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婉姐姐

这夜,季鸾睡的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

明亮宽敞的房间内,轻烟袅袅,屋里布置的分外雅致奢华。

红色纱幔随风轻拂,朦朦胧胧间,隐约能够窥见帘后交缠的两个身影。

男子身着一袭月牙白锦缎长袍,长发束起,眉眼清润干净,如美玉琳琅,赫然正是霍铖。

只见他微微俯身,目光缱绻的望向怀中女郎,雪白的面庞泛着薄红,眉眼间含着几分欲念。

而那女郎亦是粉面含春,一脸娇柔的倚靠在霍铖的怀中,一副羞涩乖巧的模样。

两人俨然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季鸾揉了揉眼,定睛看去,顿时悚然一惊,他怀中那个女郎竟然是她自己!

梦境瞬间崩塌,季鸾骤然惊醒过来。

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一颗心咚咚直跳,像是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噩梦!

简直是噩梦!

都怪霍铖,若不是他今日在花月楼那样对自己,她怎么会做这么匪夷所思的怪梦!

季鸾神色呆滞的坐在床上,后半夜,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第二日,宝珠进来伺候季鸾洗漱,瞧见她精神萎靡,眼下青黑,顿时惊讶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季鸾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宝珠闻言,便也没放在心上,她笑道:“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公子已经通过了所有的考核,看来小姐你很快就能成亲了!”

“是么?”季鸾兴致缺缺。

宝珠道:“当然啦,小姐,而且这次的这位公子,生的分外俊俏,虽然比起霍公子来说差了许多,但是也算是个翩翩郎君了,小姐你见了一定欢喜的。”

闻言,季鸾总算来了几分兴致,“哦?如此那我倒要去看看了。”

季鸾梳妆打扮了一番后,便来到了待客的正厅。

她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霍铖。

他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锦袍,泰然端坐,仿若巍峨青竹,神清骨秀,风采卓然,将其他人都比了过去。

而霍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少年郎君,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左右,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确实相貌尚可,不过和霍铖坐在一起,未免有些相形见绌。

主座上,坐着她的父亲季行,此刻,他正和那少年郎君攀谈,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看来是对此人还算满意了。

季鸾收回思绪,施施然的走了进去,“父亲。”

“鸾儿来了,来,快来见过这位萧公子。”季行瞧见她,连忙笑着说道。

季鸾走上前,大大方方的朝着少年郎君见礼,“萧公子。”

萧逸没有料到季鸾竟然生的如此好颜色,尤其是一双眼睛,明净水亮,顾盼有神,一时竟看的呆住了,等人走到了跟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红着脸站起身回礼,“季姑娘。”

“小郎君,你真愿意入赘我们季府?”季鸾双眸明亮如星,她望着萧逸,笑着问道。

季行面色一变,生怕季鸾乱说话,连忙高声打断,“鸾儿,别胡言乱语!”

季鸾并不理会父亲,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郎君。

“自然是愿意的。”萧逸被她这样望着,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欠身一揖,语气真诚无比,“实不相瞒,我萧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所以,我、我才……”

看着季鸾明亮的眼睛,萧逸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此次来京城,自然是来参加科考的,然而上京赶考的学生每年都有数万,他如今不过一介寒儒,又如何能够脱颖而出呢?

更何况,如今晋朝科考,大兴行卷之风,所谓行卷,是指在科考之前,应试举子将平日所作得意诗文,投送朝中显贵,增加及第几率。

所以,他才想着入赘季府,借着永安侯府的权势,说不定能够增加高中几率,就算没有考中,他一旦成为了永安侯府女婿,未来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可是如今面对一个这么美貌的女郎,萧逸突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时下,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参加科考是唯一能够当官的途径,看着少年郎君结结巴巴的模样,季鸾展颜一笑,“我明白啦,你是想要参加今年的科考,对吧?”

“对。”萧逸点了点头,顿了顿,他又急忙补充,“季姑娘,他日若是能够高中,萧某这辈子一定好好对待小姐,绝不相负。”

“好,我相信你。”季鸾莞尔一笑。

若是有所求那便好了,如此一来,这场婚姻便是各取所需,季鸾也能够安心。

思及此,她转过身看向季行,“爹爹,我看这位萧郎君不错,就他吧。”

虽然有些不满季鸾以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然而招赘本就困难,如今能够寻到眼前这位萧公子这样出众的,已经非常出乎季行的意料了。

想到这,他点头道:“如此,那萧郎君就先在府中住下吧。”

季鸾看也看过了,正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和霍铖目光对上。

霍铖微微一笑。

季鸾想到那个古怪的梦,登时面色一变,她恶狠狠的剜了霍铖一眼,紧接着快步走了出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科考在即,萧逸自是每日待在永安侯府看书写字,他和季行约定好,待到科考结束后,两人便尽早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季鸾如今解决了一桩心事,不由心情大好,便拉着宝珠一起去玉清楼听戏。

一路上,宝珠愁眉紧锁,“小姐,若是让侯爷知晓你来了此处,怕是又要怪罪了。”

季鸾嗔她一眼,“你都念叨一路了,放心吧,爹爹他不会知晓的。”

“可是……”

“哎呀,好了,别说了,我想吃东街的糖蒸酥酪,你去给我买吧,我在玉清楼老地方等你。”季鸾三言两语便将宝珠打发走了。

玉清楼是盛京最大的戏园,季鸾素爱听戏,是那里的常客,可惜季行并不喜欢她去这些地方,那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季行害怕她遇到危险。

季鸾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来到玉清楼的时候,正逢水镜班的戏班子在台上《满江红》。

今日登台的正是水镜班的台柱晏辞,他作老生打扮,唱腔激昂澎湃。

季鸾悄悄走进去,寻了个空位置坐下,安静听着。

“好!”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季鸾听的心潮澎湃,也跟着鼓起掌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季鸾眯着眼睛坐在看台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蹙了蹙眉,也没怎么在意,毕竟玉清楼什么人都能来,每日都有人在这里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

“放开我,公子是要强抢民女吗?”

这道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季鸾猝然睁开眼,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果不其然,正是那日在花月楼见过的溶月姑娘,她此刻正被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拦着去路,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厮,妥妥一副强抢民女的架势。

季鸾见状,当即便起身上前,将溶月护在身后,她冷笑看向对面衣着华贵的男子,声音清泠泠,“天子脚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么?”

李裕愣了一下,他本以为,溶月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愈发姿容倾城,如同一颗耀眼的明珠,难掩灼灼风华。

李裕笑道:“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同时遇见两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不如你们两人一起跟我回府如何?”

季鸾面露嫌恶之色,“你也配?”

李裕背后的小厮斥道:“大胆!你可知道我们公子什么身份?我们公子可是当朝国舅之子,皇上最宠爱的李贵妃的弟弟。”

季鸾听了更加厌恶,当朝国舅李恒,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如今他的儿子狗仗人势,当街强抢民女,父子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季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你……”身后溶月显然也认出了她,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

“不用担心。”季鸾回头嫣然一笑,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季鸾转头看向李裕,微抬下巴,眼神冰冷,“若是再不走,本姑娘不客气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那你也别怪爷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李裕一声令下,身后跟着的小厮顿时一拥而上。

季鸾冷笑一声,抽出腰间软鞭霍然往前甩去,吓得那些小厮连忙四处闪避。

李裕见状顿时暴怒,“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上啊,怕她做什么,不过一个娘们罢了!”

“李公子好大的口气,娘们怎么了,照样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随着这话音的落下,一个红衣女子蓦地从天而降,她长发高束,眉眼间满是英气,手中拿着长剑,仿佛话本中锄强扶弱的女侠,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小厮打的落花流水。

李裕目瞪口呆,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腿肚子都在打颤,“你…你你又是何人?”

“你还不配知晓本姑娘的名字,识相的就赶紧滚!”女子不屑的睥睨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蛆虫。

看出此人武功高强不好惹,李裕只好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你们给本公子等着!”便落荒而逃。

“婉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鸾快步上前,握住红衣女子的手,语气激动。

“今日刚回的京城,听说你来了玉清楼听戏,我便来这里寻你了。”谢婉笑道。

谢婉乃是谢昀的妹妹,也是和季鸾从小一起长大的,只不过两年前,谢婉突然大病一场,谢伯父便将她送去乡下养病,她们两人,也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见面了。

季鸾:“许久未见,婉姐姐你武功又精进了。”

谢婉笑道:“鸾鸾倒是一点也没变,脾气还跟以前一样。”

季鸾佯怒推她一把,“好啊,婉姐姐你又取笑我。”

两人嬉笑几句,谢婉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溶月,“鸾鸾,这位姑娘不给我介绍一下?”

“婉姐姐,这位是溶月姑娘。”

紧接着,季鸾又给溶月介绍谢婉,“溶月姑娘,她叫谢婉,是谢太师的女儿,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