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咳咳是谁进来了?”
听到这探寻中带有几分沧桑的声音时,趴在井口边的明桉一愣,她转过头去,看见了爷爷拄着一根自制的木棒拐杖,从后院的小侧门里慢慢走出来。
他似乎又老了很多,两鬓头发斑白,但却梳理得很整齐,闭着的双眼深深凹陷,身上衣服不可避免地沾染着田地里的泥灰。
“是有人在我的家里面吗?”
明桉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发出一丝难听的呜咽声,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声音,怕让爷爷担心。
但老爷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听力却还极好,他脸上快速闪过几分欣喜,连手中拐杖点地的声音都变大了,“桉丫头?”
“是不是你回来看爷爷了?桉丫头?”
明桉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笑着回答道:“嗯,爷爷,是我回来了。”
瞧他爷爷的反应,似乎仍然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大概是杨信逸还没过来。
明桉敛了敛眸。
“你这丫头,回来之前也不知道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这样不仅能让我多高兴上几天,今天还能去买点好菜回来呢!”明老爷子不停地拍着明桉的手背。
他嘴里碎碎念叨着:“不行啊家里一点肉都没有,连鸡蛋也忘记买了。”
后院的地上有好几篮筐新鲜的蔬菜。
都是地里种的,例如空心菜、黄瓜、生菜,还有南瓜藤等等。
明桉看了一眼,有些生气:“您平常一个人在家,难道就只吃这些东西的吗?”
她还看向了老爷子拄着的一根木棒,很细,顶端手握部分拿了一件她小时候穿的衣服包裹着。
“我不是给您买了一根智能导盲杖吗,里头装了摄像头,遇到什么障碍物可以给您语音播报,上面还有反光条,人家夜里开车也能够看见你,你怎么不用?”
孙女一回来,就是这种念叨。
明老爷子抓了抓自己的脸,开口解释道:“爷爷经常要去地里干活,用不着那么好的东西,万一坏了怎么办?”
“就这个我自己做的木棒,就足够了!”
明桉真是气到说不上来话。
兴许她性子里的几分倔意,就是遗传的爷爷。
她一大堆埋怨的话说完以后,明老爷子就开始问了,他先转着头感受了一下,奇怪问道:“桉桉,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逸呢?他怎么会没有陪你一起?他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来,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告诉我哩!”
明桉眉心位置微微动了动。
以防万一,她待会儿得去拿一下爷爷的手机,把里面杨信逸的电话号码给拉黑。
明老爷子的脸上涌现出了几抹浓厚的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你们两个人吵架啦?他欺负你没有?只是嘴上吵吵,还是动手打”
“哎呀,您都想到哪里去啦!”明桉及时打断这老头儿的丰富想象,把他搀着,慢慢往屋子里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才是最好的,脑子里一乱,干脆选择了最省事的撒谎,“我们没有吵架,我们感情好着呢。”
“您忘啦,等我下半年结完婚,您可答应我的,要跟我一起去医院里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明老爷子只是一时间被哄住了而已。
他走到黑漆漆的屋内,突然转过身,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桉丫头,你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爷爷!”
“你的语气听起来就比平常低,还有,你这次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回家的吧?所以也没拎什么东西来看望爷爷,虽然爷爷根本不需要你乱花那些钱”
明桉在心里“哇”了一声。
心想,她这爷爷不去当心理侧写师真是一种损失。
她咬了咬唇回答道:“爷爷,您别乱想了好吗,还有,谁说我没买东西回来呀?都在门口呢,只是还没有拿回家里来而已!”
话音刚落,门口隐现了一道身影。
明老爷子比明桉警觉,直接抬起头,呵斥问道:“是谁!”
这种应激反应,大概也是他从很久以前就保留下来的习惯了。
毕竟这家里只有他一个眼睛越来越花直至失明了的老瞎子,孙女又那么漂亮,如果村上哪个男人心生不轨,闯进他家来就不好了。
闻言,明桉也转头看了过去。
——魏泽骞正低着头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好几箱价格昂贵的补品。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看见明桉回头,才举起手机,上面打着两行黑字:【给你爷爷的,别让他担心。】
他,总是能够考虑得很周全。
明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老爷子挡住,笑着解释道:“爷爷,没谁,刚才就只是风的声音。”
“您坐下休息会儿吧,我正好去把那些放在门口的礼盒都拿回来。”
然而,一切都还是瞒不过的。
明老爷子健步如飞,直接冲到了门口,一把将魏泽骞的手臂抓住,他笑了起来,有几分嗔怪道:“小逸,你也来了,怎么不快点进来!”
“难道你和桉桉两个年轻人还要和我一个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的糟老头子,玩劳什子的捉迷藏吗!”
魏泽骞紧紧抿着嘴唇。
没有明桉的指示,他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明老爷子先松开了手,说道:“好了,你也快点进来,正好我的房里有喝的,我去给你们两个人拿啊!”
趁此间隙,明桉才走到了门口。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真的都很名贵。
“桉桉,对不起,我”魏泽骞哑着声音开口,想要解释。
明桉率先出声打断了,“没事,你不用再道歉了,杨信逸只是给我爷爷打了通电话,他人还没有过来。”
她也垂下了眼,“谢谢你送来的东西,很周到,正好我爷爷就在质疑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魏泽骞点了点头,打算在明桉的爷爷还没有新高房间里出来时,就离开,免得又节外生枝。
他刚转过身。
明桉兴许是被这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感给刺激到,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问道:“魏泽骞,或许——”
“你能不能在我爷爷面前,先假扮一下我的前男友?我还没告诉他我和杨信逸已经分手了的事情。”
否则,爷爷误以为杨信逸来了又马上离开。
会更加担心的。
但是这话,明桉一说出口就懊悔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脑抽,竟然让魏泽骞来假扮这种角色。
像是羞辱他一样。
她连忙又说道:“算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
魏泽骞再次折了回来,挺拔的身形遮住了所有刺眼的余晖,他低下头,眼眸里翻滚着几分晦涩,压低嗓音,回答道:
——“明桉,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