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中。
谷大用在轻声敲门过后。
听到屋中传来许可的动静。
谷大用方才推开房门,和陈远一起快步走了进来。
进入厅堂之中的二人,一番君臣之礼,自是必不可少。
朱厚照命两人起身之后,直接就对着谷大用开口问询道:
“那石报奇可曾带来了?”
谷大用听到问询,赶紧躬身拱手奏报道:
“禀告殿下,那石报奇已经被带过来了,如今正在门外被一群兵丁押解着。”
朱厚照听闻此言,点了点头的他,微微皱眉之后,直接站起身形,朗声说道:
“走,去看看去,本宫到是想见见,这个石报奇是什么模样!”
房间之中的一众奴婢,听到朱厚照的这句话语之后,顿时开始忙碌起来,有帮着准备披风的,还有去拿手炉的,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一众奴婢就将诸般物件准备齐全。
而站立于朱厚照对面的谷大用,想起一事的他,更是继续奏言道:
“启禀殿下,奴婢方才审问了这石报奇的一名手下,从他口中得知,石报奇目前不仅尚无子嗣,甚至就连婚配也无?”
“当真?”
朱厚照闻听此言,顿时面上一喜。
要知道这石报奇没有婚配生子的话,那岂不是说后续的福满、觉昌安等人,尽皆不会出现,至于那个什么努尔哈赤,那就更是等同于妄想。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心中稍稍一松的同时,却并未因此,就放松对北方的警惕之心。
要知道现在鞑靼傲立北方,女真在随后的百十年间也将崛起,且不言自己所作出的诸般改变,但是这历史进程,本来就是谁行谁上的过程。
中原土地只有那般大小的地方,中原之中,英豪不断崛起泯灭,在这中原之外,还有一群蛮夷宵小虎视眈眈。
近处有那些与大明毗邻的鞑靼女真之辈,而远在海外,尚有一些贼子野心之辈,对于大明垂涎三尺,所以这般危机四伏的情形,根本就不容得朱厚照有丝毫的松懈。
此次在将高丽诸部收拢之后,倭国和女真这边,也该顺道清理一番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的朱厚照,在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周边已经尽皆准备妥当的一众奴婢,伸手接过手炉的同时,身旁的奴婢,也赶紧将披风披在了朱厚照的身上,接着朱厚照就抬脚朝着厅堂外面行去。
厅堂之外。
院落之中。
已知死罪难逃的石报奇,心中到是也没有那般患得患失惊惧不已。
现在的他,唯一的诉求就是能死得痛快一些,千万不要落入到那个胖变态的手中。
石报奇不想自己英雄一世,到了最后,却被人像一个贱婢一般,随意的凌辱处置。
也正是因为抱着乖乖配合的念头,所以石报奇到了这处院落之中后,到是自然了许多。
谷大用和陈远所进去的那处厅堂,石报奇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对方进去的时候,他自是看的清楚。
猜测他们这定是去拜见大人物之后,石报奇的心中不免也有些好奇起来,好奇这接下来出现的大人物,会如何处置自己。
就当石报奇胡思乱想的时候。
两人才刚刚进去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接着一个眉清目秀公子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石报奇的眼前。
看到对方这般模样的石报奇,刚刚感觉对方有点熟悉的他,再联想到自己在进入府门之时的那惊鸿一瞥,石报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原本还一脸无所畏惧的他,在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后,眼眶瞬间就开始发红起来,接着更是直接就朝着朱厚照冲了过去。
可是石报奇方才刚刚有所动作,在其身后的兵丁,就直接将其拉了回来,接着除了那两个押着石报奇的兵丁外,其他兵丁更是齐齐跪地,口中更是高呼道:
“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的目光根本就未在众兵丁身上停留,一直饶有趣味望向石报奇的他,在轻轻说了一声‘平身’之后,看着石报奇那眼眶通红一脸愤怒模样,疑惑的问询道:
“你认识本宫?”
石报奇咬牙切齿,目眦尽裂的他,因为口中塞着布团的缘故,更是‘呜呜呜’的朝着朱厚照嘶吼着。
朱厚照看到石报奇这般模样,神情越发的疑惑起来,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谷大用,开口问询道:
“你之前说这石报奇,是他们这伙人的统领?”
谷大用点了点头,赶紧上前躬身答道:
“禀告殿下,正是如此,奴婢之前审问的时候,那阿隆古和他自己都承认,他就是建州女真的当代统领。”
朱厚照听到谷大用的确认,神情越发的不可置信起来,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之中,这石报奇怎么说也是带领建州女真,休养生息慢慢恢复元气的统领,按理说不应该这般冲动莽撞才是。
若说之前朱厚照对于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还有些怀疑的话,那眼下在看到石报奇的这般反应之后,朱厚照的心中顿时再无丝毫怀疑。
毕竟石报奇的这般态度,已经足够可以说明一切,不过让朱厚照疑惑不已的是,这一切的缘由到底是为何啊,对方无缘无故率领着这十多个女真族人跑到天津卫招惹自己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以为他那十多个族人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对着一旁的谷大用开口问询道:
“他们来天津卫行刺本宫的缘由可曾问询?”
谷大用闻听此言,神情顿时就是一滞,一直以为对方是因为成化年间旧事前来报仇的谷大用,在听到朱厚照的问询之后,轻声试探着说道:
“禀告殿下,奴婢之前并没有问询,不过在奴婢想来,这些女真余孽,应该是因为成化年间的旧事,故而报仇泄愤来了吧。”
朱厚照听闻此言,摇了摇头后,盯着前面的石报奇,对着谷大用轻声说道。
“那你又怎么确定,是不是这石报奇所言的那伙明人,许以重利,将他们从关外招揽过来的呢?”
谷大用和陈远听闻此言,神情顿时大惊,满面惊惧的两人,更是一脸震惊的朝着朱厚照望去。
听闻到朱厚照这般言语的两人,方才想到了一种更为可怕的可能。
谁又能保证,此刻被他们捉获的女真余孽,会不会只是被那股未见踪影之人所招揽而来的打手呢?
想到这里的谷大用和陈远两人,神情齐齐变色不说,就这般呆滞了片刻之后,谷大用更是主动上前,对着朱厚照躬身行了一礼之后,开口问询道:
“殿下,让奴婢前去审问一番,看能否从这石报奇的口中,获知到其间内情。”
朱厚照听闻谷大用的话语,抚摸着手炉的他,稍稍沉吟了几息之后,缓缓答道:
“去试试吧,若是不行的话,再慢慢审问就是,但是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出现在此地的缘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奴婢遵命!”
谷大用躬身接旨,接着转身就朝着石报奇走去。
到了石报奇面前的他,从一旁的兵丁手中拿过一把雁翎刀,直接上前扯掉了石报奇口中的布团,接着还不待谷大用开口问询。
突然能开口说话的石报奇,就冲着站立在对面的朱厚照厉声咆哮道:
“朱厚照,你杀我族人,灭我全族,老子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那些冤死的族人,也会日日夜夜化作厉鬼,纠缠在你的左右!”
谷大用听闻到石报奇的叫嚣,神情变得凶戾之余,更是下意识的就想将手中的布团重新塞回到石报奇口中。
可是谷大用的手腕方才刚刚举起,就听见耳旁传来了朱厚照的呼喝声:
“且慢!”
谷大用的动作顿时一滞,一脸狐疑转过头的他,看到太子殿下确实是在冲着自己呼喝后,赶紧停下手中动作,继而转头朝着朱厚照望去,等待着他的后续旨意。
谷大用虽然不在有所动作了。
但是站立在其面前的石报奇,口中的厉啸和怒喝,却是根本没有停止。
此刻的石报奇,在见到朱厚照出现之后,就仿若疯了一般,对着朱厚照不停的怒吼咆哮着。
“吾等族人躲在深山野林之中,这么些年,从未再越边关一步,你为什么要斩尽杀绝,一族之人啊!一族之人啊!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看不到那些冤魂吗?”
“我只恨,恨我未能替那些冤死的族人报仇,恨我当初安排的不够谨慎,哪怕是将哨兵再往外放放的话,当初的惨状也不会发生!”
“朱厚照,有种你就杀了我,十八年后,等到老子投胎,定要取你的狗命!”
“朱厚照,老子和你永世不休!朱厚照,老子……”
……
朱厚照静静站立在石报奇的对面不远处,听闻到石报奇口中的一声声怒骂和咆哮,眉宇之间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越发疑惑起来。
就这般听着对面石报奇骂了自己许久之后,朱厚照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对着一旁的陈远出声问询道:
“陈远,你有没有发现,听着石报奇的话语,似乎是本宫差人,将他的族人全部屠戮一空一般。”
陈远听闻此言,满面谨慎,偷瞄了朱厚照一眼的他,见到其脸上只有疑惑,却没有动怒的神情后,于是轻声答道:
“按着他那般话语来判断的话,好像确实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的陈远,更是一脸不确定的朝着朱厚照望去,轻声问询道:
“莫非殿下之前已经派人出兵关外,深入北方,前去清剿女真族人?”
朱厚照闻听此言,顿时就是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陈远,答道:
“怎么可能,眼下正是寒冬时节,那女真族人往深山里面一猫的话,本宫的兵丁去哪里寻找他们,就算本宫真若动了清剿他们的心思,也要等到春暖花开,万物都化冻的时候。
这般时节闯到深山野林之中,吃的没有,补给又难供,这不是自讨没趣呢嘛!”
陈远听闻此言,也是暗暗点头,对于朱厚照所言,心中更是认可无比。
可是这般一来,眼前这事情就更让朱厚照和陈远疑惑起来,既然朱厚照没有派兵出关清剿,那这石报奇的族人,又是被谁所灭的呢?
而且在这般时节,还能将处于深山之中的女真部落屠戮一空,这般战力,就是朱厚照也不得不用心对待起来。
想到此处的朱厚照,直接对着面前还在嘶吼怒骂的石报奇高声呼喝道:
“骂够了吗?本宫虽然很想很想很想将汝等全部灭族,斩草除根,但是对于你方才所言,本宫却不背无妄之黑锅。
本宫明告诉你,在这之前,本宫从来就没有派遣兵丁出关,前去关外清剿汝等女真一部,所以你这灭族之言,又从何说起?”
朱厚照话语出口。
站立对面叫骂的石报奇,顿时话语就是一滞。
原本目眦尽裂,愤怒异常的他,在听闻到朱厚照的话语之后,一时之间竟然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朱厚照见到石报奇这般神情变化,顿时心中越发的肯定起来,在这关外,确实是隐藏着一支军伍,居然强悍到能在这般时节将女真族人屠戮一空。
想到这般可能的朱厚照,神情变得凝重之余,心中更是做好了打算,接下来一定要将此消息送回京师,让弘治皇上速速派人出关,打探关外的诸般详情。
要知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在大明的关外,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支强敌,大明境内对此却根本一无所知,此次要不是这石报奇等人入关行刺被发现,那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所以意识到这件问题严重性的朱厚照,神情严峻的同时,更是冲着对面的石报奇套话道:
“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人的大概装束,还有他们的人数及兵器等等情况,若是你还记得的话,不妨说出来,让本宫帮你分析一下,看看到底是何人这般能耐,居然做了本宫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