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拜堂

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步之遥,林向晚手中携着段红绸,挽着花样,云宸跟在她身后,携着另一段。

府苑中该坐着百来人了,各式各样的目光,灼在两位新人身上,面上挂着笑,却不知心里都揣着什么想法。

云宸只觉得浑身都在烧灼,可他抬眸去看,林向晚的背挺得比哪日都直。

他的眼尾被描红,闪着熠熠的光泽,绝艳的色彩却难掩他目中光华,一瞬间,好像天地失色,他眼中只剩下那身形挺秀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昂首挺胸走在他前面。

林向晚都没有觉得娶他是失了面子的事,他又何须战战兢兢。

云宸心中默念着,朝着人群踏步而去。

吉时一至,主位上坐着林纾和明迟,等着两个孩子来拜,林纾很是高兴,拉着明迟道:“我瞧云宸模样,看着是个好生养的。”

“......”明迟抿唇不予置评,只暗瞪了林纾一眼。

“一拜天地——”傧相端着长腔,站在人群前唱了一声。

站在屋堂中的一对新人如璧,齐齐拜了下去。

妻夫礼成后,夫郎便要被送入洞房,云宸被站在他身前的林向晚一把扶起,动了动嘴唇,忍不住道:“将军少饮些酒。”

“嗯。”林向晚温声应了,垂目扫了金瑞和银元两个小丫头一眼,两个小丫头便会意地带着云宸去往内院。

新人礼成,宾客尽欢,喜宴才算是开始。

林向晚安顿了母亲父亲,才折身回了庭院中去敬酒。

今日陈秋明没来,她这个最好热闹的都没来,其他几位皇女自然俱不会来,只是都托人带来了贵重礼品。

林向晚看了看,都是宫中特制的布匹料子,珠宝玉器等,留着给云宸做衣服甚是不错,就一一收下了。

“少将军,这三殿下送的礼......您还是自己打开看罢。”季痕尴尬道。

“怎么了?”林向晚不明所以接过季痕递来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几本书,分别是:四十八式春合图、春归新式、巫山集[典藏籍]和云雨集[山寺外传]。

林向晚神情古怪,“你去告诉三殿下,她送的礼,最是实用。”

“少将军,恭喜。”一道明朗清脆的声音自府门处响起。

林向晚循声一看,是周宓。

她皱了皱眉,“天地都拜完了,你来干什么?”

“少将军好不会说话。”周宓拱了拱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道,“瞧瞧这是什么。”

林向晚拆信一看,面上生出几分喜色,“云宸的奴籍被销了,不愧是周大人,我托了那么多人都没办成的事,于你倒是轻松。”

“不轻松。”周宓摇了摇头,“朝廷肃清的密令还在锦衣卫放着,奴籍永不能为民,我这可算是以权谋私。”

她这话林向晚如充耳未闻,只远远指了张空席位道了声“周大人坐”,就快步离开了,只剩下周宓瞪着一双大眼。

今日大婚,京畿城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来露了面,其中有跟林纾交情不错的,也有些表面朋友,不过这些人中,不免有几位是奔着林向晚来的。

“林妹妹安在?哥哥来寻你了。”一道中性嗓音在林向晚身后响起。

林向晚皱了下眉头,回身瞧着那身长六尺穿着浮光锦长衫的风流女子,漠然着脸道:“明如澈,你是不是有病?”

明如澈是明家家主的四女,从小跟林向晚穿一条裤子长大,不是什么好鸟。

前世时,林向晚因为明如澈在内院调戏杨简,二人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多年未有联系。

以至于林向晚重生归来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忘了在今时今日,她和明如澈还是绝好的姐妹。

此刻明如澈身穿桃色水袖长衫,花枝招展的模样险些就要压林向晚三分,携着双桃花眼瞅着林向晚笑得含情脉脉,“妹妹这是怎么了?近日也不曾来我府上,难道是有了新人,就不要哥哥了吗?”

林向晚眉头一皱,“好好说话。”

“嘤。”明如澈收起她耍弄风流的折扇,攥在手里委委屈屈瞧着林向晚,“阿晚,我觉得你变了,你自己清算清算,有多少日没来找我玩了,究竟是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出个男人来!婚姻大事不与我相商一声就这么定了,你究竟把我放在哪里?”

“我干什么为何要知会你?”林向晚听得不耐烦,下意识驳斥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此刻的明如澈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她二人早年关系的确极好,她实在不该这样说话。

果然她回头一看,就见明如澈脸上的神情愣怔着,一副窘然的模样。

林向晚抿了下唇,终是放下昔日那轻薄到不值一提的怨愤,和缓了声气,“我最近太忙了,阿澈,我想参加下个月的秋闱。”

“下个月?”明如澈满眼惊讶,“这就是成过亲的人吗?才刚成亲就赶着上进了?你还需要秋闱?这一品将军府你不满意吗?”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林向晚冷然一笑,仗着自己的身高压了明如澈半头,上前半步逼视着明如澈徐徐道:“我这不是想和澈澈拉近些距离,去谋个文职么。”

明如澈生生被她逼退了半步,强行乐呵道:“文职?这有何难!我让我娘给你弄一个不就行了。”

明如澈的母亲明雪,是个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女太师,跟在皇太女陈弋茹身侧教学有近十载了,历年殿试的考卷多数都是由她出题,可以说是十分权威。

“那怎么行。”林向晚一口回绝,“你这叫我如何立威。”

“立威?”明如澈像是听了个笑话,“去年你跟我打赌输了,光着屁股从教坊司跑回家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立威?”

林向晚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前世,去年十一月,飞雪漫天,明如澈说教坊司有位绝佳的妙人,能以一人之身齐侍四人。

这怎么可能?林向晚坚决不信,明如澈便跟她打赌,说要是人家可以,林向晚就脱了裤子从教坊司走回将军府,林向晚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没想到入夜,那男子果然身怀绝技,将四名女子都侍奉得颇为满意,林向晚一脸不可置信,却还是愿赌服输,脱了裤子走回了家。

虽然那时夜深人静,但也不是寂寥无人,她还是被几人瞧见了,幸亏她跑得快,没叫人发现她的身份。

回想起不好的往事,林向晚突然黑了脸,恶狠狠瞪了明如澈一眼,“你我从此不必来往了!”

“哎!别,别呀!”明如澈赶忙求和告饶,她虽比林向晚矮上小半头,但长相十分中性俊俏,声音也可娇气可硬朗的,撒娇很有一套,在一众贵女圈里很吃得开。

“阿晚!我听说你跟那位云公子是一见钟情呀,可这人再怎么也是个教坊司出身,你让他做正夫,是不是草率了些?”

林向晚盯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没有!”明如澈连连摆手,她不知这林向晚今日是怎么了,颈上的毛这么刺手,怎么也摸不顺,索性不谈此事,悻悻问道:“那你的秋闱准备得如何?”

林向晚笃定,“定能高中,你就等着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