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姐姐是我的

星河没想到容霄敢这么大胆,加上他向来鬼鬼祟祟的事情多,所以竟没转过弯来。

直到香栀园将近,星河心里才多了点疑惑,可已经迟了。

才迈步进了院子,就见那道想见而又不能见的身影站在前方。

两个人目光相对,一声“姐姐”,逼得星河窒息。

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在惠王府里他冷冷地唤自己“庾二夫人”的情形。

星河看向容霄,又惊又气:“霄哥哥你……”她转身要走。

容霄急忙拦住,打躬作揖:“三妹妹,你别生气,更千万别告诉二爷去,不然我就真活不了了。”

星河扭头,恼的咬唇:“你知道你在胡作非为,还敢……”

“是我逼着他的,”李绝往这边走过来:“姐姐别怪他,要怪只怪我。”

容霄看看他们两个,苦笑。

他心里是惧怕庾约的,知道私下里做这种事,给庾约知道后会吃不了兜着走,本不敢乱来。

但偏偏李绝又不是个会叫他能拒绝的人,两处权衡,到底李绝跟他更亲近些,所以容霄只好答应了李绝。

毕竟李绝也跟他说了,并不是为别的,只是说几句话。

而星河已经嫁人,想来李绝不至于会逾矩,会有分寸。

星河只轻轻扫了眼李绝的衣角,没往他脸上看:“三殿下又为何这样唐突,叫人不解。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

“姐姐不想知道,我这两年……”李绝盯着她的背影,声音带颤:“这两年的情形吗?”

星河的脚步顿了顿。

容霄打量了会儿:“三妹妹,你们两年没见了,不如趁机把话都说明白,也就罢了。”

说了这句他赶快转身,往门外走去。

才出门,突然“啊”地叫了声,但很快又销声匿迹。

星河本来是想跟着容霄一块儿离开的,可就像是身后有条无形的绳索在牵绊着她似的,让她不能动。

闭上双眼,星河深深呼吸:“殿下要说什么?其实我同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绝喉结微微地滚了滚,凤眼盯着她,缓缓道:“姐姐非得说这些话来伤人吗?姐姐是觉着,我被伤的还不够?”

星河突然后悔刚才没直接走开,只听着他的声音,就忍不住眼睛酸胀。

她想回一句,又发不出声来。

袖子给轻轻地拉了下,星河起初没注意,等醒悟是李绝所为,急忙把袖子撤开,往旁边退出一步。

她肃然地:“你做什么?”

李绝没有再干别的,只是望着她:“你就打算一眼也不看我了?”

星河不期然跟他目光相对,忙又垂下眸子:“殿、殿下恕罪,我从没想伤谁,只是如今……事过境迁,您当然也很清楚。毕竟您上回叫过我一声‘二夫人’……”

嗓子就像是给人捏着,每一个字都发的很艰难,星河连连吸气:“您要说自个儿这两年发生的事,自然使得。可是别的话,请您不要再说了。我现在的身份,也不该听。”

甚至于这样跟他见面,也不应当的。

李绝攥了攥双拳:“你是真的不认我了。”

星河扭开头。

“我确实恨你,”李绝将头转开,看着那零零星星还有着栀子开放的花圃:“你可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

星河心里知道,自然是她嫁给了庾约。

“是什么,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星河轻声说:“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三殿下您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罢了。我先前说过很多次,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不胜数,三殿下若有喜欢的,也可以及早……”

“你在说什么!”李绝上前,一把握住了星河的手腕。

他确实是长了不少,十六七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这手都显然比先前更大了许多,而且仿佛更加有力了。

星河有些许的恍惚,稍微抽了抽,没抽动,只好说道:“是金玉良言。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不过有惠王殿下跟皇上做主,想来必然错不了。”

“你是听说了什么?”李绝问道。

“没有。”星河立刻否认。

靠得太近了,李绝又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

他真想狠狠地把她抱住,埋首在她身上,贪婪地吸吮每一寸,来安抚他孤冷躁动了两年多的心魂。

他吞了口唾液:“庾清梦怪罪我,说我为何两年没有回来找你。”

星河正想怎么才能叫他放开手先,闻言道:“哦……原来四姑娘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在意。没有人怪罪殿下什么。”

李绝的眼眶开始发红:“你真的不在意?”

星河察觉他的手在抖:“殿下……”要去将他的手推开,却突然发现,他的手腕上好大一道疤痕,而细看,手上仿佛也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她的眼睛立刻直了,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不在意,我在意。”李绝低低说了这句,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星河紧紧地抱住:“姐姐!我在意,我怎么会舍下你!”

星河没想到他说放肆就真的不顾一切起来:“你、你放手!”

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不似先前那么青松冷泉般清淡好闻,而是多了几许经霜历雪的肃杀似的,侵略性却更重。

星河浑身战栗,知道挣不开的,竟失声叫了他的名字:“小绝……”

李绝狠狠地抱着她,身子也禁不住地有些簌簌发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至宝:“姐姐,姐姐……”

他急促地唤,情难自禁,竟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别、你怎么还不改!”星河没法儿动,心都乱了,只靠着最后一点理智,“你再不放手,我便叫人了!”

“你叫吧,”李绝不知是吃定了她不会叫人,还是根本不怕:“我不放开,姐姐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好像觉着不够,低下头在她的发鬓上亲了亲,又深深地嗅那令他着迷的香气。

似乎那点香,能够治愈他身上跟心上以及魂魄上的伤痕,裂痕。

但只是这样,却仍是远不能令他餍足。

李绝微微弓身,低头要去亲一亲她的脸,却冷不防给星河一巴掌打在脸上:“你够了!”

她的力气并不大,比挠痒痒强不了多少。

但李绝还是停了下来。

星河顺势后退,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看了眼李绝,又垂了眸子。

狠狠地一咬唇,星河低低道:“你别再这样了,真的,我不喜欢这样。你若再……除非是想害死我。”

李绝摸了摸自己的脸:“姐姐打的,一点儿也不疼啊。”

星河一怔:“你、我就不该跟你见面。”

她才转身,李绝瞥着那一点纤细的腰肢,人不动,只是探臂过去。

轻轻地一勾,他一把拦住,轻而易举地将星河揽了回来,裙摆在眼前随之荡起,坐秋千一样。

“现在说不该跟我见面?”李绝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也后悔,当时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地要回京来找你?”

星河被他困在游廊的边柱旁,正在慌张地怕他胡来。

听了这句,疑惑不解:“你说什么?什么回京……找我?”

李绝微微俯身,是想要靠她更近些。

这两年他长了不少,她却没怎么长高。

李绝死死地望着星河的眼睛:“你不是怪我这两年没回来找过你么?”

“我……”

没等星河说完,李绝哑声道:“你听好了,我回来过!我回来过!”狠狠地摔出这两句,他的语气却又一变,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低语:“但我宁肯我没有……”

星河惊得打了个哆嗦,站在原地没法儿再动。

她仰头看向李绝,他这般眈眈俯视的姿态,简直令人没法呼吸,没法正经地想清楚。

“你到底说什么?你……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她无措,茫然地。

真的没听错、没想错?他回来过?什么时候?

她为何一点儿不知道?

李绝不想回忆那一幕,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把那记忆从脑子里挖出来扔掉。

“我当然回来过,我来找过你啊,我……”李绝的眼中,隐痛一涌而出。

当初在盛州之外的玉城,李绝遽然发难,杀了那辽国右将军萧澍,可惜并没有成功逃出玉城。

城门已经早早地关闭,他潜藏在城中,寻找出城的法子,恰好耶律鹃因为萧澍的死,也来到了玉城。

李绝阴差阳错地潜到了耶律鹃的住所,本是要要挟这小公主掩护自己出城,谁知耶律鹃听说是他杀了萧澍,竟丝毫也不惧怕,反而对他感恩戴德,毕竟若不是李绝,她的下场必惨不可言。

耶律鹃听说李绝想出城,便乖乖地配合,护着李绝出了城。

但却不是往盛州的方向,毕竟耶律鹃是要返回辽都的。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就在李绝中途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说了一个消息。

原来信王竟然为了他,想跟耶律阿贵和议。

本来阿贵已经心动了的,谁知李绝杀了萧澍,一时情形大变。

和议自然作废,连信王都差一点给围困,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李益都还不知道李绝怎样,见对方翻脸,还以为李绝已经给害,凶多吉少,怒发冲冠。

而阿贵这边儿,也因为萧澍的死,他没法跟辽都交代,势必要先立功补过。

两方都是挟怒带忿,竟因此打了起来。

信王本就有旧伤,在这场战役之中又添了新伤。

李绝狐疑不信地,费了点周折赶回了边镇。

信王看到他好好地回来,虽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李益都十分欣慰。

他一番常态地询问李绝身上的伤如何,有无受苦。

明明身上还缠着绷带,信王却支撑着起身,假装无事而有些严肃地:“回来了就好,只是听好了,只是以后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们再擅自行动!”

李绝这次去救世子,原来只有王妃知道并允许,她却并没有跟信王说起。

信王知道李绝等人离开后大惊,立刻带兵出城赶到边镇,准备见机行事。

正世子李重泰众人逃回,前方哨探报信,当下顺利接应。

谁知又听说李绝跟戚紫石两个引开了追兵,不到半天,就知道李绝被擒。

那时候信王只以为李绝凶多吉少,毕竟对方知道李绝的身份。

所以也顾不得什么,竟一反常态,主动地要跟耶律阿贵议和。

要知道先前世子李重泰被俘之后,虽说世子的身份没暴露,但信王也始终按兵不动,就仿佛无事发生,百姓们都不知真相。

信王当时是做足了准备,就算世子死在辽营,他也绝不会对辽人低头,更加不会让世人知道,信王府的世子被俘。

但对李绝,他竟完全不一样。

面对信王突如其来的关怀,李绝心里怪异样的。

李绝分不清,信王是太不在乎自己呢,还是太在乎。

但他心里自有打算。

毕竟李绝现在已经实践了承诺,他把世子救了回来,那信王府也没有理由再留他了。

等信王的伤势稍微稳定下来后,李绝便要启程。

虽然信王妃竭力挽留,而也李重泰跟李栎叶也相继劝过,李绝仍是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盛州。

他日夜兼程地赶路,在半个多月后,回到了京内。

他是在靖边侯府门口看见星河的。

望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李绝狂喜不禁,满身的伤痛、满腹的疑虑都忘了,而着急地想到她身边去

不料在众人环绕中,星河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庾约,他小心地握着她的手,一边拢着她的肩头,温情亲昵地陪她下台阶。

李绝的目光都狂乱了,而在狂乱惊骇之中,他看到了星河显怀的肚子,她抬头看了庾约一眼,脸上盈盈地带着笑。

那笑,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副恩爱相处的情形,简直把李绝从头到脚地毁灭殆尽了。

在回程的路上,偶尔歇息,他也曾听过路人的闲言碎语。

说是京城宁国公府庾二爷突然着急地娶了亲,对方还是年纪差了不少的侯府的小姐。

那些人调笑:“据说那靖边侯府的三姑娘,可比庾军司小差不多一轮,跟国公府的那位四姑娘并称为明珠美玉的,京内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竟都在他们府里了……花枝似的女孩儿,也怪道那庾军司竟也为她动了心。”

也有说:“我京内的一位朋友也说,庾军司甚是宠那位小夫人,百般恩爱,日夜不离,据说如今已经……”

“这么快?啧啧,庾军司能耐啊……真好福气……”

李绝统统不相信。

最初听见这些说闲话调笑的路人,他会按捺不住上去暴打,到后来一旦听见,起身就走。

李绝本来认定了,谁说他也不信,他只问问星河就好了。

只要见了她的面,所有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但是如今,那残忍至极的场面就在跟前,他看着庾约搂着星河,而星河冲着庾凤臣笑,她的笑本来只属于自己!放在她腰间的那手也只该是他的!

她的所有都是他的!

不知为何鞭炮声响起,烟尘滚滚,好像是无数人都在欢声笑语,只有李绝心碎如尘,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大概无间地狱不过如此。

望着星河上了车,望着庾约一路相随,李绝的胸口血气翻涌:“姐姐……”他哑声地叫,“姐姐……”

那个人却已经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别人怀中的。

她甚至听不到他的声音。

李绝是极度的悲恸,也极度的愤恨:“星河,容星河,”他声嘶力竭地,喉头一口血冲上来:“你这个骗子,你……负我,你负我!”

李绝痛不欲生,就好像自己追随和珍视的东西被毁了。

他甚至有种想要毁天灭地之感。

脑中一片混沌,只有恨极妒极怒极的火焰,不可一世地燃烧。

在这种失去理智的焰火之中,李绝想着索性大闹一场,他要冲去国公府,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嫁给庾约,如果她真的变心,那就杀了她,再自杀,他不要再活着了!

李绝擦去唇角的鲜血,脚步踉跄地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