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说道,“阿娘在这镇上行医的事情,薛家是知道的,我只是想让祖母知晓,阿娘行医是被迫的,仅此而已。”
蒋悦拉了薛翎的手说道,“也不算被迫,行医治病本就是医者本分,这半年,我不后悔。”
薛翎自然知晓,但是二房婶婶克扣,其初衷就是逼死母亲,既然如此,她现在和二房算这个账,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而现在,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逐个击破。
这些算计,薛翎自然不愿母亲参与,她看着母亲,带了一丝委屈的意味,“我知道阿娘女中豪杰一般,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可是我在乎,爹爹在世的时候,二婶婶就敢这样用心不良,我们马上就要回薛家了,她若是继续管家,以后我们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蒋悦若有所思,有些感慨道,“阿翎说的在理,就依你的,等你祖母过来之后,若是寻到机会,我来处置此事就好,你是晚辈,不可出头。”
薛翎点头。
蒋氏仔细的思虑,然后想起来一事,说道,“薛家在江陵之地算是世家之首,如今你爹爹过世,薛家无主,整个江陵之地的巫主也要重新遴选,”
说着有些庆幸,“我虽说不懂这世家之间的牵绊和争斗,却也知道,这一次回去,只怕真的水深火热,如今有些庆幸,你和燕儿都是女儿家,不用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薛翎垂下头,母亲这话她不认同,她虽是女儿身,到底也是没有逃脱这场纷争。
不过,比起前一世的忐忑不安。
现在的她,反而有些期待。
薛翎说道,“阿娘说的在理。”
蒋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想一想,的确是后悔了,年轻的时候,太过于任性,没想到走到今日这般死局,不过,阿翎别怕,一切会好起来的。”
人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凭着一己之力去改变周遭的一切,年长之后,才学会慢慢的妥协。
这几乎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蒋悦看着一双女儿,开始认真的思索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薛翎看着母亲,母亲眸中那黯淡的一点光亮再一次浮现,虽然若隐若现,可是薛翎知道母亲真真正正的有了求生之念。
母亲性刚,只要有了求生之念,便不会坐以待毙。
薛翎想在的想法,并不是单纯的去和家族对抗,更不是想着去改变这祖上传承下来的制度。
她现在心里想着,能尽一切努力,就像是父亲当年一样,给母亲和妹妹撑起一片天空。
这才是她心底最大的心愿。
可是在这个家族,这样渺小的心愿,却只能依托在权利上,所以,每一步,她都必须仔细的思虑。
蒋悦看着女儿,嘱咐道,“你性子一向是沉稳,回去之后,若是遇到什么委屈,要学着忍耐。你祖母待你们一向不错,你回去之后,还是要和她多亲近。”
薛翎想起祖母,心里依然十分复杂。
徐妈妈曾经是她和祖母之间最大的鸿沟,徐妈妈是害死母亲最直接的凶手。
后来,她虽然知道了徐妈妈另有其主,可是和祖母之间的嫌隙已经种下,她是有心亲近祖母,只是终究是没能过得去心里那一关。
她曾去询问祖母母亲之死的事情,祖母并没有辩解。
祖母不辩解只有一个缘由。
当初族里的决定,祖母也是知道的。
所以后来母亲过世之后,祖母便把她们姐妹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其实多少也有一些愧疚和补偿的心理。
薛翎那时候,心里是有怨的。
薛翎问道,“阿娘,祖母对您一向多有责怪,你不怪她吗?”
蒋悦摇了摇头,“你祖母是一个以家族为重的女人,平心而论,我是做不到她那样的境界,不过这并不能影响我对她的敬重。”
薛翎看着母亲,摇了摇头,“阿娘,我不太懂。”
蒋悦解释道,“我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先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将自己的一生绑在夫家的利益之上,你祖母和我截然不同,我虽不认同她,却挺佩服她的,阿翎,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想法,我不会去告诉你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你祖母,其实仔细的论起来,都是可悲的,我真的希望,我的阿翎,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能幸福安乐的过一辈子。”
薛翎静静的听着,前世,她面对母亲的时候,更多的是依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母亲心平气和的谈心。
她好像比从前更了解母亲的那种心理了。
心里也更加的坚定了。
母亲的话一点点的回响在她的耳畔,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阿娘,我会的。”
“阿娘,”她又问道,“若是你发现我变了,就是变得和现在不一样了,你会不会失望?”
蒋悦笑了笑,“怎么会,无论你怎么变,你是我的女儿这一件事都不会变,这就够了。”
薛翎伏在母亲的怀里,吸取着母亲怀里的温度。
低低的说道,“阿娘,有一天,你发现我让你失望了,千万不会嫌弃我。”
这话,让蒋悦心疼不已。
蒋悦看着女儿,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只单单说仪态。
女儿一举一动透着矜贵高雅,言谈之间又透着看尽世事的淡然和通透,眉宇之中,似乎在刻意的压抑着一种情绪。
“阿翎?”
薛翎抬起头,自然可以看到母亲打量的神色。
自己身上的变化,她比谁都清楚。
薛家请了最好的教养嬷嬷。
无论身姿,谈吐,才学,这些她已经刻入了骨子里,有了一种蜕变般的改变。
薛翎也很无奈。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