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大师可在?

将军府,青玉阁。

阮岚独自躺在床榻上,冰冷目光紧紧盯住床顶幔帐。

整个上午萧瑾都在这里守着她,那种呵护备至的感觉让她恍惚回到在河朔时的美好时光。

那时她是真的动了情,少年将军,鲜衣怒马又钟爱她一人,谁会不喜欢。

然而在河朔时的海誓山盟待回到将军府之后全都化为泡影。

他没如约休弃他的正妻娶自己过门,连妾的头衔他都没有施舍,哪怕自己怀了他的骨肉,他也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一丝一毫。

是他作不得主么?

是他权衡利弊。

昨日正厅,她看的清清楚楚,萧子灵与顾朝颜,他选了顾朝颜。

楚依依与顾朝颜,他选了楚依依。

自己与楚依依,萧瑾则毫不犹豫选择了楚依依。

由此可见在萧瑾心里自己是最无用,随时都可以其如敝屣的那一个。

颈间勒扯的感觉跟胸口刺痛让阮岚神识异常清晰。

情爱都是虚无缥缈之物,转瞬即逝。

她再贪恋便是愚蠢!

忽的,一阵幽远如暮鼓晨钟的声音传入耳畔。

阮岚忍住胸口疼痛,艰难起身盘膝而坐,催动内力接收指示。

噗—

传入耳畔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犹如一道亮剑直戳内观。

阮岚根本无法抵抗那股强势侵袭跟威压,气血上涌,喉咙腥咸喷出一口血箭!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助楚依依?’

声音响起,阮岚不敢有丝毫怠慢,“我错了。”

‘大错特错!’

幽远的声音蕴含出雷霆之怒,阮岚被压迫的胸口渗出血迹,她甚至无法直起身子,只能默默承受。

“还求句芒大人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能完成任务!”

‘你还记得自己任务是什么?’

“留在萧瑾身边,成为可以左右他重要决定的人。”

‘你现在可配!’

“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你还有什么!’

冰冷的声音让阮岚感受到刺骨寒意,她连孩子都没有了,自然也没有了可以牵制住萧瑾的筹码,唯有残躯。

“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萧瑾愿意留下我就是对我有情……”

‘他之前对你更有情,你还不是一败涂地!’

“那是因为我对他也有情!”阮岚单手捂住胸口,脸色煞白,苦苦哀求。

那声音沉寂许久,悠缓响起,“现在?”

“阮岚断情绝爱,只求完成任务!”

‘此番你违背指令必然要受到惩罚……’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曹明轩在城南菜市。’

未及阮岚听明白,那声音突然消失,与之一起消失的是那股她根本无法抗衡的强势威压。

阮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挺挺倒在床榻上。

胸前伤口裂开,她痛的五官都跟着紧拧,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个声音。

曹明轩……

自离开拱尉司,顾朝颜出城,先将沈屹送到皇城正东门的凉亭监工,顺便与他重新签订契约,这才把验尸单据交出去。

之后她吩咐车夫直接赶往宝华寺,整整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寺外。

她怀抱人偶,带着时玖走进寺门。

鉴于上午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盛的时段,虔诚上香者多在午时之前过来祈福祝祷,现下已过午时,寺内香客稀稀两两。

宝华寺内参天大树,殿宇楼阁。

东侧悬钟,西楼架鼓。

暮鼓晨钟好似梵音时响,悠远飘扬。

顾朝颜迎着裹挟檀香味道的清风迈进殿里,时玖紧随其后。

她每每来都会叩拜神明。

人偶落地,她跪在蒲团前合十双手。

殿内香火缭绕映照着眼前那尊巨大的金色佛像,清烟袅袅升起,每一柱点燃的香火都带着虔诚的祈愿跟期盼飘向佛祖。

顾朝颜举高香敬神明,心中无限感激。

重活一次的机缘足够她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夫人,奴婢没瞧见印光方丈。”时玖知道自家夫人来这儿的目的,打从进殿门就开始四处找。

顾朝颜三拜之后起身,毕恭毕敬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转回身抱起人偶,“去他禅房。”

印光作为宝华寺的住持方丈,自然有独属于他休憩的地方。

佛殿往右是供香客下榻借宿的斋房,往左便是印光的禅房。

与斋房那边的简单朴素相比,印光的禅房隐于花木深处。

竹林小路蜿蜒盘绕,时玖紧跟着,不时看向前后,“夫人,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时玖虽来过几次宝华寺,但这边是寺庙重地,她没进来过。

顾朝颜走的坚定,且不迟疑。

她来过。

说来可笑,上一世她来找印光是为了给萧瑾求一条后路。

那时太子与五皇子之间的交锋日益白热化,裴冽风头正盛,萧瑾被他连连压制,局势十分严峻。

她怕五皇子败,连累萧瑾也跟着吃亏,于是带着一笔钱财找到印光。

那笔钱财不是小数目,她要求找个隐蔽的地方交易,是以印光破天荒将她请到禅房。

她将那笔钱交到印光手里,‘万一将军府出事,大师须为萧瑾提供藏身之处,保他安全离开皇城,若万幸,这笔钱属于宝华寺,我顾朝颜决不追回。’

那时的她,心中只有萧瑾。

重新踩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顾朝颜心绪百转千回。

终于,二人看到了被几棵苍劲银杏树围在中间的禅房,禅房前有小溪横穿,上面起了一座石桥。

时玖惊讶,“好美啊!”

是很美,两侧青竹掩翠,一溺清泉绕门。

顾朝颜带着时玖踏上石桥,走下去的瞬间仿佛有种跨越世俗尘嚣的感觉,心中只剩下一片宁静。

距离禅房最近的银杏树下摆着一张石案,上面置着棋盘跟茶具。

顾朝颜停下脚步,“大师可在?”

声音空灵,禅房内无人应答。

时玖左右环顾,“印光方丈不在这里吧?”

顾朝颜不语,绕到石案旁边的石凳前坐下来。

棋盘上摆着一副残局,她碰了碰叩在托盘上的茶具,尚热。

“时玖,帝江从拱尉司逃出来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知道么?”

时玖愣住了,“帝江是谁?”

“就是那个可怕又恐怖的傀儡师!”

吱呦—

禅门开启,印光穿着海青色僧袍配红色袈裟,以知天命的年纪跑出了弱冠之期的矫健步伐。

“那傀儡师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