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三更君千金买一笑

甘泉瞧见庾约的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异样,他猜二爷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正要问,庾凤臣却轻声道:“你抽空去找趟老太太那里,找松霞,告诉她……”

甘泉低头,留神听他悄悄地吩咐了几句。

“这……”管事的眼神里虽有点疑惑,却仍是不问,只随和地笑道:“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去。”

星河本来是当日来当日回的。

不料老太太格外喜欢,特意叫人来叮嘱,说让她再多住两天。

也已经派了人去侯府告诉过了。

星河盛情难却,加上庾清梦也愿意让她留下,自己有个知心作伴的人,当下便在国公府留宿了。

如此又住了两天,期间倒是随着清梦又学了好些道理,并认字读书,并不只是玩乐而已。

这天回到侯府,人才下车,里间容霄闻讯先赶了出来,他风风火火地:“三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也不等星河去回老太太,就不由分说把人拉到自己院中:“你知不知道,道兄出京了!”

容霄向来的大惊小怪惯了,所以星河本来没在意,还笑吟吟地。

直到听了这句,笑容如狂风卷云:“什么?!出京……去了哪儿?什么时候的事?”

她果然并不知情,容霄便道:“就是那天你去国公府的时候,本来他是来找你的,说是想当面儿跟你说,不料你一直没回来,他心急,就先去了。”

“到底去了哪儿?回青叶观?”星河还心存侥幸,可下意识地觉着,不可能这么简单,不然容霄不至于紧张的这样。

果然容霄道:“怪就怪在这里,他没说自己要去哪儿,只说是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

星河的目光有些发直,她记得,上次李绝用这般的说辞离京,是在霸州,拿了那将军的人头。

这次他又去干什么了?!

她想象不到,也不敢去猜想。

可是心里的冷意竟无法遏制:“霄哥哥怎么……不拦着他?”

容霄哪里能拦得住李绝,叫苦道:“我也问过,也劝过,他只是不听,临走之前让我转告三妹妹,叫你安心等着,他不是去做坏事的。”

听到最后一句,星河那正发抖的心总算能够放松些了。

容霄又道:“他还说,等他这次回京后,会给三妹妹一个惊喜的。”

“惊喜?”星河喃喃。

闭了眼叹口气,心想:她要什么惊喜,这会儿就像是庾清梦所说的,宁肯他好好地留在自己身边,长长久久的呢。

李绝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这让星河心神不宁。

一会儿狠心不去想他,随便他怎么样,但不知不觉中又偏想到他。

他虽离了京,却竟似无处不在。

星河甚至突发奇想,她想出京去青叶观,毕竟陆机是他的师父,兴许陆机会知道他在哪里。

其实最直接的应该是去惠王府,不过星河知道王府的门槛高,自己没资格迈进去。

不过,说起王府,近来京城之中倒是发生了一件跟惠王府有关的事情。

原来,惠王妃的娘家兄弟,叫做裴克的,竟在自家的府内给人杀了!

一同遇害的,还有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伤者数人。

行凶的人据说并没有逃走,被裴家的家奴一拥而上,将他拿个正着。

等到京畿司跟大理寺的人赶到,这人已经给打的面目全非,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动都动不了。

因为遇害的算作“皇亲国戚”,谨慎起见,凶手给带回了大理寺。

经过一番调治,凶手总算能够开口,他将自己的行凶过程,供认不讳。

而且也说明了自己刺杀裴克的原因。

原来,这凶手也是京城人士,家境贫寒,他的妹子便卖身进了裴府当差。

谁知,因为这女孩子长的有几分姿色,竟给裴克看上,不由分说,竟把她糟蹋了。

那女孩儿大受打击,就有些疯疯癫癫,裴家的那些家奴,更加不把她当人看,竟明里暗里地干了许多禽兽不如的勾当。

最后那女孩儿不知怎么,竟投井死了。

只是裴府瞒的密不透风,加上又赏赐了银子,所以她的家人非但不晓得事情的真相,而且对裴府感恩戴德。

直到前几天,这女孩儿的哥哥从某个在府内当差的、有些良心的下人,告诉了那女孩子临死之前的凄惨遭遇。

这人才清楚,原来妹子竟遭受了那么多非人折磨,他痛哭失声,发誓要给妹子报仇,于是身上藏着一把磨的锋快的菜刀,只说要进府内当面谢恩。

那裴克也不知是鬼迷心窍合该就死了,还是出于什么残虐卑鄙的心理,竟答应了当面见他。

男人见了裴克,先是说些感恩戴德的话,那裴克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做尽了恶事,这男人却蠢的一无所知,居然还把自己当恩人一样看待,已经忍不住露出得逞的无耻笑容。

他身边两个随从也不是好东西,彼此使眼色,也觉着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甚是得意。

谁知男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趁着这些人不备,他抡起刀上前。

那两个随从正得意,给他一刀一个,力道之大,脑袋差点砍下来。

裴克是个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惨叫了声。

想要逃,却给男人一脚踹翻,上前踩着问他是怎么逼死了自己妹子的。

裴克战战兢兢地承认了,又求饶,男人早就怒不可遏,当即举起菜刀,生生地将其砍死。

事情的来龙去脉,男人说的很清楚。

大理寺得了这样的口供,主审官摇头咋舌。

惠王府那里,王妃因为得知了自己的爱弟竟然给杀死,早就急怒攻心晕死过去。醒来后,大哭不已,却又嚷嚷着要报仇。

惠王给她催着,便亲临大理寺,看到口供,心头微震。

“这个……”惠王倒吸了一口冷气,试着问:“可是确凿无误,并非捏造吗?”

大理寺卿道:“下官不敢马虎,之前也派人传了裴家涉案相关的人,证明确实之前那个孙小妹是受到了众人虐待,不堪忍受才寻了短见。至于那两个一同给杀了的,平日里也曾多次强/奸折辱过那孙小妹。”

惠王揉了揉额头,头大之极。

他听说裴克给杀,本来也极为惊怒,恨不得立刻给小舅子报仇。

可看到了这口供,惠王的心都在发颤,他知道这份口供的分量,毕竟……假如给皇帝知道……

但若说公然藏匿不报,李坚却也做不到,而且他也无法保证事情会真的天衣无缝。

如今他只恨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这小舅子,不,这狗东西竟然禽兽到这种地步!

惠王回到王府,王妃即刻询问那凶手要如何处置,她咬牙切齿地:“要凌迟!要把他千刀万剐,要让他死的最凄惨不过,才能给克儿报仇……”

惠王虽怜惜她的伤心,但想到裴克干的那些事,却生不出任何同情。

只好说道:“横竖大理寺自有判定。”

这么淡淡的态度惹得王妃大为不满,加上她悲痛之中,便叫嚷起来,催着惠王定那人的罪跟罚。

惠王忍无可忍:“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干了什么好事!他干的那些事,若我早知道,我便立刻叫大理寺先把他抓了!判个斩立决也不为过!”

这本是一句实话,谁知裴王妃大受打击,觉着惠王简直的不近人情,气的大骂:“人已经被杀了,你还说这些风凉话,你有没有心……”

惠王道:“他害死了人!把好端端地人折磨致死,你怎么不问他有没有心!”

王妃气迷:“你叫我怎么问,我下阴曹地府去问?”

惠王也是气头上:“你再闹,也差不多了……”

只是惠王还没说完,王妃尖叫了声,竟失态的动手抓向惠王,幸亏惠王躲得快,不然脸都要给抓破了。

李坚到底也有脾气的,而且这件事错的不是他,从此不理惠王妃,晚上也只去妾室那里。

这件事,很快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几乎街头巷尾,都知道惠王殿下的小舅子不是个东西,折磨死了人家的妹子,逼得人忍无可忍。

皇帝当然也听说了,如同惠王所料,皇帝发了火。

“听说王府里,裴氏闹的天翻地覆,”皇帝望着战战兢兢跪地请罪的惠王,语气很淡的:“你回去告诉她,叫她娘家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把尾巴夹起来,从今天起,朕会派专人盯着他们,但凡还有个作奸犯科的,裴克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若是她家里的人都不干净,朕就给她抄干净!”

惠王连跪都跪不稳了:“父皇息怒,也是儿臣没好好自查。以后定当严苛自谨,不、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了。”

皇帝深深吸气:“也难怪皇后不喜欢裴氏,泼辣无知太过!朕怀疑,铖御不肯留在王府,是不是也跟她的苛刻相待有关!”

惠王大惊,没想到皇帝竟又把此事也推在裴王妃身上,忙解释:“父皇,不是的……她不敢对铖御怎么样。”

皇帝冷笑:“她最好没有,不然朕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五月底,是星河的生日,也该是她行及笄礼的日子。

不过这些天,苏夫人一直在忙容湛跟容晓雾的亲事,虽然晓雪从旁帮着,但仍是忙的不可开交,请客,送礼,来往的东西数目,调遣的人员,都得仔细拟定。

又加上容元英不在府内,所以苏夫人一早就跟星河商议,她的及笄礼从简操办。

星河对这个毫不在意,这些日子她心里只惦记一件事,那就是李绝什么时候能够平安归来。

先前她呵斥李绝,不许他私自来找自己,此刻却全然忘了。

每当夜深人静,或者是她独处的时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异响,都会以为是李绝回来了。

整个人简直也有点魔怔。

所以苏夫人说只简简单单操办,她倒是巴不得如此,更“体恤”地说道:“太太连日忙于湛哥哥跟姐姐的大事,已经很是劳神了,我若还跟着添乱,又算什么呢?太太只当没有这回事,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苏夫人虽然并非真心喜爱她,可听了这些话仍觉很宽慰。

生日当天,府里也没有就请外客,只叫厨下多做了几样菜,权当是庆贺。

容晓雾跟晓雪倒是各有东西相送,不过也是些女孩儿的小物件。

不料巳时刚过,外头报说国公府萧夫人同姑娘到了。

苏夫人急忙相迎。

望兰手中捧着个做工精细考究的匣子,庾清梦指着说道:“这里是一套珍珠的首饰头面,是老太太叫我带给你的,她送你的物件,算是老人家一点心意。”

望兰上前打开,只见嵌宝珠冠,对钗,压鬓,耳珰,以及项链,并金累丝嵌宝的手镯,琳琅满目,海珠硕硕,每颗都有尾指大小,照的室内都更明耀了几分。

连见惯好东西的谭老夫人,也为之一惊!

对于庾清梦的来到星河虽早有所料,却没想到萧夫人也会亲临,还有老太太的重礼,自然大为震惊感动。

不料清梦悄悄拉住她,道:“还有一个匣子,是二叔给你的东西,我先前已经让听竹送到你的房内去了,平儿给看着收了,回头你自己瞧罢。”

星河更加意外:“庾叔叔……也有东西给我?”

清梦笑道:“可不是么,你可真是个小福星,老太太中意就罢了,二叔也这样格外青眼。”

星河想到自己压箱底的那对缠臂金,惴惴地苦笑:“这是怎么说的,我可受不起啊。”

清梦笑吟吟对她道:“二叔的东西可都是千金难得的好物件儿,我都眼热呢,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就是了,他可不喜欢被人拒绝。”

星河只得先把这件儿搁下。

私下里,庾清梦又问起李绝的事,原来她也听说了。

星河满面愁容,只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不知道李绝跑到哪里去了。

清梦却看了出来,便宽慰道:“我想小道长不会是没章程的,信王府的人原本在京内,他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亲自跑出去的?我猜啊,他所做的,多半跟你有关。”

这句话,却已经距离谜底不远。

国公府虽来人,可萧夫人也知道侯府并不想大操大办,她只是受詹老夫人的授意,过来给星河“撑个腰”而已。

在上房跟老太太和苏夫人说了几句,不等中饭,就起身告辞,带了清梦离开了。

是日到了晚间,星河坐在桌边对着灯影发怔。

一下午,心里只管寻思庾清梦那句话:李绝出京,跟她有关?

她可真想不到京外到底还有什么事是跟自己有关的,毕竟除了驿马县的外公外婆,该没有别的了吧?

但他绝不可能去驿马县,毕竟来回的时间太长,且外公外婆那里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得他亲自去。

星河一叶障目,竟戳不破那极薄的窗棂纸。

平儿正要去关门,却见容霄大步走来:“平儿姐姐等等。”

平儿笑道:“都这时辰了,二爷怎么又来了?”

容霄重她一眨眼:“好饭不怕晚。”

他进了屋内:“三妹妹,我再给你道一次喜吧。”说着向着星河深深地做了个揖。

星河只当他又是来玩闹:“霄哥哥,你消停些,又做什么。”

容霄使了个眼色。

星河心中一动,就叫翠菊等先退了出去。容霄才上前,笑眯眯地:“我是受人之托,有东西给三妹妹的。”

“什么……受谁之托?”

容霄的脸上露出会意的微笑:“你知道的……道兄临出京前给了我一样东西,说是在三妹妹生日这天,若他回来,自然亲自给你,若他不回来,就让我先代替他给你。”

星河发怔:“什么东西?”

“道兄说,是以前答应过要给三妹妹的,”容霄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