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情敌较量

晗月轻飘飘的身子伴随她惊恐的尖叫消失在山崖顶,紫色的身影紧随其后。

慌乱中,他朝她伸出了手,没有犹豫地随之跳下,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如同编入暗卫后的誓言,竭尽忠诚,不离不弃。

萧蓠冷眼旁观,直到二人一同消失在视线内,她才转过头,胸有成竹地一笑。

远远地又有人来到,一抹人影远看挺拔似玉树,近看飘逸如谪仙,月白袍子迎风而荡,飘飘然如流风之回雪。

慕容倾的脚步不急不缓,难为这种时候,他还能这般从容不迫。

萧蓠暗想着,待人到近前,她看着他,双手一摊,揶揄道:“殿下姗姗来迟,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已被别人占去了。”

慕容倾慢慢踱到崖前,望一眼云烟浩渺的下方深渊,气定神闲道:“无妨,我原本就是来瞧个热闹,顺道看一看你的。”

萧蓠撇撇嘴,试探地问:“那美人儿可是被我推下去的,殿下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有莫钰护卫,何须我来劳神,况且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他们只会有惊无险,不是吗?”慕容倾眼眸里浮现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担心忧虑的样子。

几时他这般了解她了?萧蓠嗔一眼他:“殿下高估我了,我一向是个黑心肠的,没准正是动了杀机。”

慕容倾“哦”了一声,眼中的笑意更深:“若真如此,阿蓠定是醋了,你吃我的醋,我心中欢喜不尽。”

吃,吃醋?萧蓠一愣,等反应过来,按了按额角,只觉他这想法太过荒唐,然而想到前几日初次在瀑布下误会他与长公主慕容谨的情形,她当时满腹的酸意,莫非真是有点吃醋了?

不,不能,肯定是哪里不对,她使劲晃了晃脑袋。

“阿蓠,在想什么呢?”

慕容倾不知何时欺近了,在她耳畔喃喃低语道:“只因你总是疏远我,我有些气恼,原想今日冷一冷你,但发觉我不主动靠近时,你便会离我越远,便又情不自禁地改了主意,遇见你,我注定是要一败涂地。”

难怪一大早他的态度有点冷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萧蓠低叹一声,情爱一事果真累人,连他这么克已聪慧的人都难以自拔,她目下还在苦苦挣扎求生,可是又能撑得了几时?

耳后热气喷薄,有点麻麻的痒,萧蓠的脸慢慢变红,宛如两片红云浮在双颊,原本清雅的脸更生娇艳。

崖边传来猎猎响声,紫色衣袂随风飘举,一眨眼,莫钰飞身落地,蹲在空地上,怀中抱着犹自惊魂未定的晗月,他托住她的上身,将之半放下来,动作轻柔小心。

萧蓠见他二人无恙,丝毫没有意外,那断崖下方她因亲自下去过,所以知道深浅,下面石台可以承接住坠落的人儿,即使没有武功,也顶多受点小伤,断腿骨折之类,疗治此类,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况且还有莫钰挺身相护。

说来她虽与二人不熟,却眼尖地看出,对比慕容倾,这莫钰不知下边的秘密,却还能没有犹豫追随下去,实打实的生死与共,他对晗月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惜人往往只思恋远处的风景,却不曾留意眼前人,得不到的方是最好。

萧蓠忽朝慕容倾投去一眼,心想他对自己又是什么心思呢,只是求而不得的执着,还是真的……

打住,怎么又想偏了!

她收回思绪,走上去冲晗月淡淡的一笑,居高临下地问:“濒死的滋味如何?现如今你总算知道这世上真正关心你的人是谁了吧?”

不管如何,冲着莫钰的这份深情,萧蓠决定要尝试凑合一下这对,但当看到莫钰眼中射出如剑的寒光,她又有后悔,不知好歹,只有一腔情义,管什么用,没生了与之匹配的心智,难怪怀中的病美人更中意冷淡疏离的慕容倾!

晗月目注云倾似怨似痴,要张口时,只觉满嘴苦涩,慕容倾负手而立,目光与她相交,只一眼便又瞥过去。

泪水肆溢,如断了线的珍珠,晗月低落地沉下头。

迷蒙中,是谁替她拭去了泪水?她恍然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眸,看见近在咫尺地男子眼内流露的关切,顷刻间,似有暖意自她心底生出,流淌遍全身。

萧蓠目睹二人情状,无视莫钰刀子一般的眼神中酝酿的激愤,再次开口,声如切冰断雪:“泪水如泉却不是流淌不尽的,泪流干了,这辈子也到头了,哭够了,就放眼看看这山川大地,连一株野草都努力求生,你有亲友,亦有人关心,却一叶障目,只以为自己是世间最苦的人,殊不知芸芸众生,苦的人多着呢,许多人为生存而汲汲营营,再不济的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他们不也都活的好好的,是生还是死,自己斟酌吧。”

残酷而颇具意味的一席话,晗月听在耳中,怔愣半晌。

倏然,她笑起,是惨笑,又有着千帆过尽后的释然。

长笑过后,“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身子太过衰弱,经历得大起大落,早已不堪重负,刚才气血翻腾,头晕目眩,现下眼前一糊,人便瘫倒下去。

莫钰急得接住她,悲声直呼,萧蓠半蹲下去,想探一探晗月的脉象,却被他一把甩开。

幸好背后一只手及时撑住了她,不然免不了踉跄载倒。

她侧目看了看及时出手的云倾,正过眼时,却见寒光硕硕的剑尖刺来,萧蓠反应敏捷地躲开。

那一瞬,她瞥见莫钰眸内翻滚的怒意。

萧蓠敛下双眉,玩味地一笑。

果然好事是做不得的,偶尔为之便反噬自身!

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正准备来个迎头一击,眼前修长的身影一晃,慕容倾在她面前站定。

他抬手扫出一道气劲,只听一声剑的呜鸣,轻而易举地挫去了莫钰的攻势:“莫钰,要想动她,先过了我这一关。”

莫钰目呲欲裂,恨恨道:“你当真要护着这个女人,即使她不认你?”

慕容倾似笑非笑,眼内的光透着决绝。

二人对话,似完全没把当事人放在眼中,萧蓠心生不满,什么时候她成了被保护的弱智女流了?

她嗤嗤笑着,拿手拨开云倾的肩,走到二人中央,冷哼道:“不识好人心,他是在帮你啊!不然你以为凭你能在我手下占到便宜?明刀明枪,我未必不如你,玩旁门左道,我还有的是手段。”

说话间,防身用的毒粉从袖口振出,地面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转眼,一大片枯萎发黑。

莫钰目光一凝,神色微见凛冽。

萧蓠笑笑道:“不怕死的,大可上来试过。”

“不过可得想好了,你若丢了性命,她怎么办?”她往地上的晗月瞟过一眼,唇边溢出一声轻叹:“以后再没人护卫她,像这种娇花嫩蕊,缺人养护,任其自生自灭的,没多久就会凋零。”

莫钰咬牙,又不舍地看了一眼晗月,良久,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剑,蹲下身把晗月整个抱住,往后方山道走去。

他去时,刚巧与一名男子擦肩而过,男子走近,竟是本应在客房内埋头大睡的齐洛霖。

萧蓠见他来到已是一惊,正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偏生望见齐洛霖捂着右手,眉尖紧蹙,似是吃疼的样子,她心中更是不解,这一迟疑,人已经到了跟前。

齐洛霖看到萧蓠的惊喜,在又看到她身边的人时,顿时被冲散得一干二净,他一张脸本就够白了,一下子血色褪尽,仿佛遇见了鬼魅。

萧蓠观察他神色有异,打量着问道:“洛霖你怎么来了,你的手是怎么了?”

齐洛霖半眯起狭长狐眼,神色冷峻:“那就要问荣王殿下了!”

慕容倾微笑,琅琅如玉的嗓音显得分外沉着:“齐兄此话何意,你自身不慎,怎么好意思赖给我。”

“殿下心计比海之深,杀人都未必用剑,齐某自叹不如啊!”齐洛霖敛容,语含机锋,本来随性散漫的他,露出跟狐狸一样的狡猾戒备。

两个男人争锋相对,萧蓠满腹疑问。

慕容倾心思深沉,她是绝对认可的。

她思来想去,只有尽管拉开二人的距离,便自作主张地上去,拖着齐洛霖的臂膀往远处走去,浑不顾背后之人澄澈清明眼眸里涌现的一丝妒意。

走出足够的距离,萧蓠停下问:“你现在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齐洛霖陷入了回忆。

清晨,萧蓠去后,他又睡了一会,直到完全清醒,忽然心灵福至,想到一个有关帝陵的线索,忙去天福宫的藏书阁借阅书籍,一有发现,便急着与萧蓠分享。

他凭着昨日的记忆找到山中小院,恰好撞见从内走出的慕容倾,打了声招呼,却听说萧蓠不在院中。

慕容倾称要去寻萧蓠,齐洛霖也要找她,既然目标相同,他心想反正顺道,不妨就跟在他身后。

二人原本没什么交情,一路也无甚话。

走在山间如肠的山道,慕容倾的脚步不疾不徐,很是优雅。

道旁那参天松柏,一棵接连一棵,碧翠若云,所经处山草蓊郁,齐洛霖一心赶路,无心欣赏,前头慕容倾却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俯低身去。

地上一株不知名的花儿大朵盛开,娇艳欲滴,瑰丽如霞,慕容倾手捻起一片花瓣凑到鼻尖,只这一瞬,浮云一般的淡笑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