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这个是什么?”柏瑞盈拿着猫爪挠挠棒斗胖丁。
胖丁似是最喜欢。
苏锦笑道,“冬日里的小薄荷少了多少,这猫爪挠挠棒上有小薄荷的味道,所以胖丁喜欢。”
柏瑞盈启颜,“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我早前都不知道。”
柏瑞盈起身,胖丁也跟着跳起来抓。
胖丁一个,柏瑞盈一个,一人一猫嬉闹成一处。
屋中的丫鬟也跟着笑起来。
赵妈妈在一侧欣慰笑笑。
似是许久未曾见到小姐这般笑过了。
赵妈妈自小是大小姐身边的管事妈妈,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早前出事时,正是赵妈妈回乡省亲的时候,赵妈妈回来才知晓闹出了早前的事端。
后来老夫人一直让大小姐在苑中禁足。
起初时候,大小姐也闹过绝食,不吃饭,后来李相府中的三小姐过府,送了大小姐一只猫,大小姐心中才似有了寄托。终日逗弄胖丁,给胖丁洗澡,心情才舒缓了许多。
只是大小姐的性子惯来随老夫人,便是禁足,也不向老夫人低头。
从五六月回京到眼下,也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了,大小姐身上这股子韧性还在,不向老夫人认错,同侯爷的关系也一直凉到冰点,近乎一句话没有说过。
此事关乎大小姐的声誉,府中知道的人也少。
赵妈妈亦听说夫人敬茶当日,似是大小姐还同侯爷生了口舌不快,被老夫人训斥了一顿。
新人敬茶惯来是大事,换作旁人许是会介怀,夫人没有介怀,亦不时来苑中同大小姐一道逗猫弄趣,似是这大半年来,除却李相府中的三小姐,便只有夫人了。
“胖丁的毛很长,极容易掉毛,你可以用毛梳帮它梳理,它自己爱干净,会用舌头舔,但容易舔进去很多长毛,时间长了,难免会不舒服一阵子,用毛梳就好了,你看,这样它也很舒服……”
苏锦一道讲,一面演示。
柏瑞盈从她手中接过,梳了梳,胖丁果真很享受,也往柏瑞盈身上蹭。
柏瑞盈笑不可抑。
苏锦亦伸手摸了摸胖丁的头。
“三葱以前也是吗?”柏瑞盈主动问及。
苏锦莞尔应声,“是,不过三葱的猫没有胖丁这么长,这只猫很难寻,要花不少功夫才能寻到……”
柏瑞盈怔了怔,转眸看她。
苏锦好似不觉。
不远处,赵妈妈亦笑笑。
她二人一处,赵妈妈也不在屋中多呆了。
见赵妈妈出了屋去,柏瑞盈轻声道,“三嫂,你是不是……”
苏锦温声道,“胖丁,应当是很重要的朋友送的吧……”
柏瑞盈僵住。
眸间看她,没有移目,也未置可否。一双美目里,似是带了氤氲,也似是在思索。
外阁间内,丫鬟们推门而入,端了甜汤来。
旁的人在,苏锦也绝口不再提此事。
柏瑞盈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念头——从一开始,三嫂许是就猜到了胖丁的来历,只是未说……
柏瑞盈低头,安静喝汤。
目光企及之处,只见苏锦已用勺子舀了一小口甜汤,放在唇瓣轻轻吹了吹,无名指和小拇指翘了翘,遂又轻轻抿了口,动作优雅亦从容。
柏瑞盈心中越发好奇,三嫂是怎样一个人,能得三哥的喜欢?
但三嫂来府中的时间不久,她同她相处都觉赏心悦目,亦如沐春风……
似是,她不愿说的,她从不多问。
她问起的,她都会告诉她。
柏瑞盈心中沉了沉。
喝完甜汤,丫鬟们收了碗去。
怀中的胖丁似是也吃饱喝醉,趴在她酣享入寐。柏瑞盈推脱,说屋中有些冷,让人从外将屋内带上,屋中,便只有苏锦与她二人,还有一只胖丁……
“三嫂,你是来替三哥做说客吗?”她声音很低。
似是情绪本就低落,亦怕屋外听见。
苏锦低眉笑了笑,眸间潋滟,“柏炎的性子,会找旁人做说客?”
柏瑞盈怔了怔,忽得低头笑了笑。
苏锦是一语中的。
三哥的性子,认定的便是认定,说不说服旁人都不重要,他觉得对的便是对的,蛮狠起来的时候最不讲道理。
似是苏锦一句话缓和了屋中的气氛,让柏瑞盈再开口,不会同早前那般拘谨。
“三嫂,敬茶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她其实心中一直愧疚。
苏锦认真道,“唔,无需道歉,反正我也没给你红包。”
柏瑞盈顿了顿,笑不可抑。
苏锦亦笑出声来。
柏瑞盈愿意同她一处说话,“三嫂,三哥有同你说起过我的事吗?”
苏锦也不隐瞒,“南阳王世子罗晓?”
那便是说起过,柏瑞盈眉头微微低了低,轻声道,“三嫂,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见他了?”
忽得,这句话似是戳进了苏锦心底。
明明喜欢,却知晓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心理,她比旁人都清楚……
那时的她,以为他死了,亦知晓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好似心底深处有一块柔软之处,被填满,又掏空,好似剜心蚀骨……
苏锦回神,“我见过罗晓。”
柏瑞盈愣住。
“早前,在洛城的时候。”她轻声道。
听到洛城,柏瑞盈眼中氤氲,眼眶似是缓缓红了。
“偏偏少年郎,生得好看,亦有气度,只是性子急的时候,亦会咄咄逼人,但知晓你三哥不在之后,亦不会刁难旁人,应当是敢作敢当之人。”
苏锦如实说来。
应是许久未曾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过罗晓了,柏瑞盈哽咽,“三嫂我很喜欢他……”
似是经久憋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时,鼻尖便红了。
苏锦捏了手帕给她擦眼角和脸颊,柏瑞盈哭着看她。
苏锦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温声笑道,“谁年少时没喜欢过一两个偏偏少年郎……”
柏瑞盈哭声愣了愣。
苏锦继续道,“许是还有些坏坏的,总是跟着你,总是想方设法欺负你,总是寻到时机就同你一处,还会明知你怕什么就拿什么吓唬你,你生他气了,他来哄你,你若不生他气了,他又会想方设法来气你……”
柏瑞盈讶然,眼中有惊喜。
苏锦笑笑,“可是?”
柏瑞盈连连颔首,似是红着眼眶,却又分明开怀笑了笑,算作默认。
片刻,又忽得摇了咬头,认真而悄声地道,“三嫂,你同我说的这些,我都不会告诉三哥的,放心……”
苏锦心中啼笑皆非,不过好在对面终是不哭了。
苏锦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和脸上的余泪,温柔道,“瑞盈,先要学会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你三哥在洛城做的没有错。明媒正娶者为妻,私奔者为妾,你想日后你们的子女出生,从一开始便见不得人?那等他们日后长大会如何想?可会埋怨你们当初,还是日后也会效仿你们?”
柏瑞盈愣住。
苏锦温声继续,“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但若是想长久得喜欢一个人,便必定负责得考虑好两人的未来,日后会面对的所有苦难,不会因一时冲动便馅双方于尴尬两难的境地。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是懊恼终身,也永远不会有话本子里的重新来过,等新鲜劲儿一过,面对东奔西藏,步履维艰,你们可能承担早前未曾想清楚的后果?到最后,心疼你的还是你的家人,你的母亲和兄长……”
柏瑞盈眸间微红。
苏锦又道,“瑞盈,你是母亲和兄长的掌上明珠,你也正值最好的年华,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也应是最替你着想的人。他若喜欢你,便不应当邀你私奔,而是因为喜欢你,堂堂正正去正视两家的隔阂,去克服其中的重重阻隔,这才是他应当为你们日后做的……”
柏瑞盈已泣不成声。
苏锦伸手绾过她耳发,最后道,“若是换位想想,你是你三哥,你会让你妹妹同一个尚未想清楚日后在何处的人私奔,还是将她交付给一个堂堂正正,敢为你披荆斩棘的人?”
柏瑞盈咬唇。
苏锦叹了叹,“为何不再等等时间,也等等自己?”
柏瑞盈再忍不住,扑入她怀中。
……
清然苑内,柏炎正同柏子涧交待完云山郡驻军的事。
抬头看看窗外,似是黄昏前后了,苏锦还未从瑞盈苑中回来。
今日是带了大包小包去瑞盈处,坐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柏炎唤了声,“玉琢。”
玉琢入内,“侯爷。”
柏炎吩咐道,“去大小姐苑中看看夫人,问夫人要不要回苑中用饭。”
玉琢应好,退了出去。
柏子涧稍作迟疑,没有跟着退出。
“还有事?”柏炎再熟悉不过他的性子。
柏子涧心中掂量了一番,还是低头拱手,决定和盘托出,“侯爷,今日侯爷陪同夫人在那间猫奴馆的时候,南阳王世子也来了铺子外,只是见到侯爷在内,便没有进去了。”
柏炎眸间果然黯沉。
柏子涧其实也犹疑不定是否当说,但此事若是隐瞒侯爷……
柏炎缄默良久,“出去把。”
柏子涧不敢久留。
柏炎眸间恼意,随手拿了一侧的册子便狠狠摔到苑中。
……
苏锦回来的时候,苑中已开始掌灯。
掌灯的小厮停下问候,“夫人~”
苏锦多和善,苑中的小厮也愿意同夫人招呼。
苏锦果真温和笑了笑,如沐春风。
入了苑中,远远便见柏炎在外阁间的案几后坐着,她入内,脱下貂裘,递给白巧,白巧挂上衣架。
柏炎却未同她招呼。
她上前看他,“柏炎?”
柏炎抬眸,目光中隐约不悦,又是皆是探究般看她。
苏锦微怔。
柏炎朝白巧等人说了句,“都出去。”
白巧和屋中轮值的丫鬟都不知何故,但鲜有听侯爷这等语气,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只好快步离开,从外将屋门掩上。
柏炎转眸看她,眸间隐隐不悦,“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只猫是罗晓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