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义渠遁逃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冒着投石车与床弩所构筑成的第一道防线,义渠骑兵们保持着松散的队形,向着魏军方阵冲击而去。

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对面正在急速接近的义渠骑兵,下一刻魏军中军震耳欲聋的鼓点声突然响了起来。

一边聆听着耳畔不断回荡的鼓点声,一边手中不停地动作,一名伍长向着自己麾下五名士卒发出了短促的命令。

“弓弩手,准备……”

来自自己伍长的一声令下,这些饱经训练的魏军弓弩手很快便行动了起来。

张弓、搭箭,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之后,一杆锋利的羽箭直接锁定了对面正在快速接近的义渠骑兵们。

“放!”

洪亮的命令声在五人之间响起,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的目标,然后只听得一阵弓弦的震荡声。

作为此次魏军所射出的无数支羽箭之一,这支羽箭很快便穿越了双方之间的距离,直直地射中了对面的目标。

身下的马蹄有节奏地响起,对面的敌人正在快速接近着,仿佛下一刻这名义渠骑兵就能够冲入魏军的方阵。

短剑挥舞之下流淌着的一定是魏军士卒的鲜血,马蹄过后倒下的一定会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只是正在这名义渠骑兵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之际,凌空声在他的耳畔响了起了。

入眼所及,无数支羽箭与弩箭所形成的箭幕,直接向着他们激射而来。

身体微微向下,右手熟练地牵住战马的缰绳,这名义渠士卒在本能的驱使之下想要躲避掉这些羽箭。

忽然之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出现在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叫喊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摔落了下去。

往日健壮有力的战马是义渠士卒最好的伙伴,而如今那坚实的四蹄却是死亡的号角。

战马毫不犹豫地踏过了自己伙伴的尸体,义渠士卒过境之后留下的只有一团团的血肉模糊。

刚刚的这一幕无数次地在战场之上重复,魏军的第一波箭矢给予了义渠骑兵最狠厉的打击。

只不过义渠骑兵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阵形更为分散的同时,这些人抄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双手紧紧地握住弓箭,双腿紧紧地夹住身下战马的腹部,由兽骨做成的箭头直接瞄准了对面。

“反击!”

“反击!”

反击的身影在义渠骑兵的阵形之中不断响起,无数支有些简陋却依旧致命的箭矢们向着对面抛射而去。

义渠骑兵的箭矢很快便落在了魏军方阵的上方,但是迎接他的却不是一道道惊恐的神情。

“举盾,防御……”

在来自军官的命令之下,位于魏军队伍前方的一些士卒举起了手中的圆盾,下一刻沉闷的声音在魏军方阵的上方响了起来。

虽然有些箭矢穿过了魏军构筑的圆盾防线,一些魏军士卒也因为中箭而倒地,但是魏军所遭受的伤亡却并没有义渠那般巨大。

这一次,魏军弓弩与义渠骑射的对决,显然是魏军一方占据了上方。

战马在义渠骑兵的驱使之下不断向前,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一点地缩小。

又经过了几轮双方之间的弓箭较量之后,义渠骑兵最终来到了魏军方阵的前方。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再次出现在魏国的中军,得到命令的魏军前军脸色肃然。

“砰砰砰……”

一阵接着一阵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站在方阵最前方的魏军士卒将一面面沉重的大橹砸落在了地面之上,构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最为坚固的盾准备好了的同时,一支支长戟直直地刺向了前方,阳光照射之下闪烁出的却是无匹的锋芒。

因为对于魏国这个对手的不熟悉,所以义渠此刻运用的却是针对秦国军队的手段。

他们相信当战马的四蹄踏入对方的方阵,就算是最为坚固的防线也会因为恐惧而遭受着重创。

只是接下来的一切只证明了一件事情,魏国靠着自己强大的武力和精良的装备,给眼前那些义渠骑兵们表演了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用轻骑兵去冲击对面阵形严整的方阵,那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以己方的重创而告终。

当高速奔驰的骑兵携带着巨大的力量冲入魏军方阵之时,魏军前军手中的长戟直接刺入了迎面撞来的血肉之中。

鲜血在大地之上流淌,哀嚎声在两军相接之处回荡,分布在魏军方阵前部的长戟兵们顺利地完成了主将孙伯灵交给他们的任务。

虽然再坚固的防线也会出现震荡,但是魏军长戟兵所形成的长城阻住了前冲的义渠骑兵。

骑兵一旦失去自己的速度,那么他们就丧失了他们最为锋利的武器。

当前方的同袍一个接着一個倒下,当后方的义渠骑兵没有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混乱在义渠骑兵这支并不算是令行禁止的军队之中发生了。

这个时候死亡的威胁甚至不是来自对面的魏军方阵,而是来自自己身旁的同袍,战马的四蹄迈动之下不知道存在着多少己方的生命。

眼见着自己一方逐渐陷入了混乱之中,义渠王义渠瀚可以说是1焦急不已,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士卒倒在自己的面前。

恰在此时,隆隆的战鼓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令他的心情越发地恶劣了起来。

入眼所及原本抵挡着义渠骑兵从侧翼展开攻势的魏军剑盾兵们,开始按照刚刚鼓点敲响的命令,犹如两个巨大的钳子一般向着正面的义渠骑兵主力发动了攻势。

虽然剑盾步兵对骑兵的效果没有长戟兵来的那样克制,但是超越当面之敌的数量却是足以弥补这一切。

长剑与大盾挥舞之间,义渠骑兵的空间被不断地压缩,前部与后军之间也开始出现了间隙。

位于义渠中军的义渠瀚看着视野之中逐渐合围的两只巨钳,双眼之中爆发出了无限的愤怒。

手中长剑指向前方,看着那些与自己逐渐分离的麾下士卒,义渠瀚本能地就想去援救。

“我义渠的勇士们,随本王……”

义渠瀚的声音刚刚响起,身旁一条手臂却是忽然拦住了他,映入义渠瀚眼帘的是儿子义渠苍略显焦急的目光。

“父王,不能再冲了,这一战显然是中了魏人狡猾的圈套,他们与我们所遭遇的秦军完全不一样。”

“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魏军会一点点地吃下我们士卒,最终将我们完全消耗在这里。”

“到了那个时候,我义渠就算是有心,却也是没有了抵抗魏军的力量。”

义渠苍的话语让身为义渠王的义渠瀚渐渐冷静了下来,愤怒的神情被取而代之,一抹阴沉出现在了他双眼之中。

“那么你又有什么好想法?”

目光转向了前方正在和魏军交战的义渠骑兵,冷冷的声音在义渠王的耳畔响起。

“既然无法去救,那么就应当果断舍弃。”

义渠苍的声音落下之后,义渠瀚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了几分,咬牙切齿之间仿佛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们走。”

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义渠瀚拨马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驰骋而去,很明显他已经抛弃了忠于他的义渠骑兵们。

眼见着义渠瀚作出了选择,那些巨大还没有能够与魏军交战的义渠骑兵们果断跟了上去。

于是,战场之上发生了一个景象,正当义渠前军的骑兵们与逐渐包围上来的魏军死死鏖战之际,来自后方的援军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

魏军的两道巨钳最终合拢,大约有一万名义渠骑兵被包围在了魏军所设置的包围圈中。

看着前方那些毫不犹豫地便离开的义渠骑兵,站在中军战车之上的翟良立刻便是看向了一旁的孙伯灵。

“伯灵将军,义渠主力遁逃了,还请给我一支军马,我去追上他们。”

“不必。”同样将面前的一切收入眼底,孙伯灵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要和来去如风的义渠骑兵比拼速度,身穿着轻甲的秦军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自己麾下这支武装到牙齿的步卒呢?

凭借着自己的高机动力,来去如风的骑兵在草原之上很难被全歼,而要想击败骑兵所能依靠的就是比他更为强大的骑兵。

目光从远处转向方阵之前,望着那些被包围的义渠骑兵,孙伯灵的双眼之中一道寒光闪过。

“传本将令,全歼当面之敌,然后兵发郁郅。”

“遵令。”

孙伯灵的一声令下,战鼓声再次敲响,这次发出的是总攻的命令。

伴随着一名名义渠骑兵倒在地面之上,包围圈被一点点地缩小;

伴随着当啷一声金属落在地面之上的声音,这场发生在义渠王庭之外的大战宣告了终结。

携大胜之威,孙伯灵率领着麾下的大军急攻郁郅城,这座义渠王庭在数十年后最终落在了魏国手中。

登上郁郅那有些斑驳的城墙,孙伯灵的目光一阵精芒浮现,他的视线就这么看向了西北方向。

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

夜晚,郁郅城西北五十里处,一座简易的营寨之中一名名义渠骑兵无力地瘫倒原地。

原本他们面对南方的秦军之时,虽然说是不至于大胜,却也可以打一个有来有回。

今日面对着魏国所构筑的坚固防线,没有探明敌情的他们一股脑地便撞了上去,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以头破血流而告终。

没有了往日抢掠秦国之后的丰收,有的只是战败之后的士气低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位于营寨之中那个亮着灯火的王帐。

大战之后的王帐显然没有之前那般的万众一心,失败所催生出的除了低落的士气,还有对于旁人的不满。

视线依旧如同从前那般扫过前方,只是往日里身为义渠王的权威,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得到全体的回应。

一丝阴沉出现在了义渠瀚的眼中,淡淡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对于今日这场战争,你们都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不就是因为魏人过于奸诈,我军踏入了他们的陷阱而损失惨重。”

几乎就是在义渠瀚说完话语的同时,站在他身旁的王子义渠苍却是连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很明显义渠苍的这一段话语,既是代表了他自己,同样也代表了他的父亲义渠王的态度。

或许是被义渠王的威势所胁迫,接下来站出来的义渠贵族都表示了赞同。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如同义渠瀚预想的那样发展,在接连几个人表示了赞同之后,有人却是发出了并不太和谐的声音。

“在我看来,此次战败不仅仅是魏军太过强大,我们内部同样存在着问题。”

这一句话落下的一瞬之间,王帐之中立刻便是一阵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时看向了这名站出来的人。

“姜源,你放肆。”

怒吼声在王帐之中响了起来,发出这道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义渠苍。

“我放肆,那么是谁在战场之上临战脱逃,将我大批的义渠勇士丢给魏人。”

当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个方向,落在了坐在王位之上的义渠瀚身上。

很明显身为姜氏族长的姜源,已然不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上方的义渠瀚。

其实在此次大战之中,姜源所率领的姜氏部族,力量根本没有遭到重创。

按照道理来说,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不满的也不应该是他,但是姜源就是看不上义渠瀚临战脱逃的行为。

当然这份看不上之中是否有什么别样的心思,那就不是旁人可以看到的了。

“姜源,你这是要反叛吗?”

“想反叛又如何?”

冷冷地看着询问自己的义渠瀚,只听姜源有些蔑视地说道:“我义渠的王者必须是最强大的勇士担当,你义渠瀚今日就是一个懦夫,又有什么资格来领导我义渠?”

“好啊,这是将真心话说出来吧。”

双眼之中一道锋芒闪过,就听义渠瀚厉声说道:“来人啊。”

“你义渠瀚有准备,难道我就没有,姜氏勇士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