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杀人月 第七十五章 月光下传奇再现

烟云飘散,明月卧在了人们的头顶上,洒下点点白色银光。

至此,天上人间便有了两轮月亮,一轮挂在天上,令人触不可及,一轮握在老曲手里,令人怵不可及。

这十年来,江湖上风云变换,人才辈出,许多江湖榜单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有天字杀手榜前十比较特殊,最大的变动就是第一和第四换了人。但即便如此,第一和第四也是传承下来的,箭还是那支箭,丝也还是那一团丝,属于换汤不换药。

道理很简单,没人敢挑战前十的人物,因为在过去很多年里,所有挑战前十的人都犹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在血淋淋的现实下,若不是真的脑筋不好使,谁都不会想去挑战一名杀人如麻的绝世高手,随便去什么江湖侠客榜混个名声更香一些。

因而九命猫神消失十年之久,却也没人想说把自己的屁股挪上第九的位置上坐一坐,万一哪天那个杀神突然冒出来,一刀削掉的可能就不只是乱坐位置的屁股,还有上面的脑袋。

就如同现在的场景一般,那个活着的传奇又回来了。

让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云,纵使天上的明月再亮也无法将之驱散。

觉察到黑衣武士和骑兵都被老曲狠辣犀利的刀法震慑住,沈荣阴沉着脸,狠狠地踹了一脚最靠近自己的一名黑衣武士,厉声道,“他就一个人,又不是神,就算他是九命猫神,你们这么多人也能堆死他,怕个球!都给我上!”

敢在沈荣手下当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烂命一条的草莽,无亲无故,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求的就是个快活。另一种是纯粹的混球,不在乎名声,只在乎银子,有奶便是娘。这两种人在经过沈荣炮制之后,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非常地惧怕沈荣。

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更怕生不如死。

那名黑衣武士在被沈荣踹了一脚之后,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举刀朝老曲冲了过去。一人动,则百人动,这就是从众,所以当那名黑衣武士鼓足勇气冲向老曲的时候,其他黑衣武士也都涌向老曲,如潮水一般。

“杀人端菜别样累啊……”老曲看着那些朝自己涌来的敌人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一声清鸣惊破了月光下的飞雪巷,寒月的刀光瞬间膨胀无数倍,化作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刀,横亘在天地间,看似缓慢实则迅猛地劈向涌动着的所有黑衣武士。

申小甲站在老曲的身后,双手握着火刀,高高举起,却并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因为他其实也想看看九命猫神真正的实力。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年,他认识的始终是那个笑脸迎人、邋里邋遢的老曲,而不是九命猫神曲墨轩。

再加上,老曲刚刚那句话过于装逼,他很担心自己跟着一起挥刀的话,天上会降下来一道雷,将他也一起劈成一把黑灰。

直到那一道巨大的刀光出现,他才知道老曲并不是在装逼,而只是叙述一个很平淡的事实。

巨大的刀光高速地落下,裂开无数飞尘,也裂开无数具黑衣武士的身体,就连随之而出的鲜血也跟着一并裂开,分散两旁。

一声铿锵如击罄的清脆巨响!

一阵戛然而止的震天喊杀!

一刀两断,断的是涌动的人潮,断的是飞雪巷的街道。

骤然肃静间,所有黑衣武士和骑兵都下意识地看向飞雪巷街道上那一道深如沟壑的刀痕,以及那刀痕两侧血红一片的断肢残骸,而后浑身变得僵硬无比,再难往前踏出一步。

他们曾经设想过老曲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但从来没有想过一把刀可以同时劈裂这么多人的身体,这场血雨会来得如此的磅礴!

不!这已经不是一把刀了,是天神勃然大怒挥下的一道钢鞭,鞭碎了他们胸腔之中的胆气!

所有人都静止的瞬间,老曲却是没有停下来,潇洒地提刀前行,每一步踏出便手腕微转斩出一刀,劈斩之时,寒月欢快地轻吟,带出片片飞血,却没有一滴落在刀身上,也没有一滴落在老曲的红衣上。

每一片飞血洒出,便有一名黑衣武士飞起。

刀气纵横,也在飞雪巷里留下道道刀痕。

刀光近胸,有人横飞撞墙跌倒,狂喷鲜血!

刀光临腿,有人翻着跟头,倒栽葱触地,奄奄一息!

巷中不断有人飞起又落下,惨嚎声不绝于耳。

踏步前行的老曲一脸轻松写意,就如同他先前自己说的那般,他只是在端菜上酒,平淡如常。但跟在老曲身后的申小甲却不能如此平静,眼中的震惊之色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

最先使出那一刀惊天地的杀招,而不是选择更省力地划破敌人的喉咙,起初申小甲还有些不解,但此刻看着那些绵延不绝的寒月刀光才明白,只有这样老曲才能有淋漓尽致挥洒的余地,避免被对方一哄而上,处处遭受掣肘。

况且,老曲也不在乎消耗内力,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直接将所有敌人砍死。

申小甲忽然明白了在他们踏入飞雪巷时老曲所说的场面残忍是什么意思,看着这个在月光下平静杀人的邋遢男人,看着那些在寒月刀下惨叫连连的黑衣武士,看着飞雪巷街道上那一条长长的刀痕,喉咙有些发干地说道,“九命猫神果然很强!绝世高手当真很高!”

站在烟雨楼门口沈家父子此时早已双腿颤颤,他们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九命猫神的风采,但他们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见识到这种风采。平日里只有他们让别人体会死亡将至的恐惧,哪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而此时此刻,那把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刀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很羞耻的情绪,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

也体会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来自出身地位,而是最为原始的强弱之分。

过往他们只是在故事里听过这些强者的传奇,但从未想过这些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一定是有个铁一般的道理,不会因为传奇消失十年就有什么变化。

眼见着一个个黑衣武士被老曲像切瓜砍菜一般劈飞,沈荣一边离开烟雨楼大门,朝着巷外退走,一边眼神狠厉地对骑兵高喝道,“弩箭!长枪!都给死命地往他身上招呼,射死他!”

厉喝惊醒了所有马上的骑兵,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即便是还没上过沙场,但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在听到沈荣吼出“射死他”三个字后,所有骑兵都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枪,而那些还残存着的黑衣武士亦都汇聚成一排,扯下腰间的短驽,端在手中,蓄势待发。

申小甲扫了一眼那些骑兵和黑衣武士,又回头瞟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囚犯、衙役和百姓,衡量一番,轻喝道,“两百对五百,有的打,先砍暗箭伤人的,再干高头大马的!”

一时间,那些跟在申小甲身后的复仇者轰然散开,拖着大刀,恶狠狠地扑向那一排手持短驽的黑衣武士,就算一根根弩箭插在自己身上也毫不停留,脸上满是悍然无畏的神情,甚至有人发出畅快的狞笑,因为他的大刀已经插进了敌人的心口上。

大庆的民风尚武,朝野之间都充斥着一股彪悍的气息,大庆百姓大多都知道怎么用刀,也知道该如何杀人。这些其实应该感谢前朝大闵,在大闵治下,任何一个百姓都有随时奔赴战场的可能,也有随时奔赴死亡的准备。

场面登时混乱了起来,沈荣瞥了一眼那些被复仇者缠上不能脱身的黑衣武士,大手一挥,冷冷地对骑兵喝出一个字,“放!”

话音一落,数百支长枪齐齐抛射而出,密密地射向场中众人。

与此同时,烟雨楼的屋顶上忽地出现了两道暗影,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苗条的女人。

老曲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漫天而来的长枪,而是他没想到那两个人真的居然也来凑热闹了,劈砍掉几根飞至身前的长枪,右脚一扭,身子一旋,又顺势以刀牵引几杆长枪射向烟雨楼屋顶,微微皱了皱眉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还真是牛鬼蛇神会月城啊!”

屋顶的高大男人冷哼一声,挥舞几下手中的巨斧挡下长枪,和苗条女人对视一眼,齐齐飘身下楼。

老曲眯起双眼看向从屋顶飘下来的那两道身影,低声对身后的申小甲说道,“这里的事你别管了,我送你上楼,先去把你女人接出来!”

还未等申小甲回应,老曲便抓来一杆飞行的长枪,斜斜插入地面,提起申小甲按在枪杆上,奋力一压。

在老曲松开手的瞬间,申小甲立时被弹飞了出去,精准地抛向烟雨楼屋顶,而老曲自己则是纵身一跃,迎上从屋顶飘下的那两道身影。

申小甲看着老曲挥刀和那两人对拼一击后,三人飘飞坠落地面,刚想夸赞两句好刀法,眼睛的余光却瞟见自己即将撞上烟雨楼屋顶的一扇天窗,表情难看道,“什么土匪毛病!明明有大门,为什么非要我走窗户!”

刚刚立住身形的老曲抬头望向咵嚓一声撞碎窗户的申小甲,挠挠头,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以为这种英雄救美的出场方式会很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