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公主听到袁宗皋的话语。
神情顿时就是一滞,将要出口的话语。
更是被生生憋回到了腹中,满面不可置信看向袁宗皋的她。
似乎没有想到,对面自己弟弟的这个心腹手下,居然这般嘴硬。
自己都已经向他展露到这般地步了,这袁宗皋居然还是仿若煮熟的鸭子一般,嘴硬的厉害。
想到这里的仁和公主,神情变得恼怒之余,心中却也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要知道这袁宗皋再怎么说,也是他哥哥的心腹手下,自己除了训斥两句之外,又能如何?
所以眼见自己训斥不起丝毫作用的仁和公主,瞪大眼睛盯着袁宗皋看了半天之后,到最后秀眉紧皱的她,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赶紧滚!赶紧滚!记得将本宫让你传达的事情告诉我那弟弟,快走!本宫不想看见你这般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袁宗皋,听闻到仁和公主的话语之后,眉宇之间没有半分惊惧的神情不说,更是面露欣喜之色,快速的磕了一个头之后,就赶紧起身,朝着远处自己的马车行去。
仁和公主坐在椅上,看着袁宗皋快步离去的背影,秀眉紧皱的同时,一时更是有些琢磨不透自己那弟弟的想法,难不成自己之前的诸般猜测,全部都是错误的不成?
想不明白的仁和公主,就这般思索了许久之后,直到看到袁宗皋的马车不见了踪影,方才收回目光,对着四周的一众手下呼喝道:
“好了,人也送完了,来人啊!回府!”
“卑职遵命!”
伴随着仁和公主的命令下达,一众站立在其周边的府兵和奴仆,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没消片刻的功夫,官道之上的大队人马,就开始朝着京师永定门的方向缓缓行去。
而在和他们相反的方向,一辆马车也在快马加鞭的朝着南方疾驰着,袁宗皋坐与车厢之中,感觉马车已经向前奔跑了一段时间的他,对着车夫轻声呼喝道:
“老张!老张!”
正在外面挥舞马鞭赶车的车夫,听到车厢之中的召唤后,赶紧对着车厢之中答复道:
“老爷,老奴在呢,什么事?”
袁宗皋听闻到车夫的答复,冲着他问询道:
“你回头偷摸瞅一下,看有没有人在后面跟着?”
车夫听到袁宗皋的吩咐,微微侧身的他,转头朝着马车后面看了一眼,没看到丝毫人影后,收回目光的同时,开口对着袁宗皋答复道:
“启禀老爷,后面没人跟着。”
吁!
袁宗皋听闻此言,神情稍稍放松之余,更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接着仿若后知后觉感觉到马车颠簸的他,更是冲着马车外面开口招呼道:
“老张,没人的话就慢些吧,太颠了!”
赶车的车夫听到袁宗皋的话语之后,嗯了一声就慢慢减慢了车速,原本在官道之上飞驰的马车,终于开始用一种正常的速度开始行驶起来。
袁宗皋怕了。
要知道现在的天下,可依旧还是弘治的。
诸般事情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这仁和公主就敢这般胆大妄为。
整天将造反和推翻弘治皇上挂在嘴边,难道他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在背后参谏她一本吗?
届时一旦事发的话,她仁和公主纵使是皇上的亲妹妹又能如何,皇权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暖的存在。
还在那说莫要胆小怕事、瞻前顾后!
袁宗皋听闻此言之后,当场数次都想反驳。
可是一旦反驳的话,势必就会将王爷的鸿鹄之志全部道出。
而眼下这般时节,根本就不是大招旗鼓展露锋芒的良机,搞不好还会被弘治皇上发现端倪,继而被当做出头鸟打掉。
所以袁宗皋在心中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决定继续按着自己之前的行事方式,‘本本分分’,他强任他强就是,大事未成之前,谁能笑到最后,根本就是一个未知之数。
不过仁和公主这般嚣张的举动,越发让袁宗皋紧张局促不说,更是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劝谏王爷和这仁和公主划清界限。
日后想要大事有所成的话,仁和公主是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门槛,否则日后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受其牵连,反受其害。
旁的不言,此次袁宗皋进京,本来还是要偷偷私会一些朝中大臣,继而出言试探拉拢一番。
可是因为仁和公主的这档事情,袁宗皋根本就不敢有丝毫的异动,生怕自己的举动,惹来有心之人的注意。
接着再以仁和公主为突破口,将自己和王爷全部牵连进来。
马车顺着官道缓缓而行,坐于马车之内的袁宗皋,却是思绪连篇。
太子殿下在京师所开的那几处铺面,袁宗皋也一一前去观看了。
当他看到那些奇淫巧技之时,在最初的新奇过后,就是一狠哑然失笑。
要知道眼前这些东西,哪怕是一个大臣弄出来,他也是有功之臣,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是由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弄出来。
此刻的袁宗皋,一想起在京师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的同时,更是满面嘲讽的神色。
偌大的大明江山,若是交到这样人的手中,接下来还不知道会被祸害成什么模样。
至于土豆和那大同战事,袁宗皋自是也有所耳闻。
亩产四十石!
怎么可能?
现在的袁宗皋甚至有些怀疑,那所谓的土豆,是不是就是长得像一个土块一般,所以那些百姓才会分不清楚土块和土豆的区别,继而弄出了一个亩产四十石的荒唐数字。
还有那大同战事,说什么太子殿下率领一个千户所,追着鞑靼小王子的数万大军一路出关,追出数百里方才停下。
袁宗皋一想到自己的茶馆里面所听到的一切,就忍不住想笑的同时,更是感觉这种种的一切,都仿若是无稽之谈一般。
什么时候鞑靼那般势弱,若他们真是势弱的话,又怎会连年犯边,若他们真的势弱的话,又怎会让边军束手无策。
本应该是勇猛的存在,怎么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就仿若土鸡瓦狗一般,反而是太子殿下手中那个仅有一千余人的西苑千户所,瞬间变成了天兵天将一般的存在。
而且那些说书之人,似乎是生怕别人质疑太子殿下的勇武一般,除了夸赞西苑千户所的强悍不说,更是将他们所使用的火器形容的天上地下皆无,仿若神兵利器一般。
当初听到这里的时候,袁宗皋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还神兵利器,这些说书人也就是糊弄糊弄普通百姓罢了。
真若神兵利器的话,神机营为什么不拿着他们的火器去草原上走上一圈,直接将鞑靼灭族岂不是更好?
哪至于像眼前这般模样,年年都要忍受其犯边的痛苦?
袁宗皋坐在马车之上,回想起这两天在京师的所见所闻,有让他惊惧的事情,也有让他惋惜的事情,还有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
不过总体来说,此次京师之行,还是不虚此行,且不言一下看清楚了仁和公主的真正面目,就是太子殿下这般胡闹的性格,也让袁宗皋甚为欢喜。
要知道这般胡闹的皇位继承者,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只有他们的昏庸和无为,才能衬托出自家王爷的英明和贤德。
想到这里的袁宗皋,神情开始变得越发欣喜起来。
长路漫漫,马车一路前行。
袁宗皋和车夫两人,慢慢的朝着安陆州的方向行去。
……
京师之中。
东直门处。
一匹快马高喊着八百里加急。
接着快马扬鞭,飞奔闯过城门口之后。
一路疾行,一直到了东华门处,连人带马方才停了下来。
骑马之人翻身下马,到了宫门口之后,掏出一封密函就对着守卫说了些什么。
负责看守此处的宫门守卫顿时神变,在接过密函之后更是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狂奔,就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送信之人看着那名守卫离去,站在宫门口稍稍眺望了几息的他,转身回到自己的骏马旁边,伸手抚摸了几下之后,也舍不得再骑上骏马,就这般牵着骏马,朝着东厂的所在行去。
乾清宫中。
弘治皇上坐于龙椅之上。
手持朱笔,正在慢慢的批阅着奏章。
龙案之上的这些奏章,来自全国各处。
在这浩瀚的奏章之中,有些奏章确实是忠谏之言,一箭中的。
但是更多的,却仅仅只是奏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有些奏章,仅仅只是为了问询弘治皇上的安好而已。
不过纵使这般,弘治皇上仍是耐着性子,十数年如一日的批阅着奏章,丝毫不将这筛检奏章的权利外放,纵使辛苦,也要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弘治皇上伏在龙案之上,静静的批阅奏章,萧敬侍奉在弘治皇上身后,不时上前,将龙案上已经冷掉的香茗换掉。
就在大殿之上一片安静,仅有朱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不时响起之时,一名小太监蹑手蹑脚从大殿偏门进入,朝着萧敬的这边走来。
萧敬见状,慢慢朝着一旁退去,等到退到了边上,那小太监也刚好走到了萧敬的身旁。
小太监对着萧敬躬身行了一礼之后,将手中密函双手呈于萧敬的同时,开口小声奏报道:
“启禀萧公公,天津卫的东厂番役送来急奏!”
萧敬一听是关于天津卫的密函,顿时眉头一皱,下意识朝着弘治皇上遥望了一眼。
见到弘治皇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之后,萧敬快速伸手接过密函,接着就直接打开翻阅起来。
当他看到密函之上的内容,眼睛猛然瞪大的同时,神情也瞬间变得冷冽起来,满面森寒的模样,更是吓得面前的小太监浑身颤抖不已。
一目十行将手中密函看完的萧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原本森寒的神情,也渐渐开始变得缓和起来,站直身体大口呼吸了几下之后,萧敬拿着密函,躬身快步朝着弘治皇上的方向行去。
几步之遥的距离而已,萧敬走到近前之后,先抬头朝着龙案之上瞄了一眼。
当他看到弘治皇上正在拿着朱笔批阅后,奏报的动作稍缓,静静在旁站立了片刻的他,直到见到弘治皇上将朱笔放置在笔山上后,才赶紧上前,躬身奏报道:
“启禀皇上,东厂在天津卫的番役,刚刚送来密函。”
“嗯?”
正要再拿起一本奏章的弘治皇上。
听闻到萧敬的话语之后,伸手的动作就是一滞。
接着转过头朝着萧敬望去的同时,更是开口问询道:
“可是太子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动静?”
萧敬摇了摇头,躬着身子的他,抬头朝着弘治皇上看了一眼,眉宇之间更是露出为难神色,在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语后,方才对着弘治皇上奏报道:
“启禀皇上,奴婢在奏报这密函上所言之前,先向皇上奏禀一声,太子殿下现在无恙,此次事情,并未波及到太子殿下。”
弘治皇上听闻此言,原本还轻松的神情,顿时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看向萧敬的神情,更是开始变得冷峻,厉声说道:
“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萧敬身体顿时就是一颤,没想到弘治皇上神情变化这般迅速的他,身形变得越发弯曲不说,更是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奏报道:
“禀告皇上,天津卫出现女真余孽,而且准备要行刺太子殿下,幸好在探路和盯梢的过程中,被天津卫兵备副使陈远察觉,继而派出兵马,全城搜捕。
目前十三名潜入大明的女真余孽,除了两人被擒之外,剩余那些尽皆被杀于天津卫北门附近。”
萧敬快言快语,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整个事情简略的奏报完毕。
而坐于龙椅之上的弘治皇上,听闻到萧敬的奏报之后,神情并没有因为听闻朱厚照无恙就缓和下来。
反而在当他听闻到有女真余孽闯入大明,并意欲行刺太子之后。
神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凶厉不说,怒火更是越发的控制不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