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你也知道你撮的药丸叫罪证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只是一个表示惊讶的语气词罢了。]
原谅它一个系统没见过世面,什么时候罪证两字居然也能当语气词用了,嘴硬的鸭子说得大概就是它宿主这样子的人吧。
谭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俯身细细观察始皇胸口的红线,比银针还要略细一些,末端在颈部锁骨附近,往下一直延伸到亵衣里头,让人非常在意。
就在他想要伸手细细瞧上一瞧时,始皇帝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谭昭一下对上一双无机质的眼睛,难得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醒了?”
“徐太医,陛下醒了!”
有宫人立刻奔走,不过井然有序,声响并不大,可见始皇积威之重,便是生了病也不例外。
谭昭仍裹着隐身衣,却觉得后背都毛毛的,刚才那一刹那,他有种真实的与对方对视的感觉,又或者,这本就不是他的错觉。
随着宫人的涌入,谭昭慢慢退到了宫殿的最旁边,看着徐福脚步仓促地赶到塌前细细查探,不过很可惜,始皇不过醒来片刻,连句话都未交待便又陷入了昏迷。
原本高兴的宫殿,就像迅速冷却的油锅一样,一瞬压抑了下来。
“徐太医,您看……”
徐福的眉头紧蹙,他的手藏在袖中,似乎在翻动什么,却并未开口回应。
宫人正欲开口,外头又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谭昭抬头望去,便见到胡亥带着赵高赶过来,等走得近了,便听到人激动的声音:“父皇,父皇,儿臣……”
后头的话还未喊出来呢,胡亥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戏不错嘛。]
系统:噢哟,某人的演技可是差得很哟。
“徐福,你可知罪!”
始皇晕倒,按照明面上的地位尊卑,自然是胡亥最大,他对徐福问责,倒是没什么毛病。赵高听罢此言,十分恭顺地坠在后头,显然是默认的。
整个秦宫的人都知道,徐福在始皇心中的地位相当超然,特别是在卢方背叛之后,徐福可以称得上咸阳宫第一术士。
“陛下虽已昏迷,却不至于人事不知,还请公子慎言。”声音不卑不吭,仿佛面对的不是得宠的帝国公子一般。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谭昭很想冲人吹个口哨,瞧瞧这娃给气得,脸都要气紫了。
胡亥很想当场发作,还好赵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愤怒还是要发泄出来的:“你们太医一个个说得好听,如今我父皇昏迷不醒,那钟焕谋害我父皇,证据确凿,来人,将那……”
这破小孩也真是够记仇的。
不过好在徐福足够给力,这直球打得人脸啪啪疼啊:“公子容禀,钟焕此人道行高绝,绝不至做出如此不智之事,更何况即便公子下令,也杀不了他。”
……不止是殿中的其他人,便是连谭昭都难得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这是夸他呢还是火上浇油啊,说好的他对徐福还有用呢?!
果然,胡亥反应过来,立刻派人去牢房给钟焕送“断头饭”,那是谁都拦不住啊。
谭昭非常无奈地远程控制牢房里的傀儡逃狱了。
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人来报称钟焕逃了。
胡亥那脸,已经从紫气到绿了。
堪称一场闹剧,胡亥很想问责,但显然屁都没问到一个,还得装好娃孝子,谭昭看了都替人累。
如此,很快便到了鸡鸣报晓时分。
谭昭一直坐在大殿的横梁上,他对徐福有警惕,故而一直未动用灵力,眼见徐福在看完最后一册竹简后终于离开,他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与昨晚相比,始皇颈部的红线似乎又往上延伸了一点,很短的距离,但确实动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毒?蛊虫?怨念?
看着都不太像,天子本该万邪不侵,怨念、煞气、鬼气这些负面消极的状态,根本不会近始皇的身,至于毒和蛊虫,谭昭分出一缕灵力从始皇的左手进入血脉,顺着周身气脉走了一圈,居然……什么都没探查到。
没有毒,也没有蛊虫。
那这股异样是什么?
谭昭有些费解地托着腮,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会是什么呢?
及至钟焕的通缉令贴满整个琅琊郡城,谭昭也没想明白。
“钟焕,我知道你在。”又是一夜,徐福忽然挥手将守夜的宫人迷倒,说道,“我虽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但我若是你,必定不会离开。”
“……”
“我猜,你肯定昨夜就在此处了。”
“……”谭昭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长久的死寂,徐福摸了摸下巴微短的胡须,略有些怀疑道:“难道不是?不该啊,若有人敢这般诬赖我,我必定……”
“行了行了,你最厉害!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福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果然在这里。”
谭昭索性现了身形,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糕点吃了起来:“要早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我就不那么小心谨慎了,只是这一日夜下来,我这逃犯的罪名怕是怎么都丢不掉咯。”
徐福径直站起来,走到钟焕面前:“这可不一定,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替别人担责?”
“多谢你的信任。”前一秒气氛正好,下一秒却忽然凝滞起来,“如果,当真是我下的毒呢?”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退开。
“不会。”
“为何不会?”
徐福轻轻一笑,将一册书简往前一送:“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毒。”
谭昭:我总有种文盲被嘲的感觉。
不过随后,他就真的被“文盲”了一把,因为这书简上的文字他压根看不懂,就这图形,距离象形文字就只有一步了吧。
他从容应对:“抱歉,看不懂。”
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无奈的徐福,不过很快人就调整了心态:“这是咒术,且不是一般的咒术。”
“咦?”
“陛下乃是天子,受天地护佑,寻常的咒术根本不能近身,唯有一种,蚀骨夺命。”
谭昭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什么?”
“血蚀咒,因以最亲之人血脉相害,所以这咒还有个名字。”徐福在桌上用水渍写下三个字,谭昭定眼一瞧,只见父子咒三个字。
父子二字,立刻让谭昭惊醒,他恍然间记起他一直忽略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猜到了。”徐福肯定地开口。
闻言,谭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早该想到的,当初王美人那个无疾而终的胎儿没的实在太奇怪了,即便是十八线宫斗系统,那要保的胎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没掉的,再加上曾经秦宫奉常的批语……只是现在追究这个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何解?”谭昭开口。
徐福摇了摇头:“此咒无解。”
“没有除非?”谭昭深深地看了徐福一眼。
徐福却在此时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书简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有,除非有血脉相近之人愿意以命换命。”
这法子非常好懂,换句话说,这对胡亥来说就是一道送命题。
谭昭明白过来,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告诉我?”
春日的夜,尚还有些凉,徐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只是觉得告诉你,或许会有另外的转机。”
“你太高看我了。”
谭昭自问对咒术一窍不通,此前也从未接触过,咒术搁他眼前他都只能察觉到奇怪,让他解咒?这不是开玩笑嘛。
“此咒发作,还有几日?”
徐福引着人到塌前,虚指着红线道:“等到红线进入头部,大约还有五日。”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谭昭闻言皱眉,却又听得人斩钉截铁地开口:“所以,倘若你五日之内没有找到另外的法子,我便会用秘法,以胡亥公子命换陛下的命。”
非常正经,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徐福是非常认真的,因为做了决定,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慌。
“你就不怕陛下醒来后,怪罪于你?”谭昭望着塌上的始皇,他也始皇躺在床上,并非一无所知。
徐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不懂。”
……
这事儿,就有点儿棘手了,或许他刚刚就不应该接徐福的腔:“你这话说得,反倒我才是那个坏人一样,好像我什么都不做,就会害死人一样。可你也知道,我与胡亥公子不太对付,若他死了,于我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徐福的话,却堪称一针见血:“可你是个好人。”
……谢谢,请你收回这张好人卡,他并不需要。
这暗夜的风,可真是一晚比一晚喧嚣了,谭昭侧耳倾听,总有人给他挖坑,这般迂回来迂回去,太烦了,索性他直接开口:“徐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出海?今夜咱们聊了这么多,总该说上一些真话了吧。”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凝滞得要滴出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