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南城门拿下了……”
“西城门拿下了。”
“侯爷,东南城门拿下了……”
消息不断传来,看似都是好消息,柏炎的脸色却越发难看,龙舟赛只剩下了最后一场了,顾云峰早前说的不错,万无一失,只有攻城。
身后的侍从上前,“侯爷。”
柏炎轻声道,“让区廷最快速度攻城,主攻北城门,辅攻西南城门,让运良带兵,从西城门接应区廷,无论如何,龙舟赛结束前,要有人将禁军挡在汝河岸外。”
“是。”侍卫不敢耽误。
成败在此一举,而这一天,似是终于临近了。
方才侍卫离开不久,又有侍卫前来,“侯爷,西南城门开了。”
柏炎诧异,方才还说要辅攻,怎么会突然开了城门。
侍卫低声道,“听闻,是大理寺丞柳致远杀了守城士兵的头领,带人开的城门。”
柳致远?柏炎瞥目看向侍卫。
侍卫确定。
柳致远的举动,他是意外。
若是投名状,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他忽然觉得,早前真有些看轻了柳致远这人。
能做得出来杀守城士兵首领之事,这个人的心思绝对不简单。
不得不说,是西南城门一开,汝河在靠南边,西南,东南和南城门的驻军便可早上不少时候汇合到汝河岸边,会抢在事发之后,京中禁军赶来之前,赢得了不少时间。
柳致远的事暂且先抛在脑后。
那眼下,差不多便是时候了,柏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观礼看台。
……
左侧翼的观礼看台上,宴书臣起身,往外去。
稍许,安平已起身跟上,身后的宫婢跟着起身,安平怒目,“没看到太子在这里吗?伺候太子才是你们本分。”
几个宫婢不敢出声。
太子笑笑,反正自己姑姑这个脾气不好又不是一两日了。
今日是端阳节,能出什么乱子。
太子叮嘱道,“过来捶腿。”
几个宫婢应是。
安平快步跟上,只是出了观礼看台后侧,却未见宴书臣身影。
她分明没有隔多长时间,安平继续往前,苏锦的事,他需尽快寻到宴书臣,她的立场不可能出马,否则大理寺劫狱之事许是还会同侯爷她扯上关系,苏锦是宴书臣的表妹,她仁至义尽。
安平心跳加速。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实本也知晓,是借苏锦之事见宴书臣,宴书臣便没有再躲她的理由。
只是当下,寻了一圈也不见宴书臣人影,安平心中几分颓然。
失望至极,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分明熟悉,却又许久不曾听闻的声音,在她身后道,“殿下在寻我?”
安平整个人僵住。
只是身后之人,在保持一定距离后,再未上前。
她许久未听过他的声音了……
早前也想过,许是今后都听不见了,她是没想过容鉴会调他回京。
更没想到,宴书臣会愿意回京。
宴书臣早前是主动请出京城的。
在她大婚前夕。
安平宁了心神,缓缓转身,“我是有事寻你。”
宴书臣凝眸看她,眸间的深邃悠远,似是将她看穿。
她眼底潋滟不争气涌起,遂低下头去,轻声道,“苏锦有危险,宫中想扣她做人质,将她和腹中的孩子攥在手中,若是柏炎还活着,便威胁柏炎;若是柏炎死了,更可名正言顺将平阳侯府握在手中……”
宴书臣看她。
她微怔,忽得反应过来,这些事情,应当都与她无关。
与他才有关。
安平深吸一口气,换了幅语气,“你别误会,是我瞧苏锦一人在京中不易,若是落到殿上手中,难免受辱,许是连孩子都会保不住,你是他表哥,你若是想救便救,若是不想救,就当我多事!”
安平言罢转身。
只是一转身,双眸便浮上一抹氤氲,亦咬紧下唇。
她是未想过有一日会与宴书臣形同陌路。
更未想过形同陌路之后,还会与他照面。
还会,想尽千方百计,见他。
安平深吸一口气,既然宴书臣如此想撇清与她的干系,她亦有自己的骄傲,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下这幅模样。
安平喉间哽咽,身后却是宴书臣的声音,“我应当误会什么?”
安平怔住,脚下踟蹰,却未敢回头。
“殿下不是说过吗?让我看清自己的身份,滚出京中。若是继续留在京中,要么做你府中内侍,要么做你府中面。首,殿下都忘了吗?”宴书臣的声音惯来好听,此刻听来却异常压抑。
安平垂眸,佯装恼意,“那你回来做什么!”
宴书臣噤声。
她亦噤声。
良久的缄默后,宴书臣开口,“殿下不必担心苏锦,她不会有事。”
安平诧异。
身后之人已经转身,脚步行出稍远。
她亦缓缓转身,看向宴书臣远去的背影。
他竟然可以对她如此狠心,早前的宴书臣去了哪里?
那个只会把她捧在手心,每日给她念书,陪她写字,带她读游记,复走游记之路的宴书臣去了哪里?
安平眼中逐渐模糊。
长久以来压抑心底的情绪,似是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承受不住,胃中似翻滚一般,抽搐得疼,额头渗出些许冷汗,缓缓半蹲下,等这股痛意过去,额头的汗水似是涌入一般,片刻就浸湿了一层……
等了片刻,这股抽痛总算过去,却不知宴书臣何时折回的跟前。
安平抬眸看他。
他亦皱眉看她,“太医不是让你养胃吗?怎么还是这样?”
安平恼道,“要你管!”
宴书臣沉声,“我是不当管。”
言罢转身,却有人伸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宴书臣!你是呆子吗?你就不会哄哄我吗?”
“宴书臣!”她继续恼。
反正远处的观礼看台上,声震如天,根本没人会在意这里。
就像这整个京中,母妃和二哥去世,便根本不会有人再在意她。
原本她以为只是京中,而眼下,还有宴书臣!
心底深处好似最后的执念也轰然倾塌,她气得鼻尖渗出冷汗,脸色煞白。
宴书臣看在眼里。
她的手却一直都未松开,再疼都未松开。
“殿下要我哄吗?”他忽然开口。
原本低着眉头的安平,亦抬眸看他。
“我此生只会哄一人,就是我发妻,殿下给的起吗?”宴书臣面无表情看她。
“宴书臣……你走吧……”安平垂眸。
宴书臣果真转身。
安平伸手捂住脸颊,泪如雨下。
他永远不会知晓,她在宫中,在母妃殿前跪了两天两夜,跪晕了去,也没逃脱母妃拿他的性命威胁她的命运……
她永远也不可能嫁他,他斗不过京中这些肮脏,也斗不过英国公府,甚至赵泽政。
她最不想见到的,是他从早前阳光开朗那个想要周游列国写尽各国山川游记的少年郎,一步一步变成同他们一样的,深谙朝中手段,心思城府皆身,最后身不由己的朝臣。
他是她心中的宴书臣。
却一步步走向今天的宴书臣。
是她害了他。
……
宴书臣已走远,安平环臂抽泣,反正这京中,还有谁看她!
只是哭得天昏地暗,眼泪汪汪,却听闻身后似是短兵相见的厮杀声。
安平愣住,此处离观礼看台已远,已临近今日禁军值守的边界处。
安平缓缓起身,绕过这一处断壁残垣,才见这外面已经厮杀成一片,刀光剑影,鲜血渐满官道上,地上皆是尸体与人仰马翻。
安平惶恐,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角。
有人要行刺,逼宫!
忽得前方激战中,一把短刀飞来,是身后的人影将她扑到在地,那柄短刀才越过她头顶飞了出去。
而扔短刀之人已被另一个士兵当街杀死。
安平吓蒙,愣愣转眸,才见扑到她的人是宴书臣。
“这里不安全,走!”宴书臣牵她起身,安平近乎是全然信任,没有多问一句。
宴书臣带着她躲避已经厮杀到中途的士兵,安平大气都不敢出,只跟着此时尚未沉着冷静的宴书臣,一路寻着时机往观礼看台上折回。
“宴书臣!”安平终是慌的。
却好在始终同他一处,终于逃出了方才双方交锋的区域。
“有人谋反!”安平心中大骇,想要去通风报信,宴书臣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迟疑回眸。
“不做公主好不好?”他眸间似是最后一份勇气,她微怔,他沉声道,“做我妻子!”
安平僵住。
……
观礼看台中央,有侍从慌忙上前,附耳朝容鉴说了一句。
此时正值龙舟赛最精彩的部分,就差最后二十米的冲刺,最终获胜的队伍就将产生!
容鉴却慌乱起身,衣袖带的身前的酒壶和杯盏碎了一地,厉声到,“庐阳郡王和世子去了何处?!”
今日是庐阳郡王带兵值守。
由得容鉴这一声,周遭的气氛变得忽然紧张起来。
观礼看台的中间区域已全然噤声,而临中间观礼看台的左右两边的管理看台,也都瞧出了端倪。
“回陛下,到处寻不到庐阳郡王和世子!”侍卫不敢隐瞒。
“混账!”容鉴顺手踢了身前放着水果的案几。
顿时,观礼看台上都安静了。
汝河河面上,正值龙舟冲刺而过,响亮的锣鼓声似是穿过云霄。
也穿破了容鉴的耳膜!
云山郡驻军进攻北城门!
云山郡驻军,柏炎!容鉴恼怒,“谁告诉我,云山郡驻军怎么到的京城外!”
容鉴这一句似是在观礼看台上掀起轩然大波!
云山郡驻军攻城了,平阳侯府反了?!
众人下意识纷纷瞥目看向苏锦处,苏锦身边亦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侍卫。
容鉴懒得看她,只听身前的禁军侍卫道,“应是……借道的严州。”
严州!严州!
他才调回京中的宴书臣,容鉴恨不得直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