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并不是个爱花之人,这几盆牡丹被他带回长安后,很快就转手送了人。
十来盆牡丹,家里人各送了一盆,又给洪福寺的便宜外甥送了盆黄牡丹,余下的就看着人顺眼送,明明说着君子爱财,到头来却是半毛钱没取。
就路上回来那会儿,还送了两少年各一盆,可以说是非常大手笔了。
“少爷,魏公府上已经送到了,还剩下这三盆,您看是不是搁您院子里?”管家也是个爱花之人,看着自家少爷跟散财童子似的送人极品牡丹,那心里都在滴血。
“品相最好的那盆,让我阿耶带进宫吧,你若是喜欢,剩下两盆挑一盆走,另一盆送瑶儿院里去,牡丹娇贵得很,我可养不好。”他那院子,他半个月能待一两回都算多的,没必要糟蹋极品牡丹。
管家忙不迭应下,办完事,抱着牡丹花笑得一脸褶子都出来了。
殷瑶见管家又差人送来一盆粉牡丹,当即喜欢不已:“这怎的又送来一盆?”
管家便开口解释了两句,自然不会说是剩下的。
殷瑶得了两盆极品牡丹,虽没有送进宫那盆雍容,却也是难得的姝色,小姑娘爱俏,她心想着新交的朋友,便给礼部侍郎府下了帖子。
次日,陈娘子来赴约。
殷瑶这才从欣喜中出来,暗恼自己不知分寸,明知道陈姐姐看不见,还邀人赏牡丹,可真是昏了头了。
倒是陈娘子自个儿并不在意,性子也愈发沉静:“瑶儿既是得了这般的姝色,何不开个牡丹宴?”
“咦?”
殷瑶今岁一十四了,再过一年就要及笄,其实主母在的人家,早该相看起人家来了。只殷家特殊,一来是殷家权贵,二来殷家人护犊子,且行事不拘一格,这满长安的勋贵子弟,没点儿能力,还真不敢娶殷相公家的孙女。
陈娘子自小长在长安城,自然是懂长安城规矩的。
殷瑶这个年纪,早该由长辈带着出来交际了,只是以前在外,而今回来了,总该出来走动的。陈娘子自己没了盼头,却总归想着殷瑶能好。
不说瑶儿的阿耶替她报了仇,就是瑶儿本人,也讨人喜欢的紧。
她既是被人叫一声姐姐,自是要替对方着想的。
“瑶儿以为如何?”
殷瑶抿着小嘴,没说话,其实教导她的嬷嬷也同她说过这桩事,她身份特殊,阿翁是当朝丞相,阿耶如今入了大理寺,眼看着也是平步青云,外头多的是人相中她的家世。
可她不想如此,不想同那些人一道。
后来她问过阿耶,阿耶只摸着她的头让她按着性子来,没必要为了外人委屈自己,若不愿意,不做即可,这长安城里出格的人多的是,殷家既出了个出家的外孙,再出个其他什么的,也并不令人奇怪。
当时她还笑阿耶乱开玩笑,而今却是满满的感动。
“这个,我要与家人商量商量。”
陈娘子一楞,随后颔首:“自是如此。”
陈娘子走后,殷瑶对着开得极艳的牡丹花发愣,谭昭走近了都没反应,迫得老父亲出手晃了晃:“这是怎么了?神思不属的?”莫不是,少女思春?!
老父亲立刻临阵以待。
殷瑶这才反应过来,同阿耶见了礼,她也非常诚实,将心中疑虑一一道来。
“这个啊,小姑娘确实不好总闷在家里,你想开就开呗,家里有钱,不怕。”谭昭倒是惊讶于女儿与陈娘子交好,但他想来不会干涉小姑娘的交友。
殷瑶被自家阿耶淳朴的土豪之言所震慑,有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实在令人开心。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
谭昭再次关切道:“别太拘着自己,便是你闯下天大的祸事,阿耶都能给你兜住。”
“阿耶你尽会拿话哄女儿开心!”但非常受用就是了。
天地良心,谭某人这说得可真是实打实的真话,毕竟他交友,还是挺广泛的:)。
殷瑶就自个儿想了想,小姑娘到底有些炫耀之心,晚上去找姑姑探讨,却未料有意外之喜。
打从上回洪福寺回来,殷温娇的心就宽了许多,她总想着山寺清苦,却发现儿子到了佛寺,情态更为放松。
她一瞬想通,精气神又上了一层,本就将养得差不多,殷温娇年轻时也是名满长安的女子,日子还这么长,总归是要给自己找些事做的。
她终归,不可能永远都不见人。
殷温娇决定召开回归长安社交名媛圈的牡丹会,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惊动了一直关注女儿的殷开山。
那感情好啊,老父亲立刻把儿子孝敬的牡丹给女儿抱了过去,又让账房支了钱,吩咐管家往好往大了办,务必将如今长安社交圈的名人都给请来。
陈娘子接到请柬时,摸着凸起的文字,脸上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能有曾经的“满堂娇”带领,那日她该不必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默默将请柬收了起来。
陈夫人想说什么,但到底害怕女儿想不开,张了许久的口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牡丹的花期很短,既是以牡丹为名,邀宴的院子自然也要布置一番,待到谭某人外出公干三日回来,只觉得家里都变了个模样。
“这是……整啥呢?”
话已出口,就被便宜老爹按着头说不关心闺女,真是没半点儿面子的。
不过好牡丹宴还是顺利举行了,殷温娇的重归之宴加上殷瑶的社交初登场,都非常顺利,毕竟家世摆在那儿,也没哪个想不开会闹腾。
只是陈娘子没来,殷瑶心下有些担心。
待到宴会散了,便派人去礼部侍郎府上相询,得到陈姐姐得了风寒的消息,又差人送了信和药材过去。
殷瑶原想抽一日去拜访陈姐姐,却没想到打从牡丹宴后,她接的帖子就让人应接不暇,今日什么公主找她打马球,明日就有贵女邀她投壶宴饮,现实告诉她,以前她的娱乐活动有多么地贫瘠。
她心想,难怪了她阿耶老是不着家,这外头这般好玩,以她阿耶那性子能呆得住才是怪事了。
只是忙了小半个月,陈姐姐的病仍不见好,殷瑶终于没忍住,学她阿耶“粗鲁”了一回。
陈娘子没想到自己躲得这么明显,殷瑶居然都没觉察出来,甚至在发现她装病后,还似模似样地跟她生气,要她哄人开心?
她心下熨帖的同时,又是担忧。
但她很快发现,殷家人都是一脉相承的心大,既是交了朋友那就没有反悔的,即便她点明她眼睛不好,小姑娘清甜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只道这与眼睛又有何关系?
这让陈娘子再也生不起任何拒绝的心思。
很快,殷瑶就带着陈娘子去见了殷温娇,殷温娇看到陈娘子,有种恍惚的感觉,本来有些朦朦胧胧的心,忽然就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她有阿耶和弟弟护着,何其有幸,她总该做些事情,莫辜负了家人才是。
“好姑娘,莫怕。”
殷温娇有了目标,谭昭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但他并没有说出来,甚至都没有找人谈谈,因为有些事,总归是要自己努力才行的。
“哎,瑶儿在家不?”
管家回道:“今日赴宴去了,还未归来。”
系统:哈哈哈哈,提前过上空巢老父亲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女儿越来越融入长安的生活,其实谭昭是开心的,但开心归开心,那点儿老父亲的担忧自然还是在的。
哎,就怕哪个小兔崽子起了坏心思。
系统:唔,你开心就好:)。
但这世上,很多事情你越不想发生,它就越会发生,墨菲定律再次发挥了它强劲的作用。
这一日,贾明思再度接到了好友燕云飞的帖子。
他原以为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吃酒,却没想到酒才喝了一杯,就喝成这样了?!
“云飞,这才一杯!”
燕袂有些好笑地挥开好友的手:“没醉,别闹,我说真的。”
贾明思再度确认,然后满怀同情地开口:“……如果你被殷大哥打断腿的话,我会请人送你去医馆的,放心,钱我出。”
“……”燕袂默默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你也别不信,殷大哥那人看着好相处,绝对是个狠角色。”
燕袂心里本就没底,听了这一番话就更是提心吊胆了:“你又打哪儿知晓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晓的,你燕大公子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殷相公家的孙女了?”贾明思惊诧过后,就有些为好友愁。
燕袂的俊脸有些微红:“我祖母寿宴那日,我与……有过一面之缘。”
贾明思头回发现自家好友居然这么纯情,而且看模样是栽得不浅,燕家在长安虽有些势力,但对比殷家……就不太够看了。
“就非她不可吗?”
燕袂陷入回忆,没摇头,也没点头,默默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
“看你这模样,要不咱先定个小目标?”
燕袂抬头:“什么小目标?”
贾明思托腮,想起殷相公的女儿,拍手道:“就先从中个状元开始,怎么样?”
……你以为状元是大白菜吗,一种一大排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