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更君这次不翻墙

玄真殿外,李绝靠在廊柱边上,手中的两枚枣核已经给磨得发亮了。

他本来想找个机会进去偷听,但陆机非同等闲,而且跟着惠王来的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李绝等的有些心焦。

他觉着惠王不至于连那件事也做不到。

在花蕊楼里,李绝已经认出了惠王的身份,所以才趁机跟他打了那个赌。

他不想让陆机再处处的管束自己,比如,那什么不可以入京城的烂规矩……

本来李绝对于京城确实也没什么兴趣,所以那规矩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没什么两样。

可谁叫星河回了侯府呢。

所以他需要借助惠王的身份来压住陆机,陆风来再怎么超凡脱俗不同一般,也不至于要跟未来的储君对着干吧。

只是李绝没料到的是,他虽然看出了惠王身份,而李坚,却也猜出了他的。

正在李绝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内传来了陆机的一声唤:“你进来。”

小道士转身向内,才进门,就发现李坚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热切地,透着亮。

李绝不由瞥了眼陆机,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惠王不错眼地望着他,从头到脚,从发丝,到鞋履,仔仔细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李绝只怕要一拳挥过去。

就算知道他是谁,小道士还是皱紧了眉。

他走到陆机身前,不行礼,也不客套地问:“叫我干什么?”

陆机吁了口气:“你不想我管束你是不是?”

“又怎么样?”

“我细想了想,确实也不该看的你太紧,你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主张。”

李绝等着他后面的话。凉七獨家

陆机道:“你想进京城,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管你,只有一件……你不能再随意杀人。”

“我从不随意杀人。”李绝淡淡地回答,又问:“你真不管我了?我还俗也不管了?”

陆机叹了口气,哼了声:“就算穿着道袍也不妨碍你娶亲。”

李绝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传出去好听点儿罢了。”

旁边李坚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甚是可爱,便脱口唤道:“铖御……”

李绝脸色一沉,看向惠王,又瞪向陆机。

怪不得惠王刚才的眼神那么怪。

陆机淡声道:“是王爷自己看出来的。”

惠王已经站起身来,他走到李绝身前,伸手在他肩头重重握住:“铖御!真的是你!怪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着亲切……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宫内我还抱过你……”

李绝的脸色有点莫名的尴尬,他往后退了一步:“王爷,您还是别那么称呼我吧。”

惠王一愣:“……为什么?”

李绝把脸扭开,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我不喜欢那个名字,我不是什么李铖御,我更跟信王府没什么关系,王爷要叫还是叫我李绝吧,风来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说过,‘绝’,是七情断绝的‘绝’。我没有什么家,只有这一个名字。”

惠王愣愣地站了会儿,莫名地有些难过:“这些年,苦了你了。”

李绝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没什么呀,终究还活着。”

惠王听了这句话,心里更难受了。

其实惠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信王府居然会这么做,竟把一个雪雕玉琢天真无邪的孩童,扔出了王府,小小年纪就出了家受尽苦楚。

惠王对于李绝有一份自来的亲情。

李绝两三岁之时给信王带着进宫面圣,他还亲自抱过那个可爱的小孩子。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这么狠心。

现在听李绝的口吻,显然对于信王府也是怀着一份憎恶。

陆机对于李绝的反应倒是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他看看站在一起的两人,轻轻咳嗽了声:“王爷。”

惠王反应过来,温情脉脉地看着李绝:“既然这样,那就……叫你小绝?还是三弟?”

李绝可不愿意听到“三弟”的称呼,便道:“我是出家人,王爷别称兄道弟的吧。”

陆机在旁挑眉:刚才是谁说自己要还俗来着。

惠王却不以为忤:“好好,小绝,陆观主已经答应了……从此,你跟我走好不好?”

“跟你走是什么意思?”李绝有些警惕地望着惠王。

惠王看了眼陆机,很温和地:“你在京内没有安身的地方,住在我的王府,自然方便些。你放心,就算你要办什么事儿,也没有人会拦着你。好么?”

不管怎么样,既然知道了他就是铖御,李坚不可能让他再在外头这么闲云野鹤真正无家似的流浪。

李绝看出他不是要管束自己的意思,便道:“那我也得再想想。”

陆机在旁叹了口气。

李绝回头:“你叹什么?”

陆机默默地望着他:“你既然还记得我给你取这名字的意思,那就别忘了吧。”

李绝怀疑他在嘲讽自己:“我当然不会忘。”

陆机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惠王一点头:“殿下自便,我先告退了。”

他没有再理会李绝,飘然向后去了。

这一天,是靖边侯府容霄的生日。

往年,容二爷的生日也算是热闹的,不多因为他年纪不大,多半是请些相识的少年吃上一场、看看戏文就算了。

今年格外的有些不同,来的人更齐全些。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宁国公府的来人,国公府的庾轩陪着庾清梦亲自前来给容霄贺寿。

庾轩给容湛容霄迎着,在外吃酒,庾清梦则给请到里间去。

庾清梦先去给谭老夫人跟苏夫人请了安,她的礼数不消说是周全的,就算头一遭见,也并不冷场,应答恰到好处。

老夫人看着她跟星河坐在一起,果然如一对明珠美玉,把对面的容晓雾跟晓雪都衬的黯然失色了。

清梦略坐片刻便告退,随着星河出了上房。

晓雾晓雪自知道跟她说不上话,便识趣地并没有跟随。

两人且走,且说了几句闺中的闲话,星河便悄悄地问:“上次我走了,庾叔叔有没有说什么?”

庾清梦道:“你还惦记着那件事?”

星河道:“我越想越是过意不去。”

清梦一笑:“放心,二叔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何况他近来忙的很呢。”

“忙什么?”

“前些日子不是有个什么霸州的官儿被杀了么,为此二十四县的兵马都在整肃,免得再有同类事情发生。”

星河道:“原来是为这个,那阵子父亲好像也为这件事忙了几天。好好地怎么会被人杀了?是得罪了人?”

庾清梦道:“我不太清楚,不过听哥哥说了几句,说那人虽是个能打的,就是私德有些不好,仗着兵强马壮,于当地拥兵自重,惹了许多官司还伤了不少人命,却没有人敢报之类的……”

星河听的稀奇:“那朝廷怎么不惩办?”

清梦道:“朝廷哪里是不想,只是此人距离京畿太近,弄的不好自然会有忧患,谁知竟就这么给杀了,死的又那样可怕……他手底那些人群龙无首的自然也都慌的不成气候,倒也罢了。”

两人说到这里,星河忙道:“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带你去我房里看看吧,虽然也没什么稀奇的。”

让了庾清梦到屋内,清梦见她的房间虽不如自己的精致且大,但倒也舒适,便笑道:“果然是你的风格。”

又看到桌上的针线活,上前认真瞧了会儿,赞道:“你的女红真是出色,不像是我,二叔常说我的手虽好看,但却不是女孩儿的手呢,做不出好针线来。”

星河听了这句却不敢苟同:“怎么女孩儿的手就一定要做针线的吗?”

庾清梦笑了出声:“可知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常常会说些别人没有或不敢的话。”

星河却又忙道:“我可不是批驳庾叔叔,你千万别告诉他。”

庾清梦道:“回头我偏说,看他记不记恨你。”

两人说笑了会儿,外头容霄竟带了庾轩一块儿来了,进门便笑道:“三妹妹,你也不去给我行礼?却跟四姑娘在这里说体己话?”

星河忙向着容霄行了礼,道:“霄哥哥怎么不在外头陪客?”又赶紧向着庾轩行礼。

容霄道:“还不兴我喘口气吗?”

平儿急忙倒了茶上来,四个人在桌边坐了。

庾轩留心看星河,见她今日穿着件杏粉织金的对襟衫子,绯色同金影交织,衬得脸上越发红粉馥馥,娇嫩异常,檀口香腮,长睫起落间,眼波秋水潋滟,简直叫人心折。

自从上回庾清梦给庾轩说了家里的意思后,他颇为消沉了一阵,他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子,知道事情不能任由自己心意。

所以从那之后他没有再催问过太太,但心里总是搁不下。

还是借着容霄生日的机缘,到底过来瞧上一眼。

然而越看,越是心里情难自禁地难受。

庾清梦知道兄长的心意,虽然她想助着自家哥哥,但这种男女事情,最是棘手。

何况她也看出来了,星河对于庾轩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如果说杏花林那场,还有点装出来的“脉脉”,从那之后,就是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了。

所以清梦并不上赶着撮合,免得星河尴尬。

只能让自家兄长这份心意落空了。

四人正说着,突然是碧桃从外赶来:“二爷怎么在这里,还不快出去呢,有贵客到了。”

“什么贵客,这都几时了还有贵客?”容霄笑问。

碧桃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小厮们来催,说是什么……王府里的什么人,又说是个道士之类的,催您快去呢!”

容霄听见“王府”,脸色还一般。

听到“道士”,却突然瞪大双眼:“真的?难道是……”

他张了张口,回头先看向星河,又对庾轩道:“轩哥哥你再坐坐,我先……”不等说完,他着急地窜了出去。

庾轩却也正疑惑:“什么王府?惠王府?”

他心里记挂,就也对星河道:“星河妹妹,梦儿,你们坐会儿,我也去看看。”

星河听见“道士”,心里发蒙。

这次因为李绝离开之前,跟星河交代了说要回青叶观,不会往别的地方去,所以星河并不担心。

只有平儿有些生气。

平儿细问星河是怎么跟李绝开口的。

听她支支唔唔地说完,平儿目瞪口呆地:“这就完了?”

星河道:“啊……还要什么?”

平儿气的跺脚:“什么叫‘还要什么’,这分明都是你在说,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完了?”

她瞪着星河,抱怨道:“平时没有人比姑娘聪明的,怎么一到这要紧时候就犯了糊涂?你怎么不问问他将来什么打算,几时还俗,怎么攒银子,怎么娶亲……还有要当大夫还是当镖师?或者……求求咱们老爷、甚至是庾二爷,给他在衙门里某个差事?只怕他心高气傲不肯去……这些有用的他半句没有提,你就心满意足了?姑娘也太好被糊弄了。”

星河给她一句句弄的脸红心跳,捂着脸道:“这些……到底太早了吧?再过一阵子再说也不迟。”

要她可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平儿的眼睛鼓了鼓,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蔫蔫地叹了口气:“真是急病遇到了慢郎中。”

星河正在出神,眼前一只手晃了晃,却是庾清梦道:“你在发什么呆?”

“我……我只是在想、不知道是哪个道士。”星河嗫嚅。

庾清梦却也正好感兴趣,瞅着星河,若有所思地说道:“容霄莫非还跟哪个道士认识不成?既然你也不知道,不如……咱们也悄悄地去看看?”

与此同时,正在书房内的靖边侯却也得了门上禀报,说是一个小道童来找容霄。

容元英一听“道童”,立刻想起上次那拉断了自己牛筋鞭的小子,竟把先前那句“王府来的”自动忽略了。

靖边侯怒上心头:“他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