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约这两日忙于公务,几乎连国公府也少回。
先前,在庾清梦被拟蛇所咬,滑胎之后,皇帝严禁将此事大肆张扬。
所以坊间并不知晓内情,而只以为是侧妃身体过于虚弱的缘故,导致滑胎。
事实上,皇帝早命庾约跟心腹的内侍暗中调查此事。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倘若庾清梦死在宁国公府,而且那拟蛇所咬伤口隐秘,等闲自无人察觉,再加上有佑儿那一撞……就算庾清梦出事,顺理成章的,这罪责自然就是国公府担着,跟别人无关。
谁知陆机跟庾凤臣找到了那拟蛇,这么一来,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最不愿意看到庾清梦顺利生下皇孙的是谁,众人心里其实都有数。
毕竟裴氏的善妒,人尽皆知。
何况庾约还查到了真凭实据。
裴氏的母族兄长,平日就善结交一些奇人异士,其中不乏认识域外高人的。
但凡经手,必有经手的人,又不能一一地杀之灭口,在京内的地盘上,庾凤臣要找线索,简直易如反掌。
他只需要把裴家的人同西北客商接触,并得过一条拟蛇的事情查明白,一应案卷递呈给皇帝就是。
而皇帝这边,也早命人将伺候庾清梦的几个嬷嬷跟宫女等严加审讯,这些老嬷嬷虽是皇后特意指派给庾清梦的,经验丰富之人,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忠心耿耿,其中一个便忍不住招了。
皇帝没有如何,只把惠王叫了进宫,让他将所有案卷看过。
惠王看完后,失魂落魄。
皇帝望着自己的儿子,脸色一言难尽地难看:“你心里有数了,要怎么处置,你自己去处理,朕就不插手了。”
惠王呆呆地站着,几乎没反应过来,皇帝心里响起一声叹息,冷道:“不过,上次朕说的话,你总该还记得吧?”
上回裴克事发后,皇帝警告过,如果裴家还敢胡作非为,那就要连根拔除的,惠王如何能不记得。
皇帝最后道:“去吧,朕希望你能够把此事做好。就算是……将功补过。”
惠王领旨,出宫。
他简直没法儿面对这个真相,虽然在宫内看过的那些按了指印的口供,如此清晰。
惠王跟王妃裴氏,也算是有点“识于微时”的意思,惠王宅心仁厚,性子是有些温吞的,在他少年时候,有此在宫人的陪同下,出宫查看市井风貌。
不料闹市之中,不知哪里窜出一只狗儿,因前方放炮仗,受了惊吓到处窜咬,最后竟向着惠王袭来。
惠王不知所措,只是拼命躲避,眼见躲不开要给咬一口,不知哪里跑出一个少女,手中拎着一个捣衣锤似的东西,向着那狗儿用力打去。
那狗子给打的倒在地上,竟当场毙命。
惠王是个软弱的性子,因为这个常常被皇帝嫌弃,如今看到这么悍勇的女孩儿,居然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后来他不顾皇后反对,执意要娶裴家女。
惠王以为自己多了个贤内助,没想到,裴王妃确实是个能人,只是这份“能干”,却超出了李坚的承受范围。
她可不仅有打杀狗儿的风范,人,也一样。
李坚回了王府,入了内宅。
王妃一无所知,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又是去看庾清梦了。
便道:“我已经派人去请过一次了,她只是不肯回来,何必呢,只管要住在国公府里,就好像这儿不是她的家一样。传出去,叫人听见像是什么,恐怕还要说我不容人呢。”
惠王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王妃:“梦儿小产,是何等惨痛的事,你不体恤,反而只在乎自己的名声?”
王妃愣了愣,才又笑说道:“我只不过因为她不回来才抱怨了一句而已,王爷就这么护着了?王爷若是不高兴,明儿我亲自去请她回来就是了。”
惠王漠漠然道:“还是不用了,在国公府,只怕真的比在王府要强。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母后,娶了梦儿,到如今反而是害了她。”
王妃皱眉:“王爷……说的什么,什么害她,谁要害她了?”
惠王默默地看着裴氏:“你没有话跟我说?”
裴王妃似觉着这话可笑,道:“我?我有什么话?王爷干吗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惠王见她竟冥顽不灵,便道:“你不承认也罢了,不过,你难道不知道,裴家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王妃脸色一僵:“什么?王爷何意?”
惠王淡淡道:“何意?他们相助你暗害梦儿,你还真以为事情办的天衣无缝?我早警告过你!”他失了控,站起身对着王妃道:“我只是想,你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梦儿下手,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你,你也太狠心歹毒了,竟想要她一尸两命?!父皇说的对,我确实不能再容下你了。”
王妃见惠王是动了真格,本是要抵死不认,可看惠王这神色语气,显然早已经查明,于是忙求饶:“王爷恕罪,其实臣妾没想就要清梦妹妹死,只是……大哥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王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惠王其实还心存一点侥幸,如果王妃不知情,自然还可以网开一面,闻言彻底失望,怒斥道:“毒妇!你还敢求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可以诛你裴家九族!”
诛九族这个词,吓得王妃双腿发软,忙跪倒在地:“王爷!”
国公府。
库房越向内,越是安静。
但就算有柜子阁子等重重挡着,耳畔仍能听见外头丫鬟婆子们的声音,时不时地说:“小心些,别撞坏了。”
又道:“脚下利落点,毛手毛脚的。”
一点一点,都钻到星河的耳中,惊雷似的。
李绝却丝毫都听不见别的,他只顾看着星河的脸色,他几乎按捺不住想在这里就“试一试”,抱她的滋味。
察觉星河很在意外间的响动,李绝心头一动。
她的身量太小,从后抱着并不算方便,欺负人一般。
李绝转了个身,抱着星河往旁边挪开一步,将她放在旁边略高一些的柜子上,趁着她不留意,欺身靠前。
星河鸦青色的对襟长衫的底下,是秋色的流云百福的褶裙,被他劈身而至,褶裙向着两侧展开。
花瓣般散开的裙摆遮不住底下同色的绣花鞋,也露出一角牙白的薄绢丝中裤。
星河出乎意料,惊恐地看着李绝:“你干什么?”
李绝凑近,目光贪婪地凝视面前的这张脸。
方才隔水相望的容颜,可望不可即,如今就在手底,他没法形容心里的欢喜。
就算自诩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每次跟她亲近,都是这样天赐良机般弥足珍贵。
李绝张手,掌心轻抚过她的脸:“姐姐怕什么,更过分的不是……已经都有过了吗?难道你都忘了?”
眼前的明眸里透出一点恼羞成怒。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颤声说,但脸色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是姐姐忘了,帮你想起来好不好?”李绝微笑,他甚至慢慢地用舌尖润了润唇。
“你这……”星河挥手就要打他,手指已经落在他的脸上,却又赶忙停下来。
李绝的心跳快的很:“姐姐舍不得打我?”
“我是怕给人听见,”星河垂眸,低声:“你……你越来越放肆,变本加厉了是不是?”
“天地可鉴,我只是……太想姐姐罢了。”李绝低低说了这句,把她放在自己脸颊边上的那虚张声势的小手,张口含住。
细嫩的手指被濡湿的唇裹住,星河受惊地睁大双眸,急忙抽回。
但就在手指撤回的瞬间,李绝拥着她贴近,他被革带束着的窄而劲瘦的腰身长弓似的向后,俯身吻住唇。
星河受惊,手还没来得及远离,本能地要将他推开,手指胡乱地落在他的脸上,发端。
五指微微用力,后知后觉地发现竟是抓住了他的发,把原本还算整齐的发丝弄的有些凌乱。
她没法儿出声,眼睛睁开,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少年鲜明的眉眼,但眼睛闭上,却突然又出现那个慌乱惨烈似的雨夜。
星河只能将手往下,摁在李绝肩头,拼力地推了几下。
少年的身子好似给她推的晃了两晃,然后却又发狠似的反冲了回来。
这次,他的手自星河肩上向下,揽着她的腰,逼她向着自己贴近。
星河的腿便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的腰侧,这个姿势越发让她想到那不好的记忆:“唔……”
挣扎着试图发声,含混不清的字眼从嘴角断续流溢:“小……绝……”
李绝很想听到她的声音,可又舍不得松开她,勉勉强强地留出一线空隙:“姐姐,姐姐……”
星河试图向后挪,以便于避开他些。
双腿垂在柜子边上,随着动作微微地踢动。
李绝却立刻发现,很不满地在后腰上用力揽紧。
他磨着她,熟悉的感觉,星河眼角湿润,是被逼出来的泪:“你别!”
李绝呼了口气,身子在战栗,他的心已经是极向往星河的了,而他的身体仿佛更在他的心意之上,强烈的千百倍,完全不必要经过他的心意,而自动地向她靠近,叫嚣着需要。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太坏心了!竟骗我……”他允她发声,因为他同样渴望听见她的声音。
幸而他可以亲吻的有很多,甚至没有他不想亲吻的地方,只要是她,他从头到脚都想要。
“我不是……”星河难堪的,想避开他。
“不是、什么?”李绝倒吸一口凉气,她越是不安扭动,就越是让他兴致勃发,甚至极为难耐,李绝不得不开口阻止:“你别动。”
是劝告,又像是一种贪求更多的提醒。
星河也有些乏累,听话的停了下来:“小绝……”
垂眸向下扫了眼,脸颊上便飞了红,恼羞地:“你……”
刚才她没看,只是感觉到了,如今看到那黛蓝衫子底下的情形,无地自容。
李绝凝视着她,眼角泛红:“姐姐,”他贴近她的脸颊:“那天,是真的?”
星河看他一眼,咬着唇看向别处。
“告诉我,”李绝没忍住,行船入巷似的撞击:“姐姐告诉我?”
星河低呼,明眸摇曳,光影潋滟,克制不住地:“不要!”
“二奶奶?”库房外间,又有小丫鬟在叫。
星河头皮发麻,扭头要看是不是来了人,又忙往前想要下地。
如此主动靠近,李绝闷哼了声,哪里还收敛得住,蓦地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了起来,向着旁边挪步。
“你……小绝!”星河慌了,又很怕掉下去,不得不搂住他的脖子。
“二奶奶呢?”另一个丫鬟疑惑地问。
李绝盯着她张皇的眼睛,没有出声。
他仿佛在赌她会不会叫人。
星河挥拳打了他几下:“放我下来!”耳畔却听见丫鬟们仿佛在找她,脚步声都能听见。
星河的心里鼓声躁响,她不得不扬首,拼命自制地,而仍不免多了一点急躁地高声:“我要静一静!”
丫头们从没听过她仿佛带怒的声音,忙不敢靠前,只道:“东西都快搬完了,我们进来同二奶奶说声。”
“知道了。一会儿……”她死死地咬住唇,把那一声地哼忍了回去:“嗯……”
丫鬟们没进来。
星河却无法把心放下,她被李绝托抱着,抵在立柜旁边的墙上,真是生平罕见的难堪:“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忍不住了,”李绝呼气,脸上也是一种情动的粉红色:“姐姐,你疼疼我……”
星河怔住,想到那夜的情形,忙又道:“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疯了,”李绝难熬之极,拉住她的手往下:“为姐姐疯了,姐姐不疼我,是想我为你憋疯了?!”
星河沦落在他的臂弯里,那力道一下一下地,像是浪潮拍岸似的,无休止,汹涌强悍。
袍子给撩起,隔着薄薄的绢丝跟细缎,撞击的力度仍是极其的骇人。
星河不敢看,半闭着双眼,感觉给颠动着。
难堪,羞耻,还有些没法形容的……她想要捂住嘴,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漏出什么响动。
她的额角有了汗意,惦记着外头的人,想要李绝快点结束,又没法出口。
李绝不能尽情,闷闷地哼了声。
比之先前,他有些畅快,又有些不得肆意的委屈。
终于,右手扶抱腰臀,左手将她后颈往下摁落,又如愿以偿地吃住了。
香甜的唇瓣,真想全部吞掉。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仿佛是怒兽似的咆哮,动作突然猛烈。
宁国公府外。
容霄快步走出来,问戚紫石:“道兄没出来?”
戚紫石摇头:“怎么了二爷?”
容霄皱眉:“奇怪,我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戚紫石一想,暗暗挑了挑眉:“那还是别找了,万一他自己把哪儿离开了呢,你找来找去的惊动了府里的人反而不妙。”
容霄笑:“也是这个道理,不过,难道我们就走?”
正说到这儿,突然间一匹马极快地从国公府街头飞驰而来,戚紫石定睛一看,突然撇下容霄迎了上去。
那青衣人也看见了他,急忙翻身下地,手掩住唇,低低地跟戚紫石说了几句。
戚紫石的脸色巨变:“什么?你……”
青衣人脸色凝重,说完后,便又上马离去。
戚紫石的身形竟晃了晃,失魂落魄一样。
容霄看的古怪,赶忙过来从后扶住:“戚先生,怎么了?”
戚紫石抬头看他,突然道:“快去……找小三爷……”
才说了这句,竟看到门口处人影一晃,是李绝走了出来。
戚紫石失声:“小三爷!”
李绝下了台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戚紫石原本是个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但这会儿因为心头震惊,竟没顾得上细看。
他极快地飞奔到李绝身旁,低低禀告了一句话。
李绝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原本有几分冷意,听了这话,也露出罕见的骇然:“什么!”
戚紫石道:“小三爷还是快回王府吧,据说……王爷的情形、很不好!”
这时侯小厮把马牵了过来,李绝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竟没顾得上跟容霄打招呼。
戚紫石也跟着慌里慌张地上了马,临走才对容霄道:“二爷,我们有急事,回头再说。”
“道兄,戚先生……”容霄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出了长街!
李绝飞马赶回了惠王府。
王府门口已然戒备森严,李绝不等马儿停下,就已经飞身掠入王府大门,等戚紫石赶进门,早不见了他的身影。
惠王府内宅,李坚躺在榻上,脸如金纸。
旁边是两名太医,正如大祸临头般的眉头紧锁商议如何调治等等。
李绝冲了进内,一眼看到榻上的惠王:“坚哥哥?!”
惠王闭着双眼,毫无知觉,其中一名太医急忙过来:“三殿下!王爷伤势严重,方才……处置伤口的时候疼晕了过去,还是暂时别叫醒他,免得更添苦楚。”
李绝屏息:“伤在哪里?”
太医把盖在惠王身上的薄毯子轻轻掀起,露出了血淋淋的胸口。
没看到伤的时候,李绝心里还有些侥幸,等看到那伤口的位置,他的心突然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强行按捺那份心惊,李绝握住惠王的手腕替他把脉,脉象微弱的令他无法置信。
“谁!”李绝惊怒:“是谁动的手?”
两名太医面面相觑,仿佛都不敢说。
惠王遇刺,而真凶何人,两个太医不敢擅自提起。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没法相信。
刺伤了惠王李坚的,不是什么武功高强深不可测的刺客或者杀手,而是惠王妃裴氏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