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趁热打铁:“如此倒是巧了,陆某本还发了悬赏追查此窃贼行踪,却不想他就是暗伤南宫少侠的贼人。”
南宫骛回过神,却是心里冷笑。
怪不得陆少东家要在这里等着,恐怕早就知道自己中毒和那白衣人有关,暗里一直引着人去猜测,话到了点上,才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姿态实在是让人不爽。
徐不疑不知这部分内情,便微微侧头,问:“窃贼?”
“倒是忘了和徐姑娘说明,”陆平川转头解释,“前两日陆某家中宴请宾客,有贼人趁机潜入,盗走了一幅古画,而这窃贼只怕便是之前暗算了南宫少侠的那名白衣人。”
“你见过他?”
“说来惭愧,那白衣人轻功极高,加之夜里昏暗,除了南宫少侠还不曾有人见过他真面目……”
徐不疑回头看南宫骛,道:“需找到此人。”
南宫骛有些奇异,抬眼看她,问:“你不是还要赶路去东海?”
左右看徐不疑也不像是个热心人,怎么倒有闲心管这事?
徐不疑道:“先查尸毒,再去东海。”
赤泉城地火旺盛、阳气充沛,养不出邪祟,南宫骛所中尸毒必然是从别处而来。而尸毒到底是被谁带入,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凡人还是邪道,目前还尚未可知。但尸毒流于世间终是隐患,无论如何,徐不疑都不能抛下不管。
陆平川在旁道:“陆某已派了人沿各路官道追踪,贼人一路逃走,总要歇脚住宿,到时自然会留下痕迹,如再有南宫少侠相助,众大侠共谋合力之下,那白衣贼人必然插翅难逃。”
陆家消息灵通,非南宫骛一人之勇可比,若论找人,确是陆家更有优势。
陆平川见南宫骛已有意动,便侧身取了一封书帖,双手放在茶案上。南宫骛瞥了一眼,见上面写着“群英宴”三个字,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也不过是随便些什么人聚一起喝酒吃肉罢了,也能叫群英宴?陆家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这倒也是惯例了,赤泉城的人素就好面子喜充大方,最□□会豪饮,整个城的江湖门派和豪商镖局皆是如此,陆家尤甚。不仅如此,陆家每年还会花费巨资设比武擂台,号称以武会友,许以巨额赏金,以便借机物色有潜力的武林高手,声势做得不小。
南宫骛虽未明说,陆平川也猜的到他笑的什么,尴尬地陪着笑了笑,解释道:“陆家已设下宴席,届时赤泉城各路英豪皆会到场,陆某就此机会公宣悬赏,并和众侠共商伐贼之策。这场合若少了南宫少侠,难免失色,还请南宫少侠务必要到场。”
待陆平川走了,南宫骛倒了残茶,对徐不疑道:“这个陆平川,只怕现在心里得意极了。”
这请帖自然是早早就准备下的,陆平川之前千请万请南宫骛都不肯赏脸,如今猜到南宫骛想要查明真相,正是撞到了手上。虽然因为担心怕得罪了南宫骛,表面上并不敢露出得意来,但总归事情是趁了他的意了。
继续之前的话题,南宫骛道:“陆家被盗那幅画是有些蹊跷的。”说着一边推开陆平川的椅子,自己坐到茶桌的主位去。
他单手拿了茶夹,衔了茶壶茶盏洗了,又重新舀水上炉。一套动作十分流畅,显然是做惯的。
“陆家有钱,家中珍宝无数,这白衣人既然都潜入了陆家,为何不盗些容易脱手的宝贝,偏偏就相中了一幅画?且还只相中了这幅画?古董字画,是要遇到行家才能卖得出价钱的东西,那小偷即便敢出手赃物,却未必能找得到人接手。再者,那白衣人能在这许多武林高手眼皮子底下盗走东西,自然是极有本事的,此画能劳动这样的本事人出手,又怎么可能是凡俗之物。”
徐不疑淡淡地移过了目光来。
“不过若是没有蹊跷,我也没兴趣了。”南宫骛笑,“正好去看看陆大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要不要也来瞧瞧热闹?”
徐不疑点了点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又突然问:“他是公子。”
“怎么?”
“别人也叫你公子。”
徐不疑说话简短跳脱,要是寻常人恐怕还听不明白,偏南宫骛只是稍微想了想,就一下转过了弯来。
他发笑道:“还能有这种误会?此公子可非彼公子,如今走在路上,但凡穿得体面些就能被人叫一声公子,这个称呼可早就不值钱了。”
不过倒也不算错,浮沉难料,昔日王孙公子经了几番改朝换代,沦落为贩夫走卒也是寻常,指不定再过些年代,什么皇帝公主的词也能随意称人了。
徐不疑领会地点了点头。
南宫骛轻轻摇了摇头:“世殊时异,词义确实也会随着变化,徐大姑娘,你在山里住得太久了。”
谈话之间,一壶新茶沏了出来。南宫骛洗了两道茶,待茶水出了色味,先给徐不疑倒了一杯。
徐不疑双手捧起茶盏,十分一本正经。这桌上的用的茶盏乃是一套袖珍花神杯,小小的一只,而她双手执杯,自然有些局促,看得南宫骛心里觉得好笑。只见她先小小地饮了一口,闭目细品了一番,然后毫无表情地颔首,示以赞许。
南宫骛挑眉,微感得意,毕竟是他南宫骛亲手沏的茶,怎么都不会差。
接着低头自己也喝了一杯,细细一品,面色忽地转了黑沉。
——看来之前那壶并不是陆平川沏茶的手艺不行,而是自己酗酒太过,败坏了味感,已经品不出好歹了。
却说陆平川回了陆府,匆匆处理了一些琐事,心中仍是放不下那毒,便使人将手下几个信重的门客唤来。
这几位门客都是江湖上极有见识的长者,尤其擅长医毒一道。
“大少爷只管问,这江湖上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毒。”
陆平川便将当时南宫骛中毒的种种情形都说了。
“……无端地就晕厥了过去,我问过了那店家,之前一点不见有异……那毒确实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毫无预兆地,生生地浮现出一片如同老树枯枝的红痕,由脊柱中心扩散蔓延而去,几乎覆满了整个后背,观那形状,竟十分仿佛书上所说的雷击之伤。然而等到那位徐姑娘运功完毕,将毒素从南宫骛体内逼出,伤痕也自然褪去,不见一点留下。”
当时徐不疑将南宫骛安置在客栈床上疗伤,陆平川本是准备避嫌暂离的,谁想到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便一时忘了挪步,直直在旁看到南宫骛醒来。
门客们听言面面相觑。
“这、这鄙人从未听闻,大少爷确定那红痕是中毒所致?”
陆平川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他自然也有问,但徐不疑看着年轻却十分稳重,全把他的试探当耳旁风,对他的示好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冷硬得如某些身居高位的老妪一般。若非后来南宫骛来了,她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只听到她把这毒叫做‘尸毒’。”
“尸毒?”
一老者站出来,道:“若说尸毒,鄙人确实曾有听闻,据说古墓之中阴气闭塞不出,尸腐多年而成毒。曾有盗墓贼闯了古墓,中了毒,回来便染了不知名的怪病死了。”
陆平川却皱眉摇头:“这类明显不过是怪谈异闻,哪里做得了真。”
门客们窃窃私语,终于有一人道:“大少爷,可若以你所述,这本就是一桩怪谈了。”
陆平川神色沉下,默然片刻,做了决定,道:“既然如此,罗头领。”
“属下在。”
“我记得前不久曾有闻涯国师门下弟子来访。”
“两日前,确实有个上门打秋风的方士,姓高,自称是国师亲传。可是大少爷,这人口里说得天花乱坠,实在是不可信。”
“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准备一封请帖,你亲自去,必要把他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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