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到杭州陆路约有两千里,其间还有无数河流、山道。
尽管马速极快,却半点都感受不到颠簸。
三人只觉得眼前景致变幻,如坠梦中。
这几匹马的神异,已远超他们的见识。想必古之赤兔、乌骓,怕也远远不及。
黄昏时分,马队在某处停下。三人都是老江湖,明白这是要他们歇息打点。匆匆休整,吃喝拉撒之后,再次上路。
这一跑,就一直没有再停。
幸好都是习武之人,要是个普通人,光是呆坐这么久都受不了,何况还要运功抵御劲风。好在三人有了经验,已知自己看不看路并不要紧,都埋头做起了鸵鸟,不然光是应付眼神疲劳都能把人折腾疯。
跑着跑着,只觉得月色黯淡,天色渐亮,身边的景致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只是因为天色转亮,是马速也慢了。
三人先后回神,向问天十余年来劳苦奔波寻找任我行下落,对江南一带非常熟悉。看到眼前景致,震惊之余也有些得意,向圣姑和绿竹翁介绍,前面便是杭州城了!
任盈盈三观已经破碎,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感觉。
绿竹翁到底见过世面,也曾游历过杭州。确认真的已经到了杭州,却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这一路行来,不只有山道有坡坎,关键还是数条河流,一道长江。可是这一夜走来,他们半点都没察觉到有过水的迹象。
随后又恍然感慨:“这等神驹,奔走如电,还能让人毫无颠簸之感,远非凡马可比。想来渡水泛海,自不在话下……国师神通,老朽真真开眼!”
接近杭州城,果然又有一队缇骑前来迎接,安顿三人直接住进四海客栈。营救任我行毕竟事涉机密,在国师未到之前,三人行踪还需要保密才行。
任盈盈和绿竹翁经过这一天一夜梦幻之旅,对国师的神奇有了个清晰认知。对救出任我行,也有了把握。
三人稍稍休息之后,便聚在一起商量国师的提议。既然国师不许任我行余生再回中原,那么去哪里,就成了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的孙铮,也得知那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杭州,却依然没有改变行程。
昨夜船行到苏州,一早自己泛舟太湖,任由诸女去苏州城中游玩。体验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繁华。
对于仪清、仪琳来说,苏州确实已是她们眼中仅见的繁华所在。但对朱、岳二女来说,见识过大员新城的欣欣向荣,就苏州这种古代城池,不过是名气大,实际情况,也就一般。就连苏州名气最大的几种美食,尝过之后也是大失所望,多数食物甚至连大员学校的食堂大锅菜都不如!
因为朱、岳二女言语中的种种失望,越发勾起仪清、仪琳对大员的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所在,能够让天下百姓都称为世外桃源?
黄昏时分,四女又骑着马在太湖溜了一圈,这才尽兴而返,回船休息。
六月十八,向问天、任盈盈、绿竹翁一早就做好准备,早早等候在西湖断桥边。
此时的孙铮,在三人心里俨然已是陆地真仙。眼看日将过午,三人虽然等候半天,却不敢有半丝怨言,反倒战战兢兢,有一种即将亲见真神当面的激动感。那种感觉,甚至超出了要营救的对像任我行。
临近午时,三人还在往白堤两头张望,猜测国师会从哪边过来。却见西湖水中,一艘洁白如玉的快艇快速而平稳的从水面靠了过来。
向问天曾坐过一次,连忙提醒国师驾到,三人恭恭敬敬冲水面施礼恭候。
快艇无法靠白堤太远,距离数米远时停下,从快艇上缓缓伸出匹练似的一条浮桥,借着水面径直搭上白堤。
待浮桥停稳,向问天示意二人跟上,迈步上桥,果然稳如平地。三人在前方一路走,后方浮桥缓缓收缩,待三人上了快艇,身后浮桥也消失不见。
船头甲板见到孙铮,三人又是一番客气见礼。
孙铮也不和他们废话,掉转船头,驶向梅庄。
梅庄就在西湖边上,最方便的是他自家就有个湖边码头。
游艇在梅庄码头停靠,孙铮当头而行,身后跟着朱、岳诸女,老赵、老钱左右护持,最后才是向问天、任盈盈、绿竹翁。
码头紧贴梅庄,众人一踏上岸边小道,老赵老钱双双催动身法,当前去叫门。
向问天和绿竹翁瞧的直切,心中狠狠一抽,国师手下这两个老仆,武功之高简直令人战栗。心中同时泛起东方不败的身影,这两位的身法,似乎与悖逆之徒很像!
等孙铮转过围墙,赵、钱二人已经喊开了梅庄正门,带着梅庄诸人在前院恭迎国师驾临。
维基早将梅庄众人资料整理,孙铮一眼就认出当头四人,正是琴棋书画江南四友,其后还有两个管家随从打扮的中年汉子,正是一字电剑丁坚和五路神施令威。
黄钟公身为梅庄之首,当仁不让出头:“江南四友携梅庄上下,恭迎国师法驾!国师驾临梅庄,蓬荜生辉!”
嘴上说蓬荜生辉,身形却牢牢挡在正面,半点迎接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更像在憋气。
孙铮笑道:“呵呵!怕是心中早骂了不知多少句狗官,仗势欺人了吧?”
看到跟着国师身手的向问天和任盈盈,梅庄上下心中雪亮,这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来游西湖的!
黄钟公心中有无数脏话,竟不知从何说起,实在越想越憋屈!别说国师这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存在,就刚刚那两个老仆鬼魅一样的身法,一个照面就把他们四个加上丁坚、施令威击败,那种可怕的差距,让人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向左使好本事!向左使历来仇视朝廷,今日竟也某愿改换门庭,做国师门下走狗!只为救那个残暴独断的任教主,值得吗?”
向问天很乖巧的束手静立,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江南四友。反正任你怎么说,任教主我向某人救定了!国师当面,看你怎么拦?!
孙铮笑了笑:“实话实说,任我行的事不过是顺手。其实我来西湖,主要是问你们江南四友而来。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冲你黄钟公而来!”
黄钟公不解,其余人也有点发懵。难道真像江湖传言那样,国师也是爱乐痴狂,前一阵收了曲洋、刘正风,现在连江南四友也瞧上了?
孙铮翻手取出七宝指环递给老头:“此物你可认得?”
黄钟公接过认真观察,眼神登时迷离,瞬间老泪纵横,扑通跪倒尘埃,将七宝指环高高捧过头顶:“弟子黄钟公,拜见掌门!”
其余人都傻了,江南四友成名已久,就连其余三人都不知道黄钟公出身,怎么突然冒出个掌门来?
实话说,孙铮也有点意外。本来只是因为维基汇报中的一些线索,试着看老头是不是认识。结果竟然直接炸出个正宗的逍遥传人!
孙铮收回七宝指环,笑着扶起老头:“说起来,我只是隔代传人,算不得正经弟子。掌门一说,有些名不符实。”
“本门祖训,凡佩七宝指环者,便是掌门!”
“既然你认我这个掌门,我来问你,本门灵鹫宫、擂鼓山、大理三支,你是哪支出身?”
“回掌门垂问,弟子乃昔日函谷八友康广陵嫡脉第十八代传人!”
“噢,那是聪辨先生苏星河那一支了,确是嫡传无疑。”
连祖上根底都刨的这么清楚,还说不是正经弟子?黄钟公心里再无疑问。难怪国师如此神通,原来是我逍遥派出身!
白发苍苍的黄钟公泣不成声,激动不已。
孙铮笑道:“既然是自家人,那你且站过一旁,待此间事了,随我一道回南海。中原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再不必管了。”
“弟子谨遵掌门令旨!”黄钟公回应的干脆无比,一点不为难!逍遥派重现江湖,什么魔教神教,管他去死!
“你们几个呢?”孙铮笑着看向江南四友其余三人:“黑白子你要真想学吸星,不必去问任我行,找我就行!”
黑白子面色瞬间腊黄,这是他背着其余三人偷偷做的勾当,被国师当面喝破,哪里还有半点侥幸,扑通就跪倒在地:“在下愿意追随国师!”
“丹青生,向左使为了营救任我行,不惜血本求得《范宽溪山行旅图》,有没有兴趣?”
缩在后面的向问天心头一突,国师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丹青生两眼一亮,又觉得有点不矜持,讪讪道:“昔日曾有幸尝得国师所酿美酒,饮过唇齿留香,令人魂牵梦绕。无奈售价太贵,还经常断货……”
孙铮笑道:“你去南海,我专为你建个酒窖可行?”
丹青生扑通跪地:“愿供国师驱驰!”
身材矮胖的秃笔翁眼见大势已去,直接拜倒:“愿为国师门下牛马走!”
孙铮看丁坚和施令威:“两位有什么想法?”
一字电剑丁坚和五路神施令威,本就是江南四友收伏的江湖散人,如今见四位主子都降了,哪里还看不清事态,连忙拜倒在地,愿为国师走狗。
梅庄上下归顺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表现,四枚钥匙同时送上。
孙铮根本没用这些钥匙,只是冲着前方精舍远远一招手,黄钟公的房间轰然一声崩散,,庄下秘道清清楚楚的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众人齐齐心颤,得亏没阻拦。
武功再高有什么用,拦得住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