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这般颠上倒下的感觉,许海冥原先从未体会过,他被顶得撞在沙发扶手上,还好是软的,没叫混沌的他彻底失去意识。
睁开迷蒙的眼,他用飘忽的目光注视迟暮,偷偷记下这人被欲|望驾驭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性感迷人。
这种契合太过美妙,他唤:
“阿迟……”
“迟暮!”
“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
躺倒在沙发上享受余|韵,迟暮躺在许海冥边上,凑过来贴近他的脸颊,跟他耳鬓厮磨,觉得就算此生停在这一刻也值了。
许海冥恢复点气力后,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索吻,他趁机用糖衣炮弹去砸迟暮,让他改掉坏习惯:
“这种戒烟方法喜欢吗?”
“唔……喜欢,超级喜欢。”迟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乖得不行。
“那你下回还敢再抽烟吗?”许海冥像树袋熊抱着树一样贴在他身上,隐隐透出威胁的味道来。
迟暮一言不敢发地摇头,心里倒是异常渴望此刻能抽上一支烟,赛过活神仙,但是他不敢讲。
歇够了就不能再浪费时间,许海冥翻身而上,按住迟暮,抚过他线条分明的腹肌,这明晃晃的暗示又让迟暮呼吸急促。
许海冥笑得惑人,在迟暮眼里,分明就是一只夺魂摄魄的妖精,他笑得很张狂,声音里透出满满的欣喜。
“诶,是真他妈的爽啊!唔……这种滋味也该让你品味品味,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逮着你给我生崽!”
迟暮稍微坐起身来,只喘气,没说话,任由对方动作,很是纵容。
“嗯?你怎么不应我?看看!心偷了,身子也占了,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我跟你讲啊迟暮,喂,注意你的态度!……”
这人怎么话这么多!
能不能好好利用宝贵的时间!
迟暮简直忍无可忍,凑上前去狠狠地堵住了许海冥的薄唇,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给你生,怎么会不愿意生?给你生一个姓许的足球队好不好?”
听见这话,许海冥笑得很得意,是计谋得逞的那种笑。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瞬间翻身而上,把迟暮狠狠地压制住了。
对上心上人震惊的眼神,他弯唇笑得很坏,语气却郑重其事地道:
“嗯,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给我生崽吧!”
一阵天旋地转,迟暮愣愣地仰着头,惊讶于许海冥的力气之大,“你……你这么着急的吗?”
之后的所有喘息消失于唇齿之间。
……
第二天,两个人浑身都疼得要命,坐起身来又腾地一下倒下去,闹钟却准时准点在七点零五分响起。
这叮叮当当的脆响落在许海冥耳朵里,跟催命魔咒别无二致。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掌拍到床头柜的闹钟上面,闹钟险些被他拍飞出去,顺着力道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堪堪停在柜子边缘,将落未落。
手臂拉伸的动作平日里做来轻轻松松,此刻这么一抻,腰部肌肉一抽,趴在床上的许海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不醒也得醒了。
他们前两天才迟到了将近一早上,如果今天再逃课,别说迟暮被抓,怕是连他自己都摊上事儿了。
这要是让高二的那位年级主任知道了,又得给迟暮记上一笔。
“嚯!罪魁祸首就是他?哦哟,你啊,才刚刚转来就不学好!都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我看你连三秒钟都用不到吧?”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年级主任指着自己鼻子训斥的场面,胖胖的中年女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粗框眼镜,眯起眼睛瞪人的时候,那一条小小的缝隙看起来格外渗人——
她的常规操作就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后面,用一道幽深的目光刺得人背后一凉。
许海冥忽然颤抖了下,难怪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偷看他……估计就是年级主任正逮着各个机会想抓他的吧?
一顶“行为不端,不遵守校规校纪”的帽子扣下来,既能给新来的转学生来个下马威,又能杀鸡儆猴,一举多得。
脑补的恐怖场景还在延续,镜头一转,年级主任开始扒拉扒拉指责他纹身、学小混混、没个正经学生样子……
甚至连迟暮也被罚站在他旁边挨训,连坐式捆绑教育,一个不落,一个都别想跑。
“……”
许海冥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能再往下想了,所有的假想都到此为止。
只要现在、立刻、马上爬起来冲到学校,只要不是真的运气背,说不定“走廊上的批|斗大会”就不会出现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海冥强逼着自己清醒过来,他翻了个身,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猛地往床垫上一靠,他难受得皱眉,又赶紧侧过身,伸手戳了戳迟暮的肩膀。
“喂,男朋友,醒醒了。”
昨天晚上他们闹腾到很晚,你来我往,直至拂晓时分才歇下,睡眠时间加起来,统共也没到三个小时。
迟暮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往前一拱,躲开许海冥在他身上作恶的手,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小声地应了一句。
“嗯,别闹……”
明显一副蒙蔽视听,不管不顾,只想睡觉的样子。
大不了德育分再被扣一次而已,好成绩在那顶着,等级评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迟暮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许海冥看迟暮这么疲惫的样子,也有些愧疚,昨天他太过激动,确实是让自家男朋友累到了。
但为了某人的出勤率着想,许海冥还是铁了心,今天一定得把这个大萝卜从土里拔|出|来不可。
先前迟暮为了解决与外校的争端,时常旷课。既然都过去了,也就罢了,许海冥不想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指责他。
但是,迟暮仅仅因为“缺乏精力”,就想瘫在床上休息,逃避学习,那可不行。
“哼,反正你有杜旬他爹给你当靠山,还有成绩好这么一个外挂,老师多半不会找你麻烦,可我就不一样了……
“哎,背井离乡,不远万里,追着心上人到这里来,结果财没得到半点,色反而被人劫了个干净,哎……
“小许真的好惨啊。”
许海冥喃喃道,语气听上去可怜兮兮的,完全本色出演,轻松飙戏。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迟暮的后背上,刮一下、划一下的,再戳,磨得对方不得不转过身来,眼神无奈地看向他。
“你说,小许惨不惨?啧,纹身好痛啊,还特别的痒,纹身师说不能碰水,得好好涂药……
“压根都没人关心一下,真是事前红玫瑰,事后黄花菜——凉啊,不说了,哎。”
许海冥还在演,他收回自己的手,凌空于锁骨上方,比划了一下,神色突然间黯淡下来,满脸哀戚,就差给自己抹眼泪了。
他转过身,掀被子起床,看上去似乎去意已决,难过道:
“算了,我跟你废什么话呢……我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自己去上学吧,没意思。”
迟暮:“……”
他忍着身上的酸疼,半直起身来,揪住许海冥的衣角。用力往后一拽,便带着人向下倒,刚好跌进他怀里。
迟暮锁紧臂弯,低头看向正眨巴着眼睛秀无辜的人,沈声道:“差不多得了啊,我的影帝先生。”
许海冥见奸计得逞,自然而然地“收势”,笑着偷吻了一下迟暮的脸颊,“谢谢我的粉丝,小迟。”
说完,他迤迤然站起来,瞥了一眼闹钟上显示的时间,留下一句“转片场了,小粉丝你赶紧跟上”,然后毫无留恋地出了房门。
徒留被“腰酸背痛”折磨到底的迟暮一人陷在被窝里,也没人搭把手。
·
迟暮艰难地收拾完自己,锁好门走出去的时候,看到许海冥站在楼道里,正在讲电话。
他眉头紧锁,视线紧盯着身前的空气,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不耐烦,手机挪开了点,随时想要挂断通话。
许海冥狠狠地捏着手机,看起来力道极大,略带颤抖,像是准备下一秒直接甩出去。
迟暮下意识地停顿住,手里拎着两个书包,没再往前多迈一步。
“噢?所以你说完了吗?我已经很明确地说了,我拒绝。”
许海冥不再忍耐,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对面那人的喋喋不休,没留半分情面。
他脸色又差了一分,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也说不通,他懒得再多讲。
“就这样,挂了。”
隔着点距离,迟暮听不见对面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捕捉到到几个关键词语“你哥”、“继承”,还有一个重复了好几遍的“马上回来”。
带着命令式的口吻,迟暮大概猜到了打电话的人是谁,八|九不离十会是许海冥的母亲,也完全想象得到对方颐指气使的样子和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
他突然间就有些庆幸,许海冥跑来了Y城,没在她跟前,好歹躲过了一劫。
毕竟是和许海冥一块儿长大的人,迟暮对于他家里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他爹迟悟衍跟了许父许城安好多年,既是他的管家,也是心腹。
有些事情就算他爹不亲口说出来,迟暮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他知道许海冥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早年就已经被后母——许海冥他妈妈,给逐出了家门。
具体情况尚且不知,但迟暮猜测,多半也是她为了让亲生儿子许海冥独占许家偌大的家业,生怕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
就算过去了六七年,迟暮也仍然记得那个女人把他喊到跟前,让他盯着许海冥的一举一动,一有类似于“违反家规”的行为,就得马上告知她。
那时候的迟暮年纪不大,听了那一段冷漠的言语,却依旧感到遍体生寒,并没有同意就直接跑走了。
后来回想起来,一个母亲最在意的事情居然不是亲儿子玩得开心与否,只在乎他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稳固”,一有苗头便想扼杀,端的是让人无法理解。
豪门世家里的弯弯绕绕,迟暮不愿多言,他也明白许海冥跟他母亲关系确实不好,说是名存实亡也不为过。
说到底也是长辈,迟暮对她的印象不算多深刻,便不作过多的评价。
只是她一通电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成功地踩碎许海冥一早上满满的开心,这一点令迟暮相当不满。
他开始认真思索,如何把这些破烂事儿通通拦在外面,不让许海冥触碰到。
只要许海冥不主动说,他便当不知道好了,也不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有他在,不会再让他的小宝贝继续一个人难受了。
迟暮这么一想,稍微放宽了心。
“宝贝儿,我们得赶紧出门,已经快上课了。”
迟暮走过去握住许海冥的手,牵得紧紧的,尽可能地给予他更多的温暖。
许海冥收好手机,另一手揣在兜里,乖乖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迟暮递来的书包,默默单肩背好。
迟暮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却还是没能变回先前那般轻松自在,没什么精神地顺着迟暮的牵引行走,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迟暮瞧在眼里很是心疼,于是便放缓步子,跟他并排之后,再伸臂一揽,把人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安慰——
这些言语太过苍白无力,只有切身感受到的温度能证明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
许海冥垂着头,始终保持沉默,一直盯在迟暮牵着他的那只手上,看得久了,似乎心里真的舒坦了不少。
迟暮就是他的开心果。
“你千万别离开我啊……”许海冥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