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这场大富翁游戏已近尾声,四年来,我们几个死党动不动就众在一起。
成员包括我,有点年轻武士味道、浓眉英挺的高冈小正,及同样以古装剧譬喻,有张公主脸、温柔婉约的江美。从大一入学的通识课程同班后,我们便交往至今。
由于有志一同地选择在期限的两天中,较早的十七日交毕业论文,我们约好傍晚碰面。
我在靠近地下铁车站那头,有着大窗子的咖啡店等候。先是小正匆匆出现,到约定的五点整,江美也准时抵达。
“年底不冷真是太好了。”
江美在我身旁坐下,以天生温吞的嗓音说。于是,小正不禁吐嘈:“搞什么,你这简直像大婶的寒暄。”
江美不慌不忙地应道:“不,是老奶奶才对。”
今年的确是暖冬,台风不知怎么想的(呃,应该是什么也没想),居然十一月底还要来袭,真是诡异。
“不冷的冬天,你不喜欢?”我试问。
“嗯,不觉得这样很不干脆吗?”
管他是冷是热,总之今年也将要过去,想着便忍不住心生回顾之情,何况刚交出毕业论文。这已是大学生活最后一个冬天,我不由得脱口而出:“能够扮演学生的日子只剩三个月,真不敢相信,好快喔。”
点完热可可的江美凝视我半晌,而后嫣然一笑:“头一次在学院的二楼教室见面时,你穿着象牙白的长袖T恤吧?”
“是吗?”江美老是记住令人意外的事,讲出意外的话。我交抱双臂思考。
“对,那衣服领口有圈像印加帝国的刺绣。”
“啊!”
“想起来啦?”
“嗯。不过,用印加帝国形容怪怪的。”
听起来未免太奇特,那刺绣虽然图案复杂,但应该非常秀气可爱才是。
随着忆起长袖T恤的图案,法语老师的圆脸与略高的嗓音、同学逐一起立报出高中母校和姓名的紧张表情,及由窗口吹来的四月清风,全浮现脑海。那段日子似近还远,而我当时不过十八岁。
“你头发短短的,像个小男生。”
“我成长得不错吧?”
“头发的确是。”
小正从旁插嘴。我当耳边风,继续道:“可是,转变最戏剧化的还是江美,毕竟当上人妻了。”
江美在大三时结婚,从庄司江美变成吉村江美。一毕业,她便要前往老公等候的九州,自然得在那边就业,几乎不可能在东京找工作。于是,她老公藉地利之便,替她找到“电话应答服务公司”的职缺。
忙碌的人可和那家公司签约,指派专人帮忙接电话,做出适当的应答。说穿了,等同扮演秘书的角色,关键在于自社长以下的员工都是女性。
“他是怕你搞外遇吧。”我这么一讲,江美立即反驳:“才不是,那个职场较体谅职业妇女。”听说,她老公拚命找能让她愉快工作的地方,小俩口可真恩爱。
“其实,小弟原本也很危险。”
小正有时会自称“小弟”。
“什么意思?你差点扭到脚?”
“不是啦,我是说戏剧性的变化。现下才说得出口,其实,去年夏天我陷入热恋。”
“真的?”
“真的。不料一入秋就告吹,所以,去年十月左右,我不是很坏心眼吗?”
“我哪知道,你一直都很坏心眼。”
“臭丫头!”
“看,你又欺负我。”
我并非完全没察觉,只是忍不住配合小正的戏谑口吻玩笑带过。
坦白讲,姑且不论结果,听好友历经那种感情,我甚至有点羡慕。当然,这仅是旁观者的风凉感想。
歌舞伎座剧场三楼区和银座SAISON剧场的特价区(凭学生证就能买到超低价的门票),我和其他男男女女结伴去过几次。但是,纯粹的一对一约会,顶多只有夏季庙会那晚骑车载男生出门的经验。附带一提,那时的男友,芳龄五岁。
青涩的小大一时代,我当然也会怀着那样的“期待”:心头小鹿乱撞。嗯……世间事,总不尽如人意。
我轻啜一口红茶,岔开话题。
“欵,小正。”
“干嘛?”
“以后当上老师,你也打算自称小弟?”
顺利的话,高冈正子四月起应该会成为神奈川县的高中老师。
“错。”
她挑起一边眉毛,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吾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