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马杀贼(二)

什么人最讨厌?

当你兴高采烈准备去干一件很久之前便想做的事情,那种突然冒出来中断你的兴致,泼你冷水的人最讨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因为一些不得已原由憋了好久想撒的尿,刚刚走到茅房里,解开裤腰带,这时候有人跑过来拍了一下你的肩膀,大喝一声且慢,让你再等一等,此时还尿不得……什么感受?

估计很多人都有想要不顾一切解开裤腰带,滋那人一脸的冲动。

此刻营帐中绝大多数镇北军将士也是这个想法,剩下一小撮的将士则是想要暴捶那人一顿,正好出一出方才的恶气。

而处于众人厌恶目光聚焦点的申小甲却是一副恍然未觉的模样,依旧满脸嬉笑地挡在朱怀仁身前,慢吞吞道,“将军,您此时不能过去,还须得再等等。”

朱怀仁不由地皱起眉头,冷声道,“等什么?是等圣上被擒,还是等白马军全军覆没?”

“您说的这两点都不会发生,”申小甲微微笑道,“会发生的终究是唐军大败,溃退千里!”

朱怀仁思忖片刻,眉毛一扬道,“骄兵必败?”

“此其一也……”申小甲故作高深地扬起下巴,私心想着若是手里再有把羽扇便完美了,轻声道,“我在白马关城中准备了许多惊喜给那些凶残的侵略者,届时会让他们有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是那晚间断不停的蘑菇云?”

“我没有那么多火药,而且蘑菇云看着壮观,其实能杀伤的敌人有限,毕竟别人也有腿,很多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个亏本生意。”

“那你要做的生意是什么?”

“白马关内有座火神庙。”

“不是被你烧了吗?”

“但是祝融大神还没有被我烧死,我也不准备烧死火神。”

朱怀仁瞥了一眼申小甲不知何时收回背上刀鞘的火刀,表情玩味道,“我听说你背上这把刀叫火刀?所以,你是打算自己来做这个火神?”

申小甲眨了眨眼睛道,“跟您这样的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所以您应该明白什么时候镇北军出现在战场上会更合适吧?”

“彼竭我盈,确实那时候我幽狼铁骑再出动会收获最大的利益……只是那样很没意思。”

“功劳大部分都是您的了,想必圣上给您的赏赐会有点意思。”

“大局面上,按你说的确实稳操胜券,可小场地上,你要如何抵挡住藏身白凤营里的那位?”

“现在不是已经有人挡住了吗?”

“是哪位绝世高手?”

“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也算是很厉害的高手……锦绣榜十二的闻人不语,还有龙虎山的道痴张野。”

“他们不可能挡得住那人。”

申小甲指了指自己和陌春风,自信满满道,“马上还会再加两个高手。”

朱怀仁点了点头道,“那倒是能勉强挡住,但你们也挡不了太久,那人不是难了,所以千万别不知死活地故技重施……”

“我们只是挡住而已,不会生死相搏,”申小甲不紧不慢道,“拖到您携无敌之势而来即可,到时候我相信那人不会不知死活地还要与我们几人继续纠缠下去。”

“看似天衣无缝,还是有漏洞……你们四个都去和那一个人纠缠了,谁来和李天莽、李昭烈、石娘子三人一较高下?三英战季步只会出现一次,第二次不可能再成功。”

“小侄最近还交了一个新朋友,算起来,他是您的老朋友。”

“我的敌人很多,朋友也就很多……老朋友嘛,自然也不少,大闵,唐,齐,韩,越,梁,还有现在的巍巍大庆,都有许多我的老朋友,你说的是哪一位?”

“在大庆的土地上,我自然不能说他国的老朋友……五狼骑之一,双锏青狼,钟厘末!”

“他居然也在白马关?”朱怀仁转身走回自己的桌案,缓缓坐下,摆摆手,示意其余将士也安坐下来,又点指两名校尉将那个受伤的探子带出营帐治伤,长舒一口气,目光忽地悠远道,“有他在,再加上季步,确实可以击退李天莽三人。”

申小甲腼腆地笑道,“小侄想要的不只是击退,而是要让他们在这几年内都不敢再犯白马关!”

“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进则退,”朱怀仁端起一碗酒,悠悠道,“不管是五狼骑的钟厘末,还是七子良将的季步,如今和我的差距都很大……击退李天莽三人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击杀。”

申小甲摇摇头,抿着嘴笑道,“不击杀,打残就可以了,让他们三五年下不了床那种……只凭季步和钟厘末确实还是稍稍有点不足,但我相信很快咱们这边还会再加一员猛将。”

晏齐闻言挺起了胸膛,刻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鼻孔朝天来到申小甲和朱怀仁旁边,一副等着被提名的模样。

朱怀仁似乎根本听见晏齐的咳嗽声一般,斜眼看向申小甲,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击几下道,“史元典?我差点把他忘记了,加上他确实可以给李天莽三人留下些教训,你算计得很全面,比以前我军中的一位军师还要滴水不露,环环相扣……这场算计应该是从史元典离开白马关那时便开始了,直到此刻才收网,你的耐心也很好,果真后生可畏啊!”

晏齐不满地嘟着嘴,将脑袋偏向申小甲,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期待申小甲更正朱怀仁说出的猛将之名。

然而,申小甲却像是没有看见晏齐的表情一样,并没有反驳朱怀仁的话,一脸谦和道,“后生并不可畏,因为后生还有许多要向前辈学习的东西,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朱怀仁赞赏地看了申小甲一眼,挥挥手道,“大胆地去做吧,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带着幽狼铁骑进城摘走胜利的果实,让你徒劳无功的。”

“多谢伯父援手……”申小甲躬身道谢一句,但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仍旧一脸羞涩地盯着朱怀仁,不停地搓着手。

朱怀仁好奇道,“你还不走,待在这里做什么?刚刚没听见探子的禀报吗,你的骄兵之计已经接近尾声,该你上场表演了……”

申小甲指了指晏齐和陌春风桌案上的东西,嘿嘿笑道,“这不还等着您赐给我明镜吗?”

“一面镜子哪有战事紧要……”

“都重要,来都来了,总归要带点特产回去的。”

“镜子随处可得,算不上什么特产。”

“您这儿的镜子不一样。”

“一样的,就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申小甲挑了挑眉毛道,“别忽悠我,您给绿袍儿和春风的小礼物都很特别,我的能普通了?赶紧拿给我吧,小侄赶着回去杀人放火呢!”

“既然你如此念念不忘,那便遂了你的心愿……”朱怀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道,“来人啊,把那面威风八面镜给小甲贤侄抬上来!”

话音刚刚落下,几名士兵便抬着一面高约三丈的黄铜古镜走进营帐,板着脸在申小甲面前站定,敷衍地将铜镜扔在地上,而后又骂骂咧咧地离开。

申小甲脸色铁青地看着地面的铜镜,忿忿道,“这是普通铜镜?如此贵重……小侄哪里收得下!”

“那是你的问题,东西我送了,吃不吃得下就看你的本事……”朱怀仁撇撇嘴道,“你若是觉得太贵重,那也可以拒绝嘛!”

申小甲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地上的铜镜,一咬牙,右脚重重一踏地面,将其举于头顶,涨红了脸,呼哧喘气道,“伯父送的小礼物,小侄吃不下也得吃啊!就像伯父不喜欢吃猪肉,今天也吃了虾仁猪心……有来有往,交情才能长久嘛!”

“小甲贤侄好臂力啊,平时没少锻炼吧!”

“这臂力是天生的,不是靠锻炼就能有此成就的……”

朱怀仁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威猛!现在铜镜也拿到了,小甲贤侄怎地还不出发,是走不动道了吗?”

“非也,”申小甲摇了摇头,喘了几口粗气,“小侄还想向伯父您讨要一点东西……”

“贤侄啊,做人不可太贪心,一面镜子你拿着都费劲儿,再加点其他东西岂不是要累死在半路上。”

“我想讨要的东西不用拿……是您这军中正儿八经的特产。”

“何物?”

“幽州青马!”

“哦……难怪你先前说‘马上还会再加两位高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你不是有坐骑吗,还要我幽州青马干什么?”

“我要带回去送给两个朋友。”

朱怀仁捋了捋胡须,豪爽道,“宝马赠英雄……那就必须得是两匹跑得最快,耐力最好的青马才行!王主簿何在?”

之前那名帮朱广说好话的主簿立刻躬着身子来到红毯中心,低着头道,“属下在!还请将军吩咐!”

“去马厩把我前些日子刚俘获的飒露紫和特勒骠牵来,赠于小甲贤侄!”

“将军,那可是您好不容易……”

“废话那么多作甚!”朱怀仁一拍桌案,怒声道,“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王主簿立刻狂扇自己两个耳光,颤声应诺道,“是属下多嘴了……您永远是镇北军的大将军!属下这就去将那两匹名驹牵来!”

申小甲对陌春风使了一个眼色,让其搭把手扶着自己背上的铜镜,慢慢退出营帐,一脸真诚地笑道,“多谢大将军赠礼,他日小侄飞黄腾达必定涌泉相报……战事当前,小侄急着上马杀贼,就此告辞!”

就在申小甲和陌春风的脚刚刚要踏出营帐的时候,一声愠怒的厉喝响起,“难道你俩就想这么拍拍屁股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