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为二叔解围

庾约一向宠爱庾清梦,何况这件事如此严重。

就算庾清梦不出声,庾凤臣也绝不会放过。

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了,以庾约的办事能力,已该有了定论,看他居然没跟清梦交代过一句。

这让庾清梦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担心,她猜测,要么是这件事情太过复杂难办,庾约还没有查明真相,要么,是庾约就算查明了,但那真相有些超出预计。

比如,会牵扯什么棘手、不能轻易去动的人。

可是放眼京内,能让庾约都觉着棘手的又有几人?

何况就算是什么难缠的人物,既然干出这种罪无可赦的恶事,那也必得付出代价才对。

不过庾清梦一贯深信庾约,所以也并不忙着去追问,她知道时候到了的话,庾凤臣一定会给她一个结论。

他绝不会放过胆敢对她干出那样恶行的人,且还差点连累星河。

说话间,外头望兰进来,笑吟吟道:“姑娘,老太太那里听说小容姑娘来了,叫你带着过去玩儿呢。”

庾清梦方又笑道:“老太太可跟你投了缘了,前些天还念叨过,说我怎么不带着你过去看她老人家呢。”

星河有点不好意思的:“我算什么呢。”

庾清梦道:“你算是个宝贝疙瘩,走吧,还是别叫老太太久等了。”

两个人带了听竹跟平儿,来到老太太上房外头,却见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彩毬,鸡毛毽子等,却并不是玩耍,而是在门口向内探头探脑地看。

庾清梦见状,就知道有事。

听竹赶紧走快几步,拉着一个小孩儿问:“兴哥儿,里头怎么了?”

那小孩子手里拎着个鸡毛毽,仰头嫩声嫩气地说道:“不知为了什么,老太君把二爷叫了来,好像发了脾气。”

庾清梦跟星河听见,都不禁讶异,尤其是清梦。

毕竟她深知道,庾约办事是最谨慎滴水不漏的,整个家里老夫人也是最看重他,有什么大事,甚至越过其他人而宁肯先跟他商议。

庾约又很清楚老夫人的脾气,自打庾清梦记事起,就没见老太太冲庾约发过火。

“不知是因为什么?”她上前问那兴哥儿。

小孩儿摇了摇头:“老太君没叫人在跟前,只留了二爷在里头说话,我们听见老太君骂二爷了。”

另一个女孩儿也凑过来,年纪还小,便跟着学道:“芸儿也听见老太君骂二叔公……没有用,糊涂种子……”

听竹赶紧制止了:“芸姑娘不要乱说!”

庾清梦更加震惊了,听这语气,是庾约办错了事情?而且事情仿佛还很严重。

她看向星河,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这会儿去打扰,最终还是低声道:“老太太正气头上,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不如,咱们先回去?”

星河跟着点头。

毕竟她是客人,不便在这个时候去抛头露面地掺和人家的家事。又听清梦这么建议,自然答应。

两人一块儿转身,但才走两步,清梦便停住脚,而星河也犹豫着说:“不如……咱们去……”

她还没说完,目光相对,已经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清梦是有些担心庾约的,老夫人年轻时候脾气急,后来慢慢地年纪渐长,性情也变得温和,可如果真的惹怒了,也是会有雷霆手段的。

她本来觉着星河在这儿,还是别叫星河看笑话,所以要先带她离开。

可到底不放心。

而星河这一开口,清梦便晓得她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当下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而笑,反而向着院内走了进去。

果然见门口廊下站着许多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垂手,竟没发现他们进门来。

庾清梦将上台阶,才有两个丫头看见,赶紧下来迎着:“四姑娘,小容姑娘。”

此刻屋内的声音低下来,清梦压低声音:“是出了什么事?”

伺候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松霞满脸忧心,特把清梦往旁边拉开了一步:“我也只听了个大概,怎么好像是跟姑娘先前出城那件事有关?”

庾清梦一震。

松霞道:“其实老太太听说小容姑娘来了,原本很高兴,谁知长房那边来了个人,跟老太太嘀咕了几句……老太太就变了脸色,她老人家的脾气上来,我也不敢劝,看这个架势,就算不用家法,待会儿也得让二爷去跪祠堂了,四姑娘您说……”她拿眼睛看着清梦,很想这个四小姐出个主意,到底给庾约解解围。

清梦慢慢回头看了星河一眼,对松霞道:“罢了,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清梦回到星河身旁。

捏了捏她的手,故意地提高了声音:“怎么你们都在外头?难不成是因为知道我带了三妹妹来,你们就都出来迎着了?可别让老太太不高兴啊。”

松霞极聪慧,立刻笑着迎道:“老太太哪儿会不高兴,先前听说小容姑娘来了,喜欢的了不得呢。姑娘,小容姑娘,快请。”

她亲自搭起帘子,星河对着清梦低笑:“四姐姐好会啊。”

清梦抛了个眼神,两个人进了屋内。

从外头向内走的时候,才转过那架牡丹猫蝶屏风,就看到老太太跟前跪着一个人,身形端直。

星河心里一惊。

自打她跟庾约认识,就没见过庾二爷这样狼狈的情形。

詹老夫人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却对庾约道:“你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让小辈们看着长脸?”

庾凤臣这才垂了垂头,站起身来。

清梦拉着星河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又诧异而忐忑地:“老祖宗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来的不巧啊?”

詹老夫人的脸还是沉着的,听了这话就叹了口气。

清梦看向庾约,却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响。

正想着再哄老太太两句,突然是星河轻声说道:“老太太这样生气,必然是我来的唐突,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您老人家是个菩萨,到底大人大量,别怪罪我们小的不懂事才好。”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我给您老人家磕个头,就当是诚心诚意的赔罪,您还是别恼了吧?”

清梦愣住。

詹老夫人更是吃惊:“你这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话未说完星河已经跪了下去,老夫人忙道:“还不快扶起来?!”

清梦正要过去,心头一动便停下来。

原来庾约已经往前一步,探手扶着星河的手臂。

星河转头。

两个人目光短暂地碰了碰,庾约便垂了眼皮:“老太太不是怪你,快起来吧,要跪也是我跪。”

詹老夫人本来还带着气的,可是星河虽然是小辈,却也是客人,如今明知道事情跟她无关,却还是主动揽了去,又多跪了一跪。

老太太是有涵养的,当然就不能再怎样了,何况那气都也因为星河这软和的几句话跟那一跪而消散了。

她反而笑了起来,看着庾约:“你倒还知道,一把年纪了,叫个小女孩儿帮你跪……哼,还好,也算是你人品不错,星河丫头才肯替你说情。既然这孩子如此懂事要护着你,我也不好为打你而伤了她的心。”

星河当然是故意要把错揽过来,好叫老人家消气,没想到老夫人一下子就说破,反而让她脸红起来。

庾约却诚恳地:“是。就算打我也好,只要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便是了。”

清梦见老太太和缓,就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太太的脾气急,过了也就那样的,还不是依旧最疼二叔的。”

詹老夫人看看她,又看向星河:“丫头,你过来。”

星河走到身旁,詹老夫人握住手,刚要开口,又对庾约道:“你还不去?”

庾约只得行了礼,刚要走,老太太沉着脸又道:“要怎么办,你心里有点数儿,回头我还是要问的!到时候还办不好,谁说情都没用!”

“是,凤臣知道了。”庾约答应着,退了出去。

等到庾约离开,詹老夫人才看看星河,又看看清梦,终于道:“你们两个的胆子也不小,先前发生那么大事,居然敢瞒着我!”

庾清梦心里明白詹老夫人已经知晓城郊那场惊魂之事了:“老太太……我们只是怕惊着您老人家,二叔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詹老夫人唉声叹气:“我最恨那欺上瞒下的,先前我已经问过了你们二叔,他才肯跟我说明白。”

转头看着星河,目光依依:“我虽见了一面,却也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好的,你果然是极好的。这次要不是你,梦儿还不知会怎样……要是她出了事,我这条老命留着做什么。”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眼睛里竟有些泪光闪烁。

庾清梦的眼睛也湿润了,抱着詹老夫人:“老太太别这么说,是孙女儿不懂事惹您伤心了。”

詹老夫人点点头,清梦又忙拿了帕子给老人家揩拭。

星河也柔声道:“老太太快别因为这些动恼,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有惊无险,我跟姐姐都忘了呢。何况您老人家多福多寿,自然荫庇着小辈们,自然是会顺顺利利化险为夷的。”

老人家先是一笑,而后感慨:“你这孩子啊……虽说有惊无险,我怎么不知你们受的惊恐,尤其是你。”

詹老夫人忍着泪,轻轻地拍了拍星河的手,又哼道:“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遇到这种怪事!竟然对国公府下手了,真是无法无天……”

清梦道:“二叔已经去查了,老太太别担心,再等等就是了。”

詹老夫人双眼微微眯起:“等?哼,我最烦等了……这若是我年轻的时候,早就亲自拿了刀去,砍了那下流种子……”

星河只是瞪大双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老人家是气话呢还是怎样:“拿刀?”

詹老夫人哈哈笑了几声:“你可不知道吧?我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会使刀的,咱们国公府,当初可是拼着军功受封的。”

庾清梦心里想的却是那声“下流种子”,她清楚,老太太知道谁是幕后之人了,而庾约自然也清楚。

听詹老夫人说起这个,便暂时压下心头疑虑,也跟着凑趣道:“三妹妹不在京内,当然不晓得,老太君年轻的时候,可是将门虎女呢。你难道没听过‘国柱詹家’?说的就是老太太的家里。”

星河本来莫名,听见“国柱詹家”,才惊讶而肃然起敬:“原来老祖宗出身是那个詹家,我当然是知道的,据说当初定国之战,詹家……”

詹老夫人本笑吟吟地,见星河打住,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当初我们詹家,为保□□,可也算是满门忠烈了。”提起往事,便又有些惨痛。

星河抱着老人家的手臂:“都怪我口没遮拦的,您老人家别又因而伤心了。”

詹老夫人看着她向自己撒娇,便抬手揉了揉她的脸:“不伤心,只是年纪大了,不免会想起先前……罢了,不说了。”

星河跟庾清梦在老夫人房内呆了半个时辰,外头的丫鬟也早进来伺候。

萧夫人等也重新过来说笑,一切如常。

中午,又陪着詹老夫人吃了饭,庾清梦才跟星河返回。

出了院子,清梦道:“今儿真是多亏了你来,不然,可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星河道:“我哪里做什么了?就是仗着老太太慈爱罢了。”

清梦挽着她的手:“说来也怪,老太太对你格外的疼惜,简直连我都要嫉妒了,是为什么呢?”

突然想起老人家先前闲谈之中,提起星河在驿马县的事情,她若有所思:“难道……”

星河问:“难道怎么?”

星河不晓得詹老夫人怎么会对自己如此喜欢,殊不知,老夫人虽是国公府的老寿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心却如明镜一般。

人人都觉着星河是模样好,可也有些不懂事的,因为宫内皇后娘娘不喜星河一件,觉着她是个没什么教养的乡下丫头。

可詹老夫人却知道,星河是个极有孝心的,从小给扔在外头,何等艰难,但她并没有长歪,反而自从懂事开始就尽力的周旋劳作,驿马县的冯家二老,多亏了她尽心竭力地伺候。

这些事情,却是老太太自庾凤臣那里听来的。

庾约对于星河,本是有些“偏见”的,这种偏见多半来自于她跟李绝的那些过分的亲密,但是对于星河的人品,县城的所作所为,他丝毫没有歪曲,只是如实地告诉了老太太。

老人家最喜欢这种虔孝可心的女孩儿,当然更对她不一样。

何况星河天生聪明,比如像是今日,她明明是想给庾约求情,但她是个外人,贸然开口只会叫人觉着唐突。

可她只可怜可爱地说是她自个儿不好,这样一则保全了庾约的体面,二来也给了老太太台阶,又有分寸,又不露痕迹,自然更让老人家喜欢。

清梦已经猜到缘故,捏了捏她的脸,却不提别的,只打趣:“难道老太太心里想你到我们家里来?”

星河忙啐了口:“四姐姐你胡说这个,我就不理你了。”

清梦笑道:“打个趣怕什么,还是……妹妹怕那小道士吃醋?”

星河涨红了脸,急的抬手打了她两下。

抬头四看,幸亏没有别人在,身后的听竹跟平儿也隔着一段距离。

清梦毕竟是有分寸的,也隔墙有耳之类,便不再戏谑,只轻声问他:“怎么他居然会是信王府的三殿下呢?你早就知道吗?”

星河敛了笑:“那天回来的时候,我本来还想着告诉四姐姐呢,没想到那个郡主就……”

正在这时,望兰迎面赶来,悄悄地说:“姑娘,方才听见那些小厮们在说什么……信王府的那位郡主,方才来拜见咱们二爷呢。”

庾清梦有些诧异,跟星河目光相对:“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