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但现在不是欣赏小爷英姿的时候,还不赶紧麻溜地滚过来!”
帽儿胡同一侧出口,戴着斗笠,蒙着黑色面巾的申小甲从天而降,高举火刀劈翻数名士兵,瞪了一眼立在大片血红中的季步,沉声道,“你个棒槌,我让你来打听消息,你却和别人打成一片,简直蠢得要死!”
喘着粗气,刚和刘公公拼完一击的季步呆呆地看了申小甲片刻,不禁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他从未想过申小甲会来帮忙,毕竟如今这条胡同太过凶险,他自己也没把握全身而退,若是换作以前大闵那几位牺牲了的皇子,绝然不可能为了他亲身犯险,不值得。
衡量可能付出的代价和收获,是人的自然本性。
申小甲见季步依旧呆立原地,翻了一个白眼,摘下腰间两枚飞刀,随手一挥,钉入两名举枪刺向季步的士兵身上,双手紧握刀把,眼神冰寒地看着挤在胡同里的士兵,以及被士兵团团围住的季步和刘公公,冷然道,“让你在这么拥挤的情况下滚过来是有点困难,小爷帮你清条道儿出来……回回神,躲着点,我接下来这一刀会很霸道!”
季步感受到申小甲那绵绵不绝涌出的劲气,立时惊醒,哈哈大笑几声,洒然道,“少……爷尽管敞开打,俺皮糙肉厚,扛得住!”
站在距离季步三步之外的刘公公眉头紧皱,双眼半眯地盯着申小甲道,“好古怪的内力,好凌厉的刀意……你又是何人,可敢通报姓名?”
“不敢!”申小甲十分干脆地回了一句,而后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内力尽皆灌注于火刀刀锋之上,厉声喝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第七式,月涌!”
话音落下的瞬间,火刀的刀光猛然暴涨,犀利无匹地竖劈而下!
帽儿胡同内所有士兵都忍不住在这一刻伸手护在面前,遮挡那道明亮的月光,就连已经撑起护体罡气的刘公公也不例外。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并没有什么鲜血横飞的场景发生,胡同地面上也没有多出一条刀气刻画的沟壑。
那道如明月般皎洁的刀光就像江水一样轻柔地落在所有人身上,竟是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斩落。
月光湮灭之后,士兵们放下手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有的甚至低声讥笑申小甲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
唯有刘公公仍是面色凝重地盯着申小甲,周身的护体罡气也不曾撤去。
季步在刀光亮起的瞬间便闪身离开原地,退至申小甲身旁,满脸好奇道,“少爷,这一刀漂亮是漂亮,可这霸道体现在何处?”
申小甲缓缓举起左手,然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微微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这一刀的霸道了!”
啪!一声轻响自申小甲左手传出,与此同时,千百声更大的脆响在帽儿胡同内骤然响起!
那些士兵脸上的讥笑顿时凝固,只觉得身体里突地冒出一股不受控制的强大劲气,迅猛地喷薄而出!
身上的盔甲立时裂出无数细痕,轰然四散!
就连盔甲下的衣衫也化作片片碎布,纷纷扬扬!
千百道劲气带着千百个士兵滚滚而动,俨然犹如一道澎湃的江河涌出帽儿胡同!
波澜壮阔,气势汹汹!
霎时间,整个帽儿胡同内只剩下申小甲和季步,以及艰难运起内力抵抗忽而重新出现圆月刀光的刘公公。
啵!僵持了约莫十息左右,那道圆月刀光终于破碎,化作细沙般的亮光彻底消散。
刘公公顿时松了一口气,盯着护体罡气上的道道裂纹,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是突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速即萎靡了下去。
季步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异样壮丽的场景,对着申小甲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少爷,您这一刀果然霸道,尽管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申小甲轻咳一声,淡然道,“小意思,我刚才也就是使出了五成功力而已……”双耳微微一动,面色陡然一肃,“他们的后援快到了,人很多,也很杂,里面至少有十几名高手,赶紧撤!”
季步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直勾勾地盯着马屁股后面不成人形的凌零夭,压低声音道,“少爷,我想带凌零夭一起走……”
“你想……你咋不上天呢!”申小甲黑着脸怒骂一声,其实先前他便注意到了被烈马拖拽在地的那个叫花子,也大概猜出了季步为何会大打出手的原因,只是他却故意假装看不见,毕竟带着季步离开已经很难了,如果还要背上一个大大的包袱,简直是十死无生。
季步抿了抿嘴道,“在船上时,他给过我一个橘子……很甜!”
“一个橘子而已,你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买十斤!”申小甲皱眉道,“这会儿带不上他了,等我们离开之后,好好地计划一下……”
“少爷,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可能熬不到我们的计划,而且这死太监把他像狗一样拖进城,后面肯定还有更加酷烈的手段,如果我此刻离开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现在带上他,我们可能就要长睡不醒了!”
季步嘿嘿笑道,“这个确实没有想过……”目光恳切地看向申小甲,紧握手中的短戟,“我只想到,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便该当为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疯子!你这青山疯虎的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申小甲深深地看了季步片刻,终究只是长叹一声,满脸释然道,“也罢,那我就陪你疯一回!我帮你挡下那个死太监,你找机会去救下他!”
季步立时单膝下跪,眼眶微红道,“多谢少主成全!”
“都说了多少次,在京都不要叫我少主,要叫少爷!”申小甲白了季步一眼,扛着火刀,缓步走向刘公公,嘴角右上一斜,谦逊有礼道,“公公……不行,这么称呼好像有点怪怪的……那什么死太监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刘公公面色阴沉地盯着申小甲道,“张口闭口死太监的,你礼貌在哪里?这就是你想和咱家商量的态度吗?”
“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直口快,手里的刀更快,所以不会拐弯抹角,还请见谅……”申小甲语气略带歉意道,“那么,敢问死太监大人高姓大名?我也好换个称呼,礼貌礼貌!”
刘公公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腰间掏出一枚药丸吞进嘴中,语气冰冷道,“咱家姓刘,单名一个洗字,你可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因为这个名字会是你后半生的噩梦!”
申小甲抽了抽鼻子,故作一副震惊的模样,拱手道,“原来是死太监刘洗公公,失敬失敬……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刘公公你都坦诚相告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风神一族御风使,陌春风是也!”
刘洗冷笑道,“你糊弄傻子呢,风神一族擅长的是轻功,你方才使的那一刀却是霸道至极的杀人秘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寒月九式……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懂得此刀法,一个是天字杀手榜第九的九命猫神,另一个则是血衣候申小甲。虽然你遮掩身形,但声音是骗不了人的,而且九命猫神已死,所以只剩下那个唯一的答案……我说得对吗,小甲侯爷!”
“你说得对,我就是在糊弄傻子!”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摇头叹息道,“说了你又不信,怎么跟我媳妇一样!”
“侯爷可以不承认……这样也好,待会咱家也不必手下留情,”刘洗沉沉吐出一口浊气,面色重新恢复了几分红润,阴恻恻道,“今日在这的只有两名胆大包天的匪徒,与咱家交手之后,不幸殒命,面目全非!”
“想象力很丰富,但现实可能很残酷!”申小甲眼神漠然道,“扯了这么久的闲话,咱们也该说点正经的……我知道今日拦道截杀是有些突然,说句心里话,我也很意外,其实你仔细想想,咱俩并无深仇大恨,不如这样,你卖我一个面子,他日我必定会有重谢!”
“侯爷都不敢露面,这面子咱家该如何卖?”
“记在心里就好。”
“怎么个记法?”
“你放了那个叫花子,让我们带着他安全离开这里,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侯爷说笑了不是,且不说此人乃圣上钦点的重犯,就是如今这境地,咱家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可能了!兵部,刑部,锦衣卫,皇城禁卫军,全都搅进来了,这事情已然轰动京都,谁也不能退!”
“当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申小甲左手偷偷摸向腰间的一个黑色铁球,斜眼看向刘洗道,“刘公公你可要想清楚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刘洗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指着不知何时来到马屁股后面的季步道,“侯爷不必费心转移咱家的注意力,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咱家不会阻拦,只是且看你们能否如意吧!”
申小甲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向那名浑身是血的叫花子,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急忙对季步高喊道,“不是他!快退!”
刚刚用短戟割开绳索的季步顿时愣了一下,满脸疑惑道,“什么不是他?”
便在此时,那名俯身趴在地上的叫花子忽地抬起头,露出的却不是凌零夭的脸庞,而是某名护卫狰狞的面目。
一道寒光闪过。
那名护卫右手紧握一把匕首,笔直地刺向季步的胸膛。
季步慌忙后退,却还是晚了半步。
一抹血红乍然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