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弼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原本还是一脸淡然的他,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
“查到了什么?”
李文涛眉头微皱,神情渐渐变得愤怒,低沉的话语也随之幽幽响起。
“首先,此次江水入城,乃是从城池北门进入。”
“据事后调查而知,水患发生那天,正值守城百户万启才的四十生日,他和一众守城兵丁在城门楼里通宵饮酒庆祝。”
“一众人醉死过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奔涌而来的江水,随后因为无人起来堵住城门的缘故,那破旧的城门被冲毁,方才发生了这般惨案。”
“事发之后,那万启才因为自知罪责难逃,已经自缢于城门之上,守城的一众兵丁目前也是四散逃离不知所踪。”
“但下官在查清此事后,已经派出衙役前去各处通缉,想来那些兵丁即便是逃离,也一定会被抓回来归案的。”
王弼皱眉,仔细聆听着李文涛的讲述。
按他所言,虽然有些太过于巧合,但也未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
最为重要的一点他却没说。
那就是这江水是怎么来的,河堤又是如何冲垮的,在平日的巡查之中,岳州的诸位官吏是否又尽到了巡视堤岸的职责。
故而。
王弼在听到李文涛讲述完毕,眼见其没有后续的话语出口之后,问道:
“那这江堤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你们在巡视河堤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隐患吗?”
“毕竟,眼下一非汛期,二又不是江水上涨之时,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江堤被冲垮的事情才是。”
呃……
李文涛神情一愣,随即躬身行礼,道:
“巡视河道自是一直有做,而且为了安全和避免疏漏,岳州城上下更是采用轮值的方式来巡视河堤。”
“可眼下这次决口,吾等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何缘故,按理说那河堤表面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碎的痕迹,或许是这河堤年久失修,河面下发生了孔洞也说不准。”
李文涛说的含糊,将自己和岳州城的一众官吏摘的更是干净。
可王弼身为巡按御史,再加上这长江决口发生的有些不是时宜,已经渐渐产生了疑心。
不过。
眼下这李文涛已经将话语说到了这般地步。
再加上看后面跟随着一众官吏的架势,估计也是早就已经统一了口径,继续问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
故而。
王弼在盯着李文涛看了少许后,慢慢收回目光的同时,瞭望远处那些躺在街道两侧的百姓,怅然道:
“百姓老在这街道旁坐着也不是办法,固然有那些桌椅稻草做垫,但毕竟是湿潮之地,长久以往少不得对身体无益。”
“所以,李大人还是安排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没被人淹过的所在,布设一些帐篷,先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一个临时的安身之所吧。”
李文涛听到王弼话风转折,轻轻松了一口气后,拱手应是道:
“大人放心,此事已经先去安排了。”
“但因为布匹不足的缘故,想要搭设帐篷估计有些勉为其难,但是最起码要比这边的情况好些。”
王弼颔首,沉吟一番后继续说道:
“另外,此时虽然不是夏季,但是也同样要防范瘟疫的发生。”
“那些已经遇难的骸骨,该入葬就入葬,该火花就火花,不要小看这个事情,老祖宗留下那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还是有道理的。”
李文涛不言其他,只是俯首应是。
王弼扫视了一圈,看了一眼眼前的街道,随后说道:
“行了,灾情刚过,想来诸般事务也是忙碌李大人留下和本官走走,其余诸位大人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各自忙碌去吧。”
一众官吏闻言,顿时露出欣喜神色。
说实话。
陪着王弼这么一个巡按御史,若说没一点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家是代天巡狩,随随便便一句话语,就可以让你的仕途中止,众人一路小心谨慎不说,还要小心应对。
如今听到王大人让他们离开,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在这里多做停留?
再说。
眼下的情况也确实是如王弼所言。
洪灾刚刚过去,无论是灾民的安置还是灾后的处理,都需要大把的人手和经历。
如今他们在这边只是陪同,除了让显现王弼的官威,对于救灾而言可谓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当然。
其间或许还有这样那样的小心思。
反正不管如何,也无人愿意老陪在王弼这个巡按御史周边。
如今听到他说出这般话语,众人正是巴不得如此,齐齐躬身接令之余,随即四散离去。
唯有在李文涛,在听闻到王弼的这般话语后,忍不住眉心一皱,朝着王弼投过去了一个莫名的眼神,随即快速把头低下,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另一边。
王弼漫步向前,仔细观察。
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一条街道应该是主街的所在。
之所以想四下走走,他主要是想看看这其他街巷的百姓又是何般状态。
毕竟。
那主街是李文涛等人带自己过去的。
王弼是来巡查的,可不想让旁人指挥着自己前行。
这岳州到底是个怎么事情,他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才是。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让王弼认识到眼下岳州的灾情,可能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分。
之前的主街上,因为大多是商铺的缘故,虽然有灾民坐在街面上,但是人数并不太多,而且因为街面上的房屋大多是富户所建,所以冲垮的也几近于无,在那看来,也仅仅只是经历了水患而已,还谈不上多大的灾情。
可是。
伴随着王弼的深入。
待他来到这主街后面的偏远小巷之时,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可谓是让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王弼难以相信。
之前还一座座屹立挺拔的房屋,等他到了这边以后已经几乎夷为平地。
偌大的一片土地上遍布残垣断瓦,无数的百姓身影一边哭泣哽咽,一边奋力的挖掘着倒塌的屋舍,看那样子就好似是在寻找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