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考试

翌日一早,林向晚整理了容装,两手空空地出发了。

临行前,云宸还神色颇为认真专注道:“妻主一定会高中的!”

林向晚瞧他模样甚觉欢心,又忍不住折回去拽着云宸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林氏双亲齐齐站在这二人身后,纷纷觉得没眼看。

林煜却是颇为欢喜,“妹妹与妹夫二人关系这么好,林府不日就要添一个新丁了罢。”

他满眼含笑地望着林向晚离去,心底忍不住也多出几分期盼。

若他将来的妻主,也和他妹妹一般知道疼人,该多好。

只是林煜盼着盼着,又觉失落,他如今的年纪已不算小了,为何连个上门的提亲之人都没有呢?

林煜偷偷瞧了眼容姿卓绝的云宸,暗道云宸的模样应是极讨女人喜欢的,他却不知自己的模样讨不讨得女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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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的余青尚未退散,日头淡淡浮在头顶,亦不温暖,呼气时还有清晰可见的白烟。

因为离得近,林向晚是走路去的,她穿着一身漆黑勾金的绣袍,悠哉悠哉飘至翰林院门口,见等在那处的已有不少人了。

贵族子弟的科考与平民百姓不同,没有那许多的规矩,要经过乡试、会试才能进入殿试。她们想考试,只需提前向翰林院递交了名帖,等每年九九重阳日来考便是了。

考完以后,中的由吏部拟定,呈至陛下面前定夺职位,没中的有些被拉拢去各部任个闲职,有些索性回了家等着世袭母族爵位。

梁朝为免高门无上进,特别鼓励庶子参考,优异者亦可入仕展宏图。

不过林家就林向晚这么一个独女,自然无此顾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向晚上辈子便没想过上进二字,横竖林家的军衔她得继承,索性整日游手好闲,养成了一副懒散性子。

若提京城纨绔子妹人物,那必然有她林向晚的身影。

朝廷重文,近年来兵家恨不得饿死,翰林院却愈发地富贵,连门口的三阶都是白玉砌的,左右两尊雪白的玉狮,牌匾纯金,看得林向晚唏嘘不已。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闻一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妹妹!你来得有些迟了。”

听见这个称呼,林向晚脸黑了半分。

这是早年间明如澈那厮给她起的诨名,后来在同玩的几个姑娘那里传开了,便都这么叫她。

可怜她今生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被这些毛孩子“妹妹”来“妹妹”去。

林向晚一瞥身侧的万华,拱手道:“想不到能在这儿碰上你?”

“今年我也考!”万华略显惊讶,“如澈没跟你说吗?上次我们在万宝楼......噢对,你没来。”

林向晚表情淡淡,看着万华一身乳色轻绡长裙快要显出十分的风度来,不由道:“眼瞧着就要入冬了,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万华神秘一笑,搓了搓冻得发青的双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向晚也不管她,左右相顾,各路权贵家来的女儿大多带着侍人,马匹毛色个个油光水滑,侍人一个比一个好看,更有甚者身边还停着轿子,府上的正夫在旁端茶倒水、捏肩揉腿的。

林向晚感叹一声,忍不住想自己真是孤寡一人,形单影只。

再往旁边一看,万华也是光棍一个,不禁想要同病相怜两句,还未开口,就听一个极讨厌的声音乍在她身后。

“林向晚!哥哥来看你了!”明如澈一路小跑上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林向晚。

也不知她这下用了多大的力气,林向晚竟被她轻松抱起,提在半空转了个圈才放下来。

明如澈咋咋呼呼向来惹人注目,她这么一喊,许多士子都看了过来。

林向晚觉得有些丢人,气得想去骂明如澈两句,开口却是先笑了出来,“名如狗,你怎么来了?”

明如澈许久未听林向晚这么喊她,冷不丁听见了还高兴得嘿嘿一笑,“你前去考试,我怎可不来?”

“好姐妹。”林向晚敷衍地点头,同情地望着万华,“现在,只有你是一个人了。”

话音未落,翰林院的门竟开了一丝缝,里面惶急地走出一位雪衣的冷峻男子,手里拿着一身狐皮锦袍,往她们这边踏来。

“冤家!”那男子冲到万华面前,低斥了一声,赶紧给人把袍子披上,冷着脸道,“要是冻病了,又是我的罪过!”

万华弯起一对绝色的杏眼,笑眯眯道:“就是你的罪过,不就是昨晚弄得狠了些,也值得你生那么大的气。”

男子听她一来便是满口胡言,本就不悦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我回去了!”

“哎!别走。”万华叫住他,将自己一双素手往男子怀里伸,“冷,捂捂。”

男子也不躲避,乖乖让万华来捂。

林向晚与明如澈皆是呆若木鸡,迅速撤去了一边。

“那不是翰林院的郑学士吗?”明如澈惊道,“万华怎么连他都敢搞?”

京畿城人人皆知,翰林院有个宏图抱负的男人,名郑回昉,三年前凭借一篇《仙宫梦回赋》艳惊满朝文人,这才特批此人在翰林院教书。

想来今年已有二十好几了,垂涎者无数,一直是个清冷如玉的人儿,没想到这也能被万华收入囊中,不得不感叹其手段高明。

“搞了又有什么用。”林向晚神情惋惜,“她又不娶人家。”

“前几日见她身边无人,我原以为她是转性了......”明如澈絮絮叨叨,“没想到还是个禽兽。”

林向晚听见明如澈骂人,禁不住发笑,“哎,你在红楼那个相好他女人不是今天也来,人呢?”

闻言,明如澈也打量了周围一圈,摇了摇头,“没见着啊,还没来吧!唉,你不知道当初我为了给这厮弄一个秋闱的名分,在我娘面前磨了多久的嘴皮。”

林向晚稀奇地看着明如澈,“哟,想不到你名如狗有情有义起来,连情敌的忙都帮。”

明如澈先是笑了两声,半晌反应过来林向晚这不是在夸她,忙否认道:“哎,我与阿雪,只是知己。”

林向晚胡乱点着头,敷衍极了。

闲话一阵,那翰林院的门从一条缝变得大开,林向晚等人便速速排好队列等着搜身入院,临近入门时,明如澈在后面大喊:“林向晚!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向晚嗤笑出声,头也没回地踏进了翰林院。

今日是重阳节,正经的六部大臣及权重三公都去休沐了,前来监考的是两个吏部左右侍郎,翰林院学士亦不在,只余两位侍读。

“没想到今年的考试这么不受人重视。”林向晚不由道。

“往年俱是如此。”万华坐在与林向晚临近的那张桌子上,“本来高门子弟考试就是消遣,只有那些个没出路的庶子才会较真。”

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庭上言肃静,由侍读分发试题,吏部左右侍郎东西坐镇,自此不可讲话、不可左右顾盼。

林向晚拆了试题,余光见万华已开始写了,她暗叹一声,手中转着自己那支毛笔,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发呆。

未免太过明显以致叫人发觉,林向晚特地选了第一排的角落位置,随着时间流逝,从第一位交卷的考生算起,已陆续有十几人交了卷。

没过多久,万华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眼看时间差不多,林向晚随手写了“海晏河清”四字,就扔了笔也离开了。

外面万华和明如澈在说着什么,见她过来,明如澈笑道:“万华说,出榜那日,叫上众好友再去万宝楼一聚,你来不来?”

“来。”林向晚笑回,“怎好次次不来。”

“那说好了!”万华对她二人一拱手,转身又溜进了翰林院。

林明两人心知肚明,寒暄一阵后各自回了府。

早饭便没吃多少,林向晚一路走回,早已腹中空空,定睛一看,将军府门前的牌匾下,云宸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她赶紧上前几步,握住人一双手,想给人捂捂,却发现云宸的手比她的还热。

“冷吗?”云宸声音轻轻,捉着林向晚两手塞进他的袖中,“妻主辛苦了。”

不知为何,林向晚竟被云宸这两句话说得浑身发热,索性埋脸进云宸怀里蹭了一下,“不冷,有些饿了,夫主可有东西给我吃?”

云宸揽着她柔笑,“那回去,奴炖粉给妻主吃。”

“好。”林向晚便把她双手从云宸袖子里拿出来,一同拉着人回屋去烤火。

今年京畿气候严寒,下午的时候居然飘起了小雪,林向晚拥毳衣炉火,伏在案旁等着云宸给她做粉。

得亏今日她在秋考,若是去登了山,一会儿怕是不好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云宸自小厨房回来,手中端着一个紫砂蛊,掀开盖子则肉香扑鼻。

“手艺不错。”林向晚赞了一声,拿起汤匙抿了口清汤,香醇不腻,微微搅动则见薯粉晶莹、肉片褶碎。

“奴记得妻主对牛肉颇有偏好,这牛肉粉羹是奴幼时学来的家传。”

林向晚想起上回,云宸做给他一碗蘑菇汤,那滋味如何她已经忘了,只是隐约记得不错。

“你在厨艺上,似乎颇有些造诣,喜欢?”林向晚吃了口粉,柔软弹润,吸汁充足,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好像瞬间就暖了过来。

云宸想了想,摇头,“奴会做的没有几个,儿时父亲言奴终归要嫁入高门,不必学庖厨,只有一两道拿手的便足够。”

林向晚想起云家在临安的旧时盛名,难免惋惜,见云宸神色怏怏,以为他是思及亲人感怀,宽慰道:“岳父高瞻远瞩,你确实不必多学,天生是要人来伺候的贵命。”

云宸听她岳父喊得这般顺畅,丝毫没有因为是商人便不屑的样子,也忍不住开怀。

正要再说两句体己话,却是司琴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少将军,周宓周大人来了,此刻就在西偏门处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今天哥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