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浮名番外

新科进士要考庶吉士,一甲前三名却是不用的。

谭昭不用准备庶吉士考试,却因为考得不错要回乡祭祖,再加上还有些陶仲文遗留下来的祭坛问题,他们一行三人就踏上了回乡之路。

为什么是三人?那自然是他、白浚还有谢诏了。

谢诏到底没有跟永淳公主“复婚”,他是个聪明人,明白一段感情到了破裂边缘,与其缝缝补补,不如挥刀断情。

他也明白以皇家公主的傲气,绝不会率先开口,而要他去求复合,必得他百般相求,再赔上爹娘的老脸,他有些累了。

又或许是高中元的存在感染了他,这世上除了儿女私情,本就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

“谢兄,想什么呢?”

谢诏闻言,忍不住一笑:“当然是在想我的头发还有多久才能长长了!”

不秃头的人,永远不知道秃头的痛苦,为了少掉一根头发,他吃过多少苦,上过多少当,连宫里的太医都给他的头发判了死刑,谢诏没想到居然还有长出来的一天!

“高兄,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好说好说,今晚住店你付钱?”谭昭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道。

谢诏的一腔感激瞬间荡然无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啊。”

谭昭就跑去戳白浚:“今天咱们吃大户!”

喂——你俩当官的吃他一个小举人的存粮,好意思吗!

两人还真就非常好意思,说实话白浚到现在都觉得非常玄幻,高中元这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正经做学问的人。

现在的科举考试,这么容易吗?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白浚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放松,

“以后有什么打算?”

高中元与谢诏是同乡,此次谢诏回乡就不打算再入京了,他准备在家乡结庐重拾书本,待三年之后入京赶考,毕竟朋友这么优秀,他也不好自甘堕落的。

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河内。

高家老小很早就接到了邸报,没想到老小中了探花,简直祖坟都冒青烟了。谭昭刚进县城,就被高父拉着一番忙活,等他稍稍歇下来,居然迎来了高母的催婚。

成亲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谭某人好不容易躲过了榜下捉婿,又迎来了新的艰险,不得已,他与白浚达成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条件是,由锦衣卫出面替他做一回恶人,反正锦衣卫恶人做多了,多这一回不多,少这一回不少。

应付完高家人,谭昭立刻脚底抹油跑了,实则是跟白浚结伴去替人爆破祭坛去了。

原主高中元已经不在,谭昭只能在祭祖的时候替人送些功德福泽后代,至于替人传宗接代,他真的做不到,看到一家老小都不错,他就决定离开了。

估摸着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折腾了大半年,跑遍了中原大地,谭昭过足了瘾,终于在某皇帝第三十二封催促信下,再一次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好你个高中元,你是要学那柳三变,忍把浮名,换做寄情山水啊!”朱厚熜的脸色显然有点臭,这两兔崽子简直撒手没,他一个皇帝还兢兢业业呢,这两倒好,撒手没了。

谭昭一脸正色:“陛下,您怎么能这么想微臣呢。”

“哦?”

“怎么也得,忍把浮名,换做黄金万两吧。”谭昭一脸羞涩,好歹也是他蹲了号子房九天考来的,他要寄情山水,早就放飞了:)。

朱厚熜终于没忍住,拿起一本奏章就砸了过去:“可去你的吧!”

谭昭随手一接,乖巧得像个八岁的孩子。

“听说你跟白浚打了一架,可是真?”

虽然白浚出身一般,还由白久江抚养长大,但朱厚熜用人向来不问出处,如无意外,白浚将是骆安的继任者,他自然要关心两分。

谭昭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还真有这么回事。”

这本就是早就约定好的,谭昭自然不会食言,本来是等案子一结束就比,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到了最后一个祭坛销毁,两人才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谁赢了?”

想到这里,谭昭浑身一哆嗦:“陛下,您是不知道,决斗那会儿是在雪山之巅,那个白雪茫茫,四下无人,冻得微臣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不要多说废话。”怎么,欺负他没去过雪山啊!

谭昭弯了弯唇,又迅速垮了下来:“那自然是微臣赢了。”

朱厚熜一瞧,就知道还有隐情:“朕瞧着你,可不是那么开心啊。”

因为白浚那厮打得过瘾,非要每年跟他打一架,打架多不好啊,他是学文的,打打杀杀多不好,他可是要在翰林院编书养老的人,坚决拒绝。

“但你最后还是答应了,你居然被抓住了把柄!”朱厚熜难得有些惊讶。

谭昭转身就走,这什么垃圾塑料君臣,不要也罢。

**

很快,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只不过今年的三月并不十分令人愉快,雪灾刚过,就有爆发了瘟疫,朝廷上加班加点搞赈灾,谭昭作为钦差,直接空降到了灾区。

跟他搭档的,还是白浚。

这朝廷上,谁都知道与锦衣卫交好有多么困难,一来是锦衣卫本身脾气又臭又硬只听命与陛下,二来是跟锦衣卫交好,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嘛。

皇帝绝不会想看到自己宠爱的臣子跟监察机构的人做朋友,可却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高中元。

这人也是邪得很,明明看上去无害得很,偏偏跟条鱼似的,滑不留手,看着好算计,但回回都不成功。

人在翰林院足足呆了六年,不声不响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临了要用人的时候,陛下却连犹豫都没有,一下就想到了此人。

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高中元的定性,就这份耐性,位极人臣不是梦。

就在所有大佬都在警惕又有一个强敌到来时,这位强敌却在灾区累死累活地熬药,清理消毒灾区,为此还写了一本预防治疗手札,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然而辛苦没好报,谭昭发现自己感染了瘟疫,并且……药石妄灵。

这时候,瘟疫已经接近尾声了,几乎得病的百姓都得到了救治,就差最后的好转阶段了。整个隔离疫区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有谭昭一人。

当然,谭昭也不难受,他发病跟别人不太一样,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瘟疫”跟别人的瘟疫不一样。

即便他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一个天道想弄死的人。

不巧的是,他自己刚巧就是那个人,天雷政策不管用之后,这狗逼天道居然换法子了。

“白浚,你别这样。”

白浚已经连续熬了整整七日,熬得眼睛都红了,这会儿看着实在有些骇人,从京城带来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真的……没法子了吗?”

谭昭摇了摇头:“你该知道的,我不会死的。”

“那不一样!为什么会这样?”白浚也不是当初刚入道的小萌新了,一下就想到了其中关窍,“你不该来赈灾的!”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老朋友,来,笑一个。”

白浚很想拔刀跟朋友聊聊感情,谭昭乖觉地闭上嘴,安静地当着病号,他也算是生命再次进入倒计时了。

哎,他的翰林院养老梦啊,都是泪啊。

系统:宿主,既然知道是梦,就赶紧醒来:)。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朱厚熜正在高府挖六年前埋下的嘉年禧,他也是突然想到,兴之所至,还找了前妹夫谢诏做掩护。

却没想到酒刚挖出来,天边就是一声滚雷响过,手下就送来了高中元病重的消息。

“你说谁?怎么可能?”

朱厚熜惊讶极了,高中元怎么可能……他接过密报,是白浚的字迹,难得的缭乱,看来是真的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朱厚熜看着地上的小酒坛,掩下眸中的情绪,喊道:“来人,立刻派人将这坛酒送去疫区,就说这是朕的祝福。”

天子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快马出城。

谭昭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异常清冽的酒香,只不过他这会儿嗅觉不太好,所以没闻出这是他酿的酒。

等他被灌了足足三天,居然……又醒了过来?!

原本在安然等死的谭某人:……我又苟下来了!

系统:想得你美的。

事实证明,系统虽然老是跟他抬杠,话说得却是没错。他身上瘟疫的症状虽然褪去了,精气神却非常差,即便他身怀灵力,可那跟天道排斥他不矛盾,前两天他还收到了来自天道的救人功德呢。

也是非常公私分明了。

谭某人想了想,在醒过来的第二天,非常麻溜地留书出走了。

没错,就是这么幼稚。

**

许多年后,中原大地迎来了新时代,窗明几净的大学教室里,历史老师正讲着明史。

“说起明史,咱们就不得不提起一位帝皇。”

作为一个宽容的老师,他当然允许学生们的踊跃发言。

“老师,我知道,是明世宗朱厚熜,百岁帝皇,史无前例啊!据说他特别精于养生,墓穴里有出土,说他常年喝一种叫做嘉年禧的酒,起居录里写这酒只有明世宗一人喝过!”

“对对对,我也听过,那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留下来的札记也有记录,不过据说还有一个叫做高中元的官员也喝过,还能救命的。”

“高中元啊,据说他生得容颜昳丽,少年时期就闻名遐迩,差点当了驸马,后来励志考了探花,才貌双全,妥妥古代高富帅!就是命不太好,英年早逝,但他的瘟疫防治录一直流传到了现在,救活了无数人,呜呜呜呜,好想穿越回去拯救男神啊!”

“对对对,据说原本他该是状元的,只不过因为长得好看,这才当了探花!明明能靠才华吃饭,却被迫靠脸,哈哈哈!好像知道男神当时的心情啊!”

“你这个魔鬼!不过我喜欢白浚哎,锦衣卫指挥使,一身飞鱼服,博物馆里还有他的画像,贼帅,妈呀,是恋爱的赶脚!”

“哎,我就不一样,我喜欢嘉靖帝朱厚熜,一个年号敢用八十五年的奇人啊,我最近看野史,听说那嘉年禧是高中元酿给嘉靖帝的,嘉年禧,嘉庆年间禧哎,哇塞,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沿用,呜呜呜呜,老夫的少女心!”

……醒醒,梦该醒了。

这越说越离谱,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非常残忍地开口:“这位帝皇,他就是开国皇帝朱元璋。”

学生:……老师,你是魔鬼本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