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木槿

岁初晓实在?是没有了耐心,她拦住闻讯跑出来?的姜七金,对李谦达说:“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你如果再这样死缠烂打?,影响我的生意,影响公?共交通,我就要?报警了!”

岁初晓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那个李谦达却还?是不肯死心。

他拉着岁初晓的衣袖哀求着说:“姐姐,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你的孩子我也会当成亲生的对待。我是真?的很?爱你,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岁初晓实在?是不想跟这种?人继续纠缠下?去了,她拿出手机就要?报警,那个李谦达伸手就要?来?抢她的手机。

岁初晓往后一躲,姜七金伸手就把李谦达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穿着一身雪白汉服的李谦达滚了一身的泥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立刻就开始起哄。

“二少,行不行啊你?小姐姐都不理你!”

“你不说不出一个月吗?这都半年了人家怎么还?鸟都不鸟你呀?”

被?那些人这样一奚落,李谦达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耐性一下?子就全部都被?磨没了。

从来?都是那些女人争先恐后地爬他的床,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地对待过一个女人。

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当众撂他的脸子。

李谦达恼羞成怒,把手里的折扇往地上一摔,指着岁初晓就骂:“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真?把自己当成冰清玉洁的仙女了?你不过就是一个给野男人生了两个孩子的破烂货!也就小爷一时图新鲜陪你玩玩,你竟然还?给脸不要?脸?”

李谦达脏话一出,都不用岁初晓说话,姜七金早一拳就挥了过去。

李谦达这一次有准备,往后一退,堪堪躲过。

这一次他是彻底恼了,扭头冲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招呼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女人的破店砸了!砸烂的都算我的。晚上请大家伙去夜魅色嗨去!”

这个李谦达打?小就不学无?术,念书那会儿就天天打?架斗殴,甚至打?老师。

后来?他早早地退了学,不上班也不去家里的工厂帮忙,天天待在?家里,被?李家老太太惯得无?法无?天。

自从三年半以前,李慕时被?人举报违法排污,他的工厂被?查封以后,他就把工厂和家一起搬去了外县。

他不常回云水县,没时间管教小儿子,老太太只是一味地宠,根本就不管教。

李谦达仗着老子有钱,每天无?所事事,把妹泡妞,打?架斗殴。

跟着他玩的都是云水县这边的一些小混混,还?有几个暴发户家的孩子,有几个甚至就是在?云水溪山度假村开发时靠拆迁暴发的家庭中的孩子。

这些孩子年龄不大,学历不高,缺乏管教,没有什?么正?确的思考判断能力,有的只是混不吝的江湖义气和挥洒不尽的青春激情。

几个毛头小子听李谦达这么一吆喝,立刻就跳了上来?。

他们有的围住了姜七金,有的直接就往掌上观里面冲,李谦达则直接奔着岁初晓而来?。

他追了岁初晓半年,牛都吹出去了,却连个小手都没拉上,不能就这样算了。

岁初晓一看这情况,立刻扭头冲着站在?掌上观门口的小媛大声喊:“躲进?去!关上门!报警!”

盆景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为?了保住爸爸和妈妈留下?的那些精品盆景,这十几年,她省吃俭用不惜租了一座大棚雇了人精心养护,就等着有朝一日可以把爸爸妈妈的艺术发扬光大,如果被?这些熊孩子就这么砸了,他们就是偿命,也换不回爸爸妈妈的心血。

小媛几乎要?被?吓死了,她和秀秀一边往店里跑,一边合力拉下?了店门口的卷闸门。

一看见店门关了起来?,那些熊孩子一时也冲不进?去,岁初晓没有了后顾之?忧,抱起一只花盆冲着就要?扑过来?的李谦达就砸了过去。

可惜,毕竟是女人,力气小了一些,那只花盆砸在?台阶上,被?李谦达躲过了。

姜七金虽然厉害,一狮难抵众豺,他自顾尚且不暇,更分不出身来?保护岁初晓。

眼看着岁初晓被?那个小流氓逼到了路边池塘的栏杆处,被?看热闹的车子堵住道路的孟梁观急得两眼红赤,恨不能一步就飞到她的面前去。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抓住一辆车子的门把手,翻身就跳了上去,然后迈开长腿,踩着那些连成排的车子的车顶就跨了过去。

一时间,路上的骂声、抗议的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小武从后面车里看得直感叹:“得,boss英雄救美,这一次不知道要?赔多少人的修车钱了!”

眼看着李谦达的脏手就要?冲着岁初晓抓过去,孟梁观猛地往前一跳,旁边的人就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男人犹如天兵降临,他揪住李谦达的后脖领狠狠地往后一摔,刚要?伸手去拉被?逼到池塘边的岁初晓,另一个男人突然拨开人群冲过来?,伸手就把差点?摔下?池塘的岁初晓给拉了回来?。

孟梁观:“?”

然后,孟梁观就看见岁初晓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拉住那人的衣角,娇滴滴地叫了那人一声“二狗哥。”

二狗哥?

孟梁观蒙了,他以为?只存在?于岁初晓的气话中的她的那个小竹马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孟梁观还?没想明白,耳边风声响起,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李谦达抓着一根不知道从那里找到的木棍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疼痛加上岁初晓刚才软绵绵的那一声“二狗哥”,让孟梁观的心里瞬间天崩地裂,压制了四年的妖魔鬼怪一下?子全都跑了出来?。

他猛地一转身,狠狠地望过去,还?想挥棍再来?的李谦达就呆住了。

身穿黑色苎麻衬衫,黑色棉麻长裤,手腕上还?挽着一串佛珠的男人站在?一道山口间,他的衣裤被?从山谷里吹来?的风鼓起来?,猎猎如黑色火焰,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是地狱岩浆的核心所在?。

李谦达被?孟梁观的眼神所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

孟梁观两步赶上,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上。

李谦达个子不矮,身材也不干瘦,这一下?却被?孟梁观踹出去足有五六米,他只觉一股腥甜自心口涌上来?,像是要?喷薄而出。

他捂住胸口,冲孟梁观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喘着气说:“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管TM你爹是谁,就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也得让老子先出了这口气。

眼看着孟梁观抬脚又要?来?,李谦达吓得一抱脑袋,大声喊道:“我爹是李慕时!”

看着孟梁观就要?落下?的脚一顿,李谦达一骨碌爬起来?,指着孟梁观说:“害怕了吧?告诉你,你再打?我,我就让我爹告诉孟家停了这个度假村的破工程。还?开发,开发个屁!”

孟梁观看着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冷冷一笑,说:“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是李慕时的儿子!”

一看孟梁观知道自家老爹的厉害,李谦达擦一下?唇角,看一看手上的血,骂到:“敢打?我?有种?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孟梁观一听,迈开长腿就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李谦达连忙抓起木棍自卫,“你别再过来?!你再敢过来?我让我爹整死你。”

孟梁观根本就不搭理他,一步步往前,直到把他逼进?刚才岁初晓差点?掉下?去的池塘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告诉你爹,我叫孟梁观。”

男人面色沉静,眼神轻藐,自内而外的那股子上位者之?气把李谦达给镇住了。

不过,他还?是挣扎着说:“什?么孟梁观?我管你是孟梁观还?是掌上观……嗯,你姓孟?”

孟梁观撇撇唇角,拿过他手里的棍子扔掉。

“哪个孟?”李谦达懵逼地问。

孟梁观阴沉一笑,“做你的春秋大头梦!”

说着,他牵过已经垂到手边的威亚,拉过李谦达,把他后背还?没有解下?来?的安全扣一扣,用力把人往池塘里一推,李谦达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池塘里。

都不等李谦达喊救命,那边起重?机驾驶室里的小武把推杆一拉,马力一加,他又瞬时从池塘里被?提了起来?,然后就湿淋淋落汤鸡一般被?吊在?了半空中。

李谦达被?挂在?池塘上面的半空中甩来?甩去,这时候他估计连他爹是李慕时都忘记了,直吓得在?那里嗷嗷地鬼叫。

那些闹事的小流氓一看老大都被?挂了,自然一个人也不敢再上前,急匆匆地各自驾上各自的车,逃命去了。

小武跳下?起重?机,把驾驶舱一锁,钥匙往旁边的池塘里一丢,就站在?路中央去指挥交通了。

架已经打?完,孟梁观往岁初晓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她正?扶住了被?打?伤胳膊的姜七金,在?帮他简单地处理着伤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虎口上被?刚才那根木棍上的钉子划破的伤口,也没有说话,捡起打?斗中掉在?地上的佛珠,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老狗一样,走到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他一坐下?来?,看着前面阳光里那些重?新流动起来?的车流,四年以来?第一次,特别想抽烟。

这时候,王修林走了过来?。

他向孟梁观伸出手,说:“您就是孟氏实业的孟总吧?我是溪山镇前村的村主任王修林。孟总,久仰大名。您好!”

孟梁观看着王俢林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没有去握,眼皮淡淡一撩,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竟然还?姓王?”

还?就住隔壁!

王修林没有听明白,好脾气地问:“孟总,您说什?么?”

孟梁观轻笑一下?,“没什?么,有烟吗?”

“有的。”

王修林不见外地坐下?来?,拿出一盒烟递给他。

孟梁观抽出一颗,刚要?往唇边放,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

岁初晓已经和店员把姜七金扶进?店里去了,此时正?站在?那里指挥着店员收拾着店门口那些被?砸烂的盆景盆。

虽然她连看都没有看孟梁观一眼,孟梁观却突然想起那一年的那一天,他跟林明旭打?架,她陪他去医院。

等她出来?,她环着他的腰,像只小鸟似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软软地对他说:“孟梁观,你以后不要?抽烟了。”

那时候乖得像只小鸟,这时候冷得像只凤凰!

孟梁观转过脸来?,看着王修林递到眼前来?的已经滑燃的打?火机,轻轻一推,“你抽吧!我突然又不想抽了。”

说着,他把那根烟又给放了回去。

姓王的还?不知道吧,岁初晓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既然姓王的抽,他就不抽了。

交通疏通了,被?堵在?后面的警车驶了过来?。

吊在?那里荡了半天秋千的李谦达费了好大的劲才被?放下?来?。

放下?来?以后才发现,那小子都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王俢林是报警者,又是前村的主任,孟梁观是打?架者,还?有岁初晓这位当事人,都少不得跟着一起去警局走一趟。

李慕时领着他儿子一出问讯室的门,就看见了外面长椅上,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的手缠着纱布的孟梁观。

被?揍得猪头一般还?被?吊了半天的李谦达指着孟梁观就嚷起来?:“爹,就是他打?的我,你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李慕时一听,都不顾儿子头上的包,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骂到:“惹是生非的东西,滚一边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着,他也不顾被?他打?的嗷嗷叫的儿子,小步急趋来?到了孟梁观的跟前。

这一次他也不敢再叫大侄子了,谦卑恭敬地说:“对不住啊小孟总,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吧。”

孟梁观垂眸缠着纱布,看都不看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我这就滚,这就滚!”李慕时知道孟梁观的脾气和个性,知道如果想求情还?得去找孟寻海。

他点?头哈腰地说着:“孟总您好好养伤,改天我一定让我家那个畜生亲自登门道歉。”

他说着就要?走,孟梁观想起什?么,又叫住,漫不经心地说:“今天砸的掌上观的东西,十倍赔偿。”

别说十倍,这个时候,100倍都成!

李慕士连忙点?头,“明天上午我就让人把钱送过去。”

烦人的东西终于都走了,孟梁观继续缠着纱布,扭头看了一眼远远地坐在?走廊另一端的女人。

走廊比较长,光线有些暗,最西面的一扇窗户上印着外面小花园里的一枝木槿,花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那影子透过窗户印在?岁初晓的衣服上,在?那里给她拓了几痕疏淡的水墨小写意。

女人皮肤好,在?这样的环境里依然白得月亮一样,脸和脖子都敷着一层朦胧的光,头发却黑鸦鸦的,乌云一样。

几年不见,生过孩子的她,身上多出了几分沉静,淡定和让人捉摸不透。

孟梁观扭头看着她,痞痞地说:“不来?帮个忙吗?”

岁初晓假装没听见,继续坐在?那里等着王修林出来?。

孟梁观撇撇唇角,不来?拉倒,我自己去。

他站起身,迈步走过去。

他山一样往岁初晓的面前一站,故意挡住她的视线,把受伤的手和纱布一起伸过去,说:“扯不断。”

岁初晓也不说话,起身去旁边办公?室里借了一把小剪刀,拎起纱布的一端,咔嚓咔嚓,一刀两断。

然后依然还?是不看他,进?办公?室去还?了剪刀。

等她出来?,就看见孟梁观还?坐在?那里。

他的头靠在?墙上,抬着下?巴,懒懒散散地盯着她看。

岁初晓依然没打?算理他,径直就要?去找王俢林,孟梁观却伸手把她拉住了。

她比他小了一圈的手被?他包在?掌心,岁初晓压低声音抗议,“你干嘛?快放开!”

孟梁观依然那样靠在?墙上,他的唇角是压着笑的,一开口,嗓子却哑得像是含了一口沙。

他红着眼睛问她:“真?跟那个男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