知,当?年兰君,其实还有一个孩子?”

“是谁?”

“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大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