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人间春色早(二十九)

声音冷酷又响亮,三皇子当即就不哭了。

皇家的孩子到底早熟,自母后死后,父皇离心,朝臣凶恶,他呆在长德殿中,谨记母后最后的教导,不让自己失了理智失了分寸,日日以剪刺身,妄图以疼痛来提醒自己。

他告诉自己,自己还要为母后报仇,这是支撑他下去唯一的力量。

而现在,这份力量被人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他还太小太弱,这世间除却皇权,还有更为神秘莫测的力量。

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三皇子双眸垂泪,抬头望向冷酷出声的成年男人。他知道,陆三载救了他,甚至因此受了不小的伤,能在此时救他于危难,三皇子心中无疑是感激的。

秦家如今势弱,外面虽然没有通缉令,但已然是被排除在朝堂之外了,这种时候能雪中送炭,且能力这般卓著的,都是他们的幸运。

毫无疑问,如果他要向人求救,陆三载是他唯一的选择。

三皇子选择示弱以人,皇宫里从来都不出蠢人的,更何况还是未来的天选之子:“那我该怎么?陆先生,你教教我啊!”

谭昭劝人的时候,又或者是讲道理的时候,是从来不会看对方年纪大小的,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柱子上,连旁边两位大神都没能掩盖其锋芒,只听得人道:“很好。那么首先,你要明白你的优势在哪里。”

优势?他还有什么优势?

“国师之徒,你觉得他手段如何?”谭昭问了一个问题。

三皇子虽是年幼,从小接受的却也是皇家精英教育,略一思考,便肯定道:“非常厉害。”

“那么他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要选这么曲折弯饶的法子让你去自投罗网呢?”

为什么?这是个好问题,能用直接的法子却没用,稍微动脑子一想,三皇子就明白了:“因为他不敢。”

为什么不敢?三皇子望向疏眉俊朗的成年男子。

谭昭却假做未看到,只颔首道:“没错,这就是你的优势。小孩子家家,适当依靠下大人会死吗?这天还没塌下来,高个子都在呢,要死要活的,你母后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当然不是!”三皇子立刻反驳道。

谭昭摊手:“那便成了,既是如此,就恢复你的冷静。皇子你乃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况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以此威胁你,便是对你有所图谋,你这一去,正中他的下怀,你以为坏人会跟你讲规矩方圆吗?”

不会,三皇子心中回答道。

“但反过来,你也可以威胁他,你想救回你母后,他对你有所图谋,当两方僵持时,保持冷静才是制胜的先决条件。”

三皇子被成功地说服了,陆先生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一时冲动,恐怕当真会误了母后。

顶着一圈人神奇的眼神,谭昭麻溜地离开了。

不过还没等他走多远,一只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脖子:“哎呀小陆,俺老孙现在算是明白你那身金灿灿的光是打哪儿来的了。”

谭昭被调侃得没话说。

“这三皇子菜得很,要不这皇位你去坐算了,省得那劳什子天天地算计来算计去,俺老孙都厌烦了!”猴哥不愧是个暴躁老哥,说着说着又开始暴躁了。

“……不敢当不敢当。”当皇帝哪有当咸鱼快乐,他是傻子才会去当冤大头。

“你这猴子,净说些胡话!”

杨戬听着这话就忍不住头疼,陆三载是暂时劝下三皇子了,但无为子显然不是好相与的人,想到此,他决定将一件事提前触发。

当晚,谭昭又迎来了一位酒友。

“杨兄,你多来几趟,我这酒窖都要被你搬空了。”谭昭忍不住叹了一句,当然也没胆子将人撵出去。

但杨戬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喝了三杯,就说起来正事。

谭昭一听是这对甥舅的事情,就不由地有些头大,其实这事儿算起来,算是别人家的家务事,管别人家的家务事,总归不大好。

“上次你说要我收他为徒,这次又让我牵线搭桥,这酒果然不是那么好喝的。”谭昭忍不住有个疑问,“杨兄你明明生得英姿堂堂,为何独爱扮那白脸呢?”

杨戬忍不住有些恼,道:“小孩子,总要受些磨难的。”

“……”行的吧,你开心就好。

谭昭也算是应承下此事了,毕竟他再怎么不想搞事,这趟浑水也算是沾了身,所谓债多不愁,说的便是他现如今的情况了:“先说好,只讲这一桩事。”

“放心,后续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

谭昭听罢,也非常相信司法天君的信誉,提着食盒就去开解少年郎了。到的时候,秦官宝正插着腰骂人呢,骂天骂地,颇有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骂得刘沉香都忍不住笑了:“你那鬼气都漫出来了,快收收吧,仔细你爹娘沾染上。”

秦官宝这才收了鬼气,将自己团成一团飘过去:“哪那么容易,再说这里是陆大哥的地盘,便是沾染上了也不怕。”

“不怕你个鬼!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啊!”

秦官宝真做了个鬼脸,看得出两人有话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怎么,我饭都拎来了,你刘少年不赏个光?”

刘沉香哪敢啊,立刻麻溜地奔上去,等一碗饭下肚,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

谭昭伸手一挥,桌上的饭菜瞬间消失,不得不说,法术真特么好用啊:“怎么,想着救你娘啊?”

刘沉香低低地应了一声。

刘少年虽然遇事有些优柔寡断,但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倒是不会中途而废的。

“陆大哥,你真的不能收我为徒吗?我一定会非常努力的。而且我觉得打从那天在海边挡了一招后,我身体里逐渐形成了一股法力。”刘沉香站起来,不死心道。

天生的仙胎啊,谭昭琢磨着是那一击威力甚大,把人体内的封印彻底破开了,难怪杨二郎会有这个打算。

随后,谭昭冷酷无情地拒绝道:“你就算学全了我的本事,你也救不了你的母亲。”见少年急了,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刘沉香立刻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那日无为子的杀招,被你以肉身挡下,你可知是为什么?”谭昭其实也刚刚才知晓,三圣母有一盏佛门宝莲灯,乃天下至正至纯的法宝,对付邪物最是对症,且威力巨大,若使用者得当,连天庭战力第一都难撄其锋芒。

刘少年一惊:“竟有此等宝物?”

你问他他也没见过啊:“我也不甚清楚,但我可以请人带你去华山见上一见你娘亲,你再做决断也不迟。”

总的来说谭某人性子有点坑,却不会去坑别人。

刘沉香一听可以去讲娘亲,整个人都飞起来了,他这段时间奔波在外,终于想起了在家苦守的老父亲。

“说起这个,你父亲托我带的口信,你可收到了?”

想起这个,刘沉香脸上又有些郁色:“收到了,父亲他就是胆小畏事,我已经回去看过了。”至于父子俩不欢而散这种事,少年却并没有言之于口。

谭昭也体贴地没有问出口,而接下里的事情,就是甥舅俩自己去解决了。

“你又去掺和那甥舅俩的家务事了?”

谭昭张口就是否认:“那必然没有啊,大圣可是觉得凡间待得烦厌了?”

“俺老孙成佛后,可是在洞府中足足呆了百年时光,这不过才几日,不过是蟠桃吃完,有些想得慌罢了。”猴子摆了摆手,一副闲适模样。

这他可没有法子,难道要让他上天偷桃子不成?怕不是要被天兵天将打死:)。

系统:所以,你的法术是白学了吗?

[谦虚,谦虚明白吗?]

系统:不明白:)。

[跪安吧。]

不过说起这个,他前几日腌渍的桃肉已经差不多了,刚好昨日收了一波蜂蜜,闲着也是闲着,就用法力操控着酿一回酒吧。

“你这小子当真会偷懒,谁也没像你似的,学了法术就做什么都用法术,可真是稀奇稀奇真稀奇了。”

谭昭,他是你偶像,你打不过的。

再说了,他这叫学以致用,法术学来不用,那多浪费啊,掐诀和画符,果然还是掐诀更方便,他本来就有些基础,又得高师教导,如今这法力已是有了如臂指使之感。

谭昭相信,假以时日,便能以气御剑,如同以手握剑,又或者能以法力构筑宝剑,伤人于千里之外。

对于法宝或者武器,他反倒没有那么强烈的追求。

“这酒,有些意思,可与俺老孙一坛?”

谭昭直接以法力封存酒坛,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大圣你是佛哎,能饮酒吗?”

……这是个好问题。

猴哥显然顿了一下,笑道:“哎,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要泄露出去了,俺老孙只得来找你算账了!”

“……”这还不是亲师父呢,就这么卖便宜徒弟,人间果然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