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宁的位置此刻变得尴尬,前有暗送秋波的美女,后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独留她杵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
手机提示音第三次响起后,身后的“柳下惠”轻咳出声。喻宁下意识回头,视线微抬的瞬间刚好和周述白不期而遇,避之不及。
或许是刚才的心虚劲儿还没过去,喻宁主动打了招呼:“这么巧,你也来买他家面啊?”
周述白浮皮潦草觑她一眼,还挺会偶遇,刚才一直朝他这边看的人是谁?
“我比你先到了几分钟。”
喻宁疑惑眨眨眼,先到几分钟,然后呢?他这话什么意思?
排在前面的女生最终还是没买,临走前若有似无的眼神从喻宁身上掠过,抹了唇蜜的嘴巴动了动,和陪同的朋友一起走了。
喻宁很无语。虽然听不见说话内容,但女生临走前意思明显,两人聊天的重点一定和她有关。大概是因为和周述白说了句话,让别人误会了吧。女生间的心照不宣往往不费唇舌,光靠脑补,估计现在她和周述白说话的事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
“小姑娘,想吃什么?”老板娘热情推荐了几款口碑不错的面。
喻宁点了两份,想到周述白那晚被她诬陷,虽说道歉解释了,总归心里过意不去,微微侧身指了指老板娘双手虚扶的点餐机,“你吃什么?我帮你付。”
“不用了,”周述白手机响了,是赵经理打来的,“你点吧。”
喻宁看他接通电话转身往食堂外走,面也没点,大概是不吃了。
回到房间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喻宁把打包好的两碗面轻轻搁在长桌上,拖长音“嗯”了一声。
何贝贝光着脚阔步走来,迫不及待揭开包装盖,扑鼻而来的香味扫去一身疲惫,“天啊!光闻着味就知道好吃。”
喻宁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你脚怎么样了?”
何贝贝跳了两下活动脚踝,手上拿着筷子挥舞,“没事了,不过你脚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喻宁婉拒了何贝贝好意,伸个懒腰起身往洗手间走,“好累啊,我去洗澡。”
何贝贝用筷子敲响打包盒,“你不怕面坨了?”
喻宁从行李箱里把毛巾和睡衣拿出来搭在手臂上,换上清凉的拖鞋,头也没回往里面走,“我让老板把面和汤分开打包的,你先吃。”
当肌肤触碰到热水的刹那,随之而来的是脚后跟传来的轻微痛意。喻宁蹲下,食指轻轻戳了下磨破的脚后跟,疼痛度在可接受范围。
喻宁起身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搭在白瓷洗手台面的手微微动了动,撩开覆在右脸颊上的短发,稍侧脸,右眼角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
比起这道伤口,刚才的那点痛不算什么。
花洒喷洒出的热气正在慢慢吞噬六平米的洗手间,墙上的单面镜渐渐模糊看不清人影。
喻宁轻吐一口气,拱起的衣服随着腰背挺直回归原位。生活亦是如此,不论发生什么事,总归是要过去,逃不掉,避不开。索性坦然接受,不是面对,不是被迫,而是接受已知和未知带来的恐惧。
而另一边陷入情感纠结的人陆垚正咬着筷子看对面细嚼慢咽回复消息的周述白,横竖都不顺眼。
“说好的带面,你让我吃盒饭?”陆垚后槽牙收紧,咬肌微动。
“赵经理临时找我说工作上的事,时间有点久,明天给你买。”周述白随手把手机翻转放在桌上,专心吃饭。
陆垚刚开口,手机响了,看着何贝贝发来的消息,差点没把筷子咬断,“看见没!”
周述白抬眸随意睨了眼,毫无波澜垂眸继续吃饭。
“我听何贝贝说你和喻宁是一起去的北食堂,你怎么不托喻宁给我们买了,到时候把钱转给人家不就行了?”陆垚把图片放大,清晰到可以看见油光熠熠的面条,情不自禁吞咽。
提及喻宁,周述白夹菜的手微顿,继而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薄唇。
“之前我们在遥山听到的话,记得吗?”
陆垚眉头紧锁:“遥山……”
周述白友情提示:“她们当时说的话。”
陆垚恍然大悟:“哦——当然记得!不过你现在提这件事做什么?难不成喻宁今天对你当面表白了?”
周述白抬手将揉成团的纸巾精准无误投进垃圾桶里,顶着一副“我也很难办”的样子,说:“那倒没有。”
陆垚扫兴地“切”了一声,摆手表示话题结束,盒饭也不想吃了,扔了筷子起身往床上一躺,两臂交叉托着后脑勺,双腿交叠时不时抖两下,吊儿郎当敷衍应答,“那你突然这么说做什么?难不成是你看上人家,结果今天表白被人当场拒绝,现在到我这儿找补面子?”
周述白揉了揉眉心,无奈中透露出少年该有的自信,“你什么时候见你周哥表白过?”
陆垚嘚瑟抖动得腿顷刻停下,浑身不舒服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声情并茂抨击某人不要脸的话,“你小子少狂,万一哪天对女生表白被拒,我第一个放炮迎接你!”
周述白侧身靠在椅子上,右手撑着椅背,长腿随意曲着,修长的食指抬起向窗外一指又放下,“大白天,少做梦。”
“……”陆垚就见不惯他这不要脸的嘴脸,四处找寻趁手的东西,最后抄起后背的枕头果断砸向周述白,“行,我就听听周少爷接下来要说什么!”
周述白稳当接过枕头,沉默片刻,忽而觉得第一次在陆垚面前谈起这方面的事,说不上来的怪。头脑的拉锯战此刻悄无声息打响。
最终以扔回枕头为结束。
周述白选择了沉默。在没彻底搞清楚之前,不轻易下结论是对女生最好的尊重。更何况就算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喜欢谁是一个人的自由,在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前,他们还是互不干扰的两个独立体。
“你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陆垚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确切说是一段八卦,给距离另一位当事人最近的何贝贝发了消息。
同为八卦组成员的何贝贝看到陆垚的消息后,碗里的面瞬间不香了,怀揣着激动的小心情拿着手机在洗手间门外来回踱步,顺便继续和陆垚发消息。
水声渐小,何贝贝靠近门缝喊了一声:“宁哥,你好了吗?”
“马上。”喻宁熟练地把干毛巾包裹在头上,拧开门把手走出去,“我把窗户打开了,里面有点热,你急着上洗手间吗?”
何贝贝满脸笑意将喻宁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宁哥,你现在发育得不错啊!照这个势头下去,旺仔大馒头指日可待!”
“……”
喻宁摇头无语,“吃面吃脑子里去了?”
何贝贝跟在后面笑了笑:“宁哥,你和小白去了食堂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喻宁解毛巾的手短暂停了几秒,微垂眼眸继续手头上的事,“没有。”
“没有?!”何贝贝舔唇绕到喻宁面前。
喻宁回忆两人在北食堂除了尴尬就剩尴尬的氛围,坚定摇头:“没有。”
“你是不是怕我生气才说没有?”何贝贝举手发誓,“我先说清楚,我对小白就是纯欣赏,颜值舔狗而已,没别的想法,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好意思下手,我可太期待你这位老铁树开花的样子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喻宁听得云里雾里,何贝贝聒噪的声音在耳边不间断响起,成功地让她只记得三个字。
——周述白。
晚上付淼淼在群里@所有人出去聚餐,大约是中餐吃得都挺迟,晚上聚餐去的人少了一半,好在班里之前闹腾的几位都在,气氛还算不错。欢声笑语少了点但也热闹。
付淼淼不知道哪来的本事居然借到了烧烤架,常备的烧烤串也都有。何贝贝主动揽下大厨之职,任时序在一旁帮衬。
喻宁看烧烤架旁忙碌的几人,寻了把黑色马扎椅撑开,找个背风的地方坐下,静候何大厨忙到五官飞起的烧烤。
“喝点?”姜南轻晃手里的锐澳鸡尾酒,“度数很低。”
“谢谢。”喻宁接过罐装的鸡尾酒,是白桃味。
姜南手里的鸡尾酒刚才是男生帮忙打开,看喻宁迟迟没打开,说:“我叫人帮你打开。”
“不用。”喻宁左手握紧罐子,右手食指微曲,指腹扣住拉环用力一拉。
“嘭”一声,罐子被打开。
姜南拿鸡尾酒的手下意识拢紧,“看不出来你瘦瘦的,力气倒是有。”
喻宁昂头喝下一口,即便是果酒也难掩辛辣的口感,顺着喉咙悄无声息入腹,甜腻的感觉萦绕在齿缝中,“我肉食主义。”
姜南仰头喝一口,目视前方烧烤架前忙忙碌碌的身影,由衷感慨:“你有想过去哪所大学吗?”
喻宁昂起的头缓缓垂下,嘴巴里的甜腻感淡了几分,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罐口,话题的转变来得猝不及防,又或是戳中了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姜南下巴搁在左膝上,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短树枝,在地面上时不时勾画着,“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喻宁放下手里的鸡尾酒,心慵意懒深陷椅背里,“我没有目标大学。”
姜南手上力道没控制住,“啪”的一声,小树枝遽然而断,偏头看身旁下颚纤细的女生,一时恍惚,“可是我们的目标不就是为了考上好大学。”
喻宁点头同意:“或许吧。”
“喻宁,其实我一直对你都挺好奇,从我们认识以来,我总觉得你好像对所有事物都淡淡的。”姜南回忆同学以来看到的事实,索性把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趁今晚问清楚,“付淼淼还有陆放他们会为了第一名的成绩每天都在闷头学习,可你对这些名次似乎没兴趣。”
喻宁侧眸端视姜南好奇的目光,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有人居然能看出她对成绩的不在意,“可能是家庭压力小,我对成绩名次并不是很看重。”
“难怪。”姜南收回目光,捡起折断的树枝拿在手中把玩,“我挺羡慕你的,像我这样的家庭很看重成绩,成绩有所退步面临的是家长更为严苛的管教,勒的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姜南长呼一口气,仿佛此刻才是真实的自己,没有家人,没有老师,可以畅所欲言和别人提起心中郁结,“我这次高考成绩或许不理想。”
“你也……”喻宁抿了抿唇,“担心达不到父母的期许?”
“答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了,一道题目反复看了几遍,心静不下来。”姜南扯了扯嘴角,“像我这样普通家庭的孩子好大学好专业太重要了,我甚至想过万一自己比估分的成绩还差,我以后还能做什么。”
喻宁不擅长安慰人,更多的时候都是倾听的角色。姜南的话勾动了心底那根深埋许久的弦,震得心口滚烫,“只要你不停下脚步,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浪费生命,未来会在你眼前渐渐拉开帷幕。”
“喻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姜南露出放松的笑容,“认真安慰别人的样子真帅。”
“哦,我的确有个外号叫宁哥。”喻宁端起鸡尾酒喝一口,刚散尽的甜腻又重新占领了口腔的每一处,“这个口味在我黑名单里了。”
一本正经嫌弃的话听得姜南忍不住调侃:“你知不知道这款为什么甜?”
“因为调制这款的人正在热恋期?”
姜南彻底绷不住了,拿着手里的鸡尾酒碰了碰喻宁的手背,“我觉得你猜得很有道理,不过有可能是专门给小情侣设计的,象征甜甜的爱情嘛!”
“甜甜的爱情?”喻宁三口酒下肚,人没飘说的话飘了,“爱情没意思。”
“你对感情还有研究?”姜南留意到烧烤架那边声音大了不少,分贝也跟着高了些许,“爱情没意思,你说说什么有意思?”
喻宁右手晃动着手里的鸡尾酒,认真思考片刻后,左手缓缓抬起托住脸颊,歪着脑袋大言不惭玩笑道:“爱情没意思,当然是暧昧有意思啊!”
“烧烤好啦?”姜南笑着起身,“哪个是我们任副班长烤的,我尝尝是不是吹牛的十分之一。”
“我就烤了两串,”任时序腾出右手介绍,“其余都是我朋友陆垚烤的。”
乍然听到陆垚的名字,喻宁怀疑自己耳背了,不经意回头的瞬间和笑得骚包的陆垚刚好四目相对。
“行啊,宁姐。”陆垚欠欠地吹了声口哨,“爱情没意思,暧昧有意思。”
喻宁从容起身,应答如流:“以后有不懂的,记得问你姐,给你当爱情顾问,友情价七折。”
陆垚调侃的笑脸微愣,没料到喻宁大方应下,抬手摸了摸鼻子,把任时序手里的烤串全塞给了姜南,“不够再去那边拿。”
姜南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已经走了,手里的烤串香味四溢,“喻宁,要吃什么?”
陆垚走后,喻宁微薄的醉意彻底醒了,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喝点果酒也能口嗨吗?
然而此时此刻,健步如飞的陆垚冲进房间后,鞋都没来得及换,胸口起伏不定,像被人追杀般急慌慌拉上窗帘。
周述白停了手里的事,交叉环抱的双臂仿佛在克制自己下一秒会揍人的冲动。
“婲婲啊!”陆垚痛心疾首捶着胸口,“咱不要这个了,咱换一个,乖!”
“……”
周述白耐心耗尽,拍开他的手,“有病。”
“我没病!”陆垚厚着脸皮绕到另一边去,势要面对周述白说话,“病的是你,你说你看上谁不好,你看上个女海王,你知道我晚上去见任时序,听见什么了吗?”
“……”
陆垚见周述白一脸冷漠,别说是吊胃口没吊成功,一腔热情都被冷脸浇灭了三分,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七分足够支撑他说完,“我听见喻宁说爱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暧昧,这说明了什么?”
周述白睨他一眼,“说明你现在能不能开窗,想热死我?”
陆垚深深叹息,掌心落在桌面轻拍,“你的心马上就要拔凉了,珍惜现在的热吧!”
作者有话要说:宁哥威武:谈恋爱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暧昧上头有意思啊!
(小说当中的口嗨,请勿上升主角人设,也希望我的读者们对待爱情要认真哦,投入七分,保留三分,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有所保留的你,不至于将来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