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镇的河伯庙,格外地富丽堂皇,这几年更是塑金身、扩庙宇,香火比之一些大神的庙宇都是不差的。
所谓有求必应,百姓能坐享其成,信仰凝聚力自然很高。巫祝早两年还会战战兢兢,如今他作为河伯的代言人,走路都生风的。虽说此次河上景象蹊跷,但说实话他并不太担心。
叩开大殿的门,巫祝恭敬地上完香,这才将百姓们的拜托之言诉之于口。
当然,他说得比较委婉,只问河神是否还要什么。
一个时辰后,巫祝面带笑容地从河伯庙里走出来,表示这并不是什么河伯的警告,而是这次的夫人河伯非常满意,和尚掀起巨浪却未落下,只是高兴的表现罢了。
冯兰就搁河边偷听呢,听罢,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这是什么话,虽然他是很中意人家殷姑娘,但这么曲解他的意思,这批愚民真的是太难带了。
河伯痛心疾首,于是掀起了更高的波浪。
河岸边的百姓见了,纷纷高呼河伯保佑,都高兴得像个孩子。
冯兰:心累jpg。
更让他心累的是,这破野神不仅曲解他的意思,还跑出来偷袭他,不就是仗着他是天庭正神不好现于人前嘛,气死!
这边厢冯兰啃着野神这块硬骨头,那边谭昭已经带着殷瑶进入了繁华的长安城。
唐时的长安城,是国际性的大都会,兼容并包,繁华热闹,如今又正是春日里,长安城的街上,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喝好声,怎一个热闹非凡!
难怪诗中长安,如此令人神往了。
“阿耶,这个好漂亮!”
谭昭自然是买买买了,闺女就该富养!
等到了丞相府,谭昭两手都提满了东西,看门的小厮看见了,差点没认出来,但确认两人的身份后,就高兴地将两人迎来进去。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主人……”
谭昭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这才刚领着女儿进了前厅,一盏茶水当头就砸了过来,要不是谭昭带着殷瑶躲得及时,那妥妥是往他天灵盖上去了。
“五年不见,阿耶怎还是这般暴脾气啊?”
殷开山这才发现自己砸错人了,老脸一红,声音震如山雷:“你还知道回来!把我乖孙女拐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家!”
然后,就轻声细语地唤瑶儿,可以说是两副面孔做人的典型了。
祖孙叙了好一会儿旧,殷瑶眉间尚带着倦色,就有人过来带她回原来的院子休息了。待到殷瑶的身影消失在廊口,殷开山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入京居然一人不带?”
谭昭倒也不隐瞒,他原就想着回长安以势压人来着,这凡间的律法管不着野神,却能管得到隆兴镇的百姓,遂一一道来,只是将他的自救,说成了河伯的出手相救。
殷开山一听,当即就更怒了:“你姐姐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上苍这是要亡我殷家不成!岂有此理!”
“父亲息怒。”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才头一回见面,谭昭选择转移话题:“刚进来时,门房似乎有话要说,可是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殷温娇当初觅得良婿,却在同姐夫陈光蕊往海州赴任时,坠入洪江而亡。殷开山伤心不已,后来渐渐与女婿陈光蕊断了联系,怎么好端端又提了起来?还有,陈光蕊和殷温娇,这对名字听着着实是有些耳熟啊。
“早知如此,为父当初就该列一千兵马送他们去江州!”
“……”那陛下肯定得有意见啊。
“明晦啊,你是不知啊!”殷开山这才一一说来。
明晦是殷元的表字,谭昭初时淡然,却是越听越心惊,这听着怎么像是唐僧父母的传奇爱情故事?!
“我那位外甥,唤作何名字?”谭昭开始垂死挣扎。
“玄奘。”殷开山说起这个又想哭,他好好的外孙,在外面艰难长大不说,还出家当了和尚,劝其还俗也不愿,只愿什么青灯古佛,哎。
玄奘二字,不易于惊雷聚顶,但一下子的惊诧过后,谭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猴哥是不是还在五指山下吃铜汁铁丸?
岂可修!虽然偶像滤镜削掉了一半,但还是心疼!不行,他要给偶像送桃子去。
系统:……你的重点,永远跑偏到奇奇怪怪的地方,不去隆兴镇搞事了?
“如今玄奘正在府中清修,为父等下进宫面圣,请兵去拿那逆贼,你若是无事,倒也去陪上一陪。”
谭昭应下了。
等他去沐浴换了身衣服,厅堂的碎裂声这才停了,谭昭估摸着这位暴躁老爹是发泄得差不多,进宫去了。
“少爷,可要用膳?”
“摆吧。”谭昭摆了摆手,又问了一句便宜外甥的情况,这猛地辈分猛增,他总觉得有种要折寿的感觉。
做高僧的舅舅,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系统:我看你挺高兴的呀。
“吃过了?那就好。”
殷开山到了晚间都还没回来,谭昭睡了一觉起来,终于做好了要面对未来高僧的准备,不过在这之前,他去看了闺女,才往摆了佛龛的西厢房而去。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了规律的木鱼声,托做过和尚的福,他知道这是人家的晚课,不好打搅。
待到木鱼声停了,他才使人去说。
未几,便有一身穿黄色袈裟的年轻俊秀和尚走了出来,玄奘如今才一十八岁,眉清目秀,眉宇间尚还有些少年气,气息却非常沉静恬淡,身上还有佛门独有的遗世感。
哦,这就是我偶像的师父,难怪一路上女妖精们齐折腰了。
“阿弥陀佛。”
谭昭做了自我介绍,当然他也没强求人家叫舅舅,毕竟人是要搞事业的,回殷家不过是了却俗世尘缘。
却未料十八岁的大师非常上道,定定就喊了一声舅舅,唔,四舍五入,他就是偶像的……不,打住,欺师灭祖要不得。
既然对方态度这么和尚,谭昭最擅长的就是打蛇上棍了,当即就拉着人去吃晚膳,还非常妥帖地上了一桌素斋。
此时的玄奘,也不过是个沉迷修佛的少年郎,被人这般和气对待,只觉得这位俗家的舅舅为人性子都甚好,于是他就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谭昭一瞧这纠结的模样,忍不住一乐,但他忍住了,送别了小和尚,才晃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殷开山回来,谭昭就留了一道神识,腾云驾雾去了隆兴镇。
此时,夜已有些深了。
谭昭拿出上个世界东海龙王送的避水珠跳入河中,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河底一座发着光的水晶宫。
待到宫前,轻轻扣响宫门,未几,便看到了河伯睡眼惺忪的模样。
“……你这儿,怎么连个虾兵蟹将都没有?”
河伯一看老岳父,立刻就醒了:“小神资历尚浅,家资甚少,还请不起虾兵蟹将。”
……当神仙当到这个地步,也是绝了。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野神。”
说起这个,河伯一肚子火气,当即就不吐不快了,只道那野神狡诈无比,仗着道行高,横行无忌,着实可气。
谭昭却是还好:“放心,你那浪头又不是掀给他看的。”
“唔?”
“带路。”
河里,那是河伯的天下,谭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浮出水面就看到了河岸边富丽堂皇的河伯庙。
只是这子夜之交,天边一弯残月,合着孤零零的庙宇,总给人一种诡异妖冶之感。
这绝不是什么正神的庙宇。
待到近前,谭昭看到了宿在庙宇外头的巫祝,看到这尖嘴猴腮的鼠辈,他的双腿就隐隐作痛,好在理智尚存,并未立刻动手,只是送了人一个连环噩梦而已。
庙里正殿,仍然烧着香,看那厚厚的香灰,显然这里的百姓没少参拜。
有绝对实力的时候,谭某人从来不玩阴谋诡计,毕竟费脑子还费时间,于是河伯还没摆好架势,便听得未来老岳父张口就来:“便是你这破河伯要娶我女儿?脸呢?”
河伯:我怀疑老岳父在指桑骂槐,但我没有证据。
有混沌珠的遮掩,谭昭表现得就跟一普通人没差别,冯兰又是新河伯,根本不懂这些,但野神懂啊,就是因为懂,才有恃无恐地发声:“冯兰,怪道你如此这般,你就没告诉人家你的身份?”
熟识?!
谭昭看了一眼河伯,心里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戳起人心肺来半点儿不手软:“我管你是谁,敢动我女儿,你这破庙明日就给你拆了!”
“你敢!”
谭昭立刻眉毛一扬,生气道:“什么敢不敢!我告诉你,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殷开山,这些个愚民敢这么对我,不过就是一座破庙,砸了就是!”
河伯:……我太难了,真的太难了,这得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
野神气得厅堂里哐哐直响,那阴风阵阵,形如鬼魅罗刹之地,谭昭抬头望着怒容满面的河伯像,缓缓从虚空之中抽出了一根……狼牙棒。
上门砸场子,装备必须得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