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在手背上轻轻地一蹭。
她抖了一下,突然想起手中还提着铜火筷,刚要握紧,就有一只手贴心地探过来,轻轻地帮她接了过去。
星河诧异地抬头,见竟是李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姐姐困了,怎么不去里头躺着睡?这样不难受么?”李绝把火筷子放下,看到暖炉上有几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烤焦了,他却没提。
“不困,只是,打了个盹儿。”星河揉了揉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进门。”
李绝又瞥了眼桌上的枣子跟茶碗:“姐姐怎么弄起这些东西来了?”
星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啊……”
才想起铜暖炉上还有几颗枣子跟花生,方才她一直拨弄着,这会儿只怕烤焦了。
刚要全弄下来,李绝摁住她的手:“我来就行了。”他用火筷子将那烤的半焦的果子一一地拨了下来,垫着袍摆都放在桌上:“很烫。”
“看你张皇的……”星河看他竟大大咧咧地用龙袍来盛这些,不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忙噤声。
李绝却拿起桌上她的茶杯,打开看看,还有大半杯的白茶,当下一饮而尽。
星河要阻止都晚了,又不禁抱怨:“那都已经冷了,你还喝,回头肚子疼。”
李绝拈了一颗枣子啃着吃,入口清甜:“我没那么娇嫩。”
星河叹了口气,伸手在袖子上摸了摸,拿出一个系着的帕子:“给你。”
“什么?”李绝接过来,打开看时,见是一包剥了皮的烤花生,栗子,最简单不过的果实,干干净净地包在她的缎帕中。
他愕然:“姐姐是给我……弄的?”
星河却怕他嫌弃,垂眸:“不爱吃扔了就是了。”
李绝无声一笑,拈了一粒花生仁嚼吃起来,只觉着香甜满口:“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县城,老太太也是这么弄给我吃的。”
他仿佛好久没吃过这个味道了,不由感慨。
星河见他吃的津津有味,这才放心,又左右看看:“人呢。”
见宫女们不在,少不得自己去拿了茶壶过来,幸而还是热的。
举手给李绝倒了一杯,又叮嘱:“以后不要喝凉茶了。”
李绝的眼中漾着明亮的笑意,却偏哼道:“那也得看谁跟我说罢了。”
星河一愣:“什么?”
李绝道:“别人的话我可是不听的,也没人敢这么跟我说。”
星河这才懂他的意思,把茶杯望他手中送过去,喃喃低语:“行了小祖宗,老实些喝罢。”
李绝唇角一扬,却又急忙按住,故意道:“怎么喝,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星河惊讶地看他,他手里拿的无非是自己的帕子,放在桌上不就成了?
可星河即刻又知道了他的意思:“真是个难伺候的……”嘴里念叨,却还举起手来把杯子送到他的唇边。
李绝得逞,衔着杯子喝了半杯的白茶。
茶香伴着果子的天然香气,星河的手上又有些令人心醉神池的馨香,简直如吃老君的仙丹,如饮了瑶池的琼浆,令人陶陶然。
星河没敢让李绝多喝,把杯子放回桌上,问道:“听说你去了太上皇那里,可是……太上皇有什么教诲?”
李绝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问这两天做事如何,是否适应,有无疑难之类。”
星河知道这些不是该自己打听的,就问:“饿不饿?”
李绝只顾吃果子呢,听星河问起来才醒悟:“姐姐饿了?叫他们传膳吧。”
他留下的那两个宫女,极为心细,期间问了几次要不要进燕窝,配茶的点心也自有些。
星河吃了两块点心,几颗枣子等,不饿,本来不是很想吃东西。
但也知道,自己若不肯吃,李绝也未必有心思用饭。
一时三刻,御膳房送了饭菜过来。
李绝并不讲究排场,继位之后特吩咐过御膳房,平日菜不过五道,多半都是素的。
今日因留星河,恐怕是内侍自作主张吩咐的,除了罗汉豆腐,香芹百合,香菇菜心等素的外,又加了几道花胶鱼肚,葱烧海参,五味蒸鸡,金华火腿,三鲜汤等。
星河因为跟李绝隔阂了那么久,竟不知他现在的口味。
看到桌上有素有荤,还以为他已经不忌口了,打量了会儿,就夹了一筷子火腿给他。
旁边伺候的,正是太上皇调给李绝的那近身内侍,见状一愣,正要提醒,却见李绝看着面前的火腿片,竟自提起筷子夹着吃了。
他惊讶地看着李绝,又不敢说,想了想,还是悄悄地先退了。
星河见他吃了第一筷子,就也夹了一片火腿,只觉香而不腻,回味甘甜。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开了荤的?”
李绝支吾了声,星河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上的筷子一抖:“你总不会、还是不吃这个的吧?”
“不是,”李绝怕她过意不去,“我没有特别的忌口,只是随兴所至。有时候也会吃些的。”
星河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好意,脸上红了起来,自己本是要对他好些的,没想到又做错了事。
李绝望着她脸上红红的,煞是可爱,便笑道:“多大点儿的事,也值得入心?再说,我破的戒多着呢,不差这个。”
他不吃荤腥,不过是因为从小养成的体质如此,一旦入口,就觉着身上不清爽,耳目昏昏,所以才不近那些的。
可如今星河在眼前,他已经通体舒泰,又哪里在意这些琐碎。
当下,李绝竟夹了一筷子花胶鱼肚给她:“只是姐姐不该为我多心,怎么从两年前,姐姐竟没有再长些。”
星河垂头吃东西:“我可没缺了吃的。”
“那就是思虑过甚,郁结于心,经脉不畅。”
“也没有多想什么。”
李绝嗤地一笑:“总之以前的不管,从此后,不许你再瘦下去,上回在香叶寺里,身上的骨头要硌着我的手了。”
星河脸上越红,死死低头:“你又说胡话了。”
李绝吃了几筷子,总是没心情在饮食上:“我倒想喝点酒,姐姐喝不喝?”
因为他平时不喝酒,所以内侍并没有特意准备。星河一听忙道:“我不喝,你也不许喝。”
星河知道李绝一向不饮,酒量不佳,自己也是同样的。
万一喝醉了……
李绝倒是明白她的心意,勉勉强强又吃了会儿,便道:“姐姐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星河以为他有事,便没有再问,他不在跟前,她倒是可以安心地吃饭。
过了两刻多钟,内侍来将饭菜收拾了去。
星河漱过口,微微整理,便见李绝从外回来,却是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有些润泽,她定睛看了看,怀疑他是去沐浴过了。
她本来正在想今晚上自己该在哪里歇息,突然看到李绝精神焕发地回来,且像是洗过澡,突然就像是触动了心里不可告人的那点担忧,让她无法抬头。
李绝走到星河的跟前:“姐姐吃饱了?”
星河“嗯”了声,目光只管往别的地方逡巡:“时候不早,我、我去哪儿……”
“还要去哪儿,就在这儿不好么?”李绝俯身,盯着她,低声说道。
星河忙要后退,却给勾住后腰:“小绝……”
不知是因为才洗过澡还是怎样,李绝的双眼格外的亮些,灼灼地盯着星河:“姐姐,上次在香叶寺,你说神佛会见怪,叫我强忍着,我倒不信那些,只恐怕会妨碍到姐姐,所以才答应了你,——这会儿,可不是在寺庙了吧?”
星河窘迫地把脸转开:“是、是不在寺庙,可是……”
李绝更靠近了些:“或者,姐姐又有什么新鲜借口来搪塞我呢?难不成是因为‘有夫之妇’,啊对了,庾凤臣已经给过你放妻书了……这个借口也不行了呢。”
他调侃地说着,眼中的笑意随着深了些。
星河给他揶揄的脸上越发红了,可还想垂死挣扎。
李绝却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内走去。
“小绝,小绝再等等,小绝……”星河语无伦次,要被拉上案板一样张皇。
可那一声声地“小绝”,叫的李绝的魂儿都飞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李绝将她一拽,顺势拦腰搂住,竟是轻轻松松地把她挟在肋下,就这么夹带着进了暖阁。
星河还没等反应,人已经在暖阁的那小榻之上了。
她徒劳地向后退,李绝扑在床边上,手撑着褥子:“姐姐没有借口了?那我就……”
“不、不行!”星河先是伸手抵住他,然后又极快捂住自己的脸:“上次你……就闹出事了,这才又的话,谁知道会怎么样?”
李绝先是疑惑,费了点精神,才弄明白她这句话,他忍笑:“姐姐是说,上次弄出了玄佑,这次又怕……”
“你还说!”星河臊的很,双脚在褥子上踢了踢。
李绝却捉住她的脚,轻轻地将绣花鞋脱下。
星河赶忙放下手:“别动,我没洗过。”
“啊,是了,那……”李绝却仍是握着那只秀气的脚,慢慢地将雪色的罗袜拉下来:“我给姐姐洗好么?”
星河知道,只要自己一答应,他指定会当真。
这个情态,再叫人送水进来,她还活不活了。
“不不用!”她结结巴巴地否认了。
玉足生得精致,脚趾小而圆润,微光晶莹。
李绝轻轻地捏了捏,喉结明显地吞动。
星河不能动,只是发抖,想抽回来,原本就不够的力气,在他的缓缓抚摸下,更仿佛四散溃逃似的。
李绝的手贴着薄薄地丝缎向上,蓦地倾身,逼得星河不得不后仰。
她倒下去。
李绝的手在星河的脑后一抄,稳稳地护住。
虽只道底下的褥子不至于弄伤她,却仍是不想让她吃一点疼。
李绝盯着她的眼睛,看到这双明眸里是惊悸,羞涩,跟一点无力的挣扎。
“姐姐别怕,”他低低地:“这次无妨,我会娶你……明媒正娶的。谁也阻不住。”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加重,大手握着星河的肩,因为太过喜悦,有些难以按捺地微抖:“姐姐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星河最后一点理智,被这两句话击垮似的。
窸窸窣窣,是李绝在除衣。
模模糊糊地,星河叫道:“小绝。”
“嗯?”李绝低低地疑问,而动作并没有停。
星河深吸了一口气:“你……嫌不嫌弃我。”
李绝微怔。
星河目光闪烁:“你介不介意……”
李绝盯着她的眼睛,哼道:“嫌弃,介意。”
就在星河脸色微僵的时候,他俯身在星河耳畔道:“我只嫌弃姐姐不够喜欢我,介意你心里记挂别人比记挂我更多!”
雪密密地落着,不再需要扫雪,内侍们得了自在,而整个皇城也格外的静谧祥和。
御书房外,负责伺候的内侍们尽忠职守地立在廊檐下,只是风雪声中,依稀仿佛,听见数声低吟。
可再仔细去听,又好像没有。
大概一个时辰,里头急着传人。
首领太监不敢叫别人进内,自己急急地到了里间,在暖阁外止步:“皇上有何吩咐?”
帐幔给掀起了半边,李绝的声音罕见地惊慌失措:“快传太医!”
首领太监吓了一跳,刚要问他是否有什么不妥,就听到女子的声音,急着阻拦:“不,小绝不要!”
内侍甚惊,大着胆子向内觑了眼。
却见新帝明黄的薄衫散在臂弯上,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一个人。
垂落的帐幔遮住大部分,缝隙中若隐若现地,一头缎子般的长发逶迤散落,跟那明黄的中衣叠缠在一处。
锦被底下,却是半截酥白玉润的小腿微露出来,像是新采的雪藕,鲜嫩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李绝盯着怀中人,焦心如焚:“可是姐姐你……”
“不不,不碍事,上次……”星河声音极轻地打断,忽然想起内侍还在。
她一震,把脸往他怀中藏了藏,低吟似的求:“你先叫人退下。”
李绝犹豫片刻,到底吩咐:“退下吧。”
首领太监低头躬身,答应着退后的功夫,听到新帝低声问:“上次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