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肖玄身后心腹上前。
肖玄眼中的笑意还来不及掩去,随意应道,“嗯。”
心腹诧异,他的模样表情应是在看有趣的事。
“走吧。”肖玄出声,既而已转身离开。
他已出来有些时候,叶浙今日是来招呼他的,他若离席久了始终不好。
心腹转眸看了看他,目光又迟疑瞥向江上。
江面的小舟上不是旁人,是平阳侯夫人?
心腹回眸时,肖玄业已下了甲板。
心腹眉头拢了拢。
……
等回了船仓中,叶浙和柏远还在喝酒。
似是,正说到柏炎处。
肖玄抬眸。
叶浙同柏炎交好,柏远又是柏炎的弟弟,两人在一处,似是将柏炎该夸的也夸了,该吐槽的也吐槽了。又相互约好,今日这喝酒时候的话,谁也不透露给柏炎听。
许是方才在甲板上吹了些风,人精神了许多,听着叶浙和柏远说着柏炎的事。
柏炎么,肖玄端起酒杯,接连幽幽饮了好几杯。
……
都说黄酒后劲儿足,诚然不是假的。
苏锦晚些回船舱的时候,叶浙和柏远似是都有些喝多了。
“黄酒好喝!”苏锦入内时,柏远正在表态。
丰巳呈头都大了,“四爷……”
遂上前扶他。
他看了看丰巳呈,眼睛忽得笑眯成了一条缝,凑上前谄媚,“三嫂!”
席中除了丰巳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丰巳呈一脸嫌弃,伸手将他连推开,“四爷,您喝多了吧,夫人在这里。”
柏远似是反应了过来,看了看丰巳呈,又看了看苏锦,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才是我三嫂,怎么认错了,我三嫂最好了,比三哥都好……”
连撒娇和马屁都一并用上了,应是醉得不轻。
肖玄瞥目。
他是未想到柏远能同她这般亲近。
苏锦几分哭笑不得,叹道,“这是喝了多少?”
喝多的人无法用语言解释,伸出十根指头就挨着一根一根得数,数了一遍发现不够了,又重新数,最后应是知道自己反正也数不清楚了,遂又讨好道,“我三嫂天下第一美!我三嫂天下第一好!”
丰巳呈听得恼火。
到第三个“我三嫂……”系列时,苏锦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花卷,径直塞入他口中。
叶浙怔了怔。
肖玄亦轻笑出声。
丰巳呈崇拜得看向自家夫人,心中直呼大快人心。
苏锦目光瞥过,丰巳呈会意上前扶起柏远。
苏锦朝肖玄和叶浙福了福身,“四弟喝多了,我们先回驿馆了,失陪。”
丰巳呈架着醉晕晕的柏远出了船舱中。
肖玄手中折扇背在身后轻轻敲了敲后背,唇畔的笑意似是还未褪去。
叶浙也上前,站在肖玄身侧,一道朝船舱外看去。
叶浙也应多了些,话里都带着醉意,“柏炎这个夫人可厉害着,顾云峰上回嚷着要打断柏远的腿,嫂夫人护着柏远,竟拿弓箭射了顾云峰。”
“顾小将军?”肖玄在京中见过顾云峰。
叶浙颔首,“我以为那一箭射空了,后来才见到,顾云峰一侧的鬓角都被箭矢刮没了。”
肖玄笑笑,“后来呢?”
顾云峰应当也不是善罢甘休之人。
叶浙叹道,“后来出了茬子,顾云峰的鞭子打到了嫂夫人身上。”
肖玄微楞,脸色都微微变了。
顾云峰是武将,他的一鞭子苏锦怕是吃不消……
叶浙却会错了意,继续道,“等柏炎回了云山郡,谁说都拦不住,揍得顾云峰在驿馆躺了大半个月才走。后来此事在京中传来,都晓柏炎护他夫人护得紧,日后可别惹他夫人,他能直接将你往死里揍……”
肖玄嘴角勾了勾。
那他先前真还想错了,柏炎么……
呵,他倒越发有些好奇了。
******
翌日清晨,肖玄早早便醒了。
苑中有鸟鸣声,他喜欢在晨间鸟鸣声中翻书。
因为看书让人静心。
一觉醒来,他今日脑海中已清醒了许多,昨日江船上见得的幕幕许是都在酒意作祟下份外撩人心扉。
而当下,心中已如明镜。
书页翻过一侧,心腹回了苑中,“世子,平阳侯夫人一行已离了驿馆,启程了。”
“嗯。”他淡淡应了声。
心腹顿了顿,忽觉昨日在江船上见到的一幕应是错觉,世子惯来是心中有数的人,这平阳侯夫人应是避都来不及,不应当再会主动亲近。
稍许,叶浙来了苑中,“你说想在晓城多留几日,今日想去何处?”
叶浙也醒了酒,又恢复了早前活力。
肖玄羽睫微垂,笑了笑,抬眸看向他,清贵慵懒道,“钓鱼。”
“钓鱼?”叶浙诧异。
……
不仅去钓鱼,还特意选了晌午过后的这段时间,泛一叶扁舟去江面上垂钓。
阳光似是同昨日一样,也悠悠然饮了些许小酒。
只是昨日是在甲板上看,越看越觉那看似垂钓,实则眯眼儿打盹儿的人有趣。
可眼下,换作他自己……
肖玄觉得江面上的垂钓其实很无趣,在阳光和江风下打盹儿也似是无趣,便是真钓上来了一两条鱼,也似是没有昨日见她睡眼惺忪,忽然鱼钩上来了鱼的呆萌状来得有趣……
有趣得,心中菲菲。
“不钓了……”他收了杆子。
叶浙错愕看他。
肖玄悠悠道,“改主意了,我们下午就启程吧。”
“啊?”叶浙不知他这是做什么不顺遂了,可是他招呼不周。
只是转眸看去时,有人分明眸间带着笑意,心情比方才垂钓时好了不知多少去。
……
因为肖玄不骑马,故而叶浙这一路都是陪着他乘马车的。
肖玄生得清秀干净,面容清隽,一看便文质彬彬,非舞刀弄剑之辈。此番外出,也都是由怀安郡王府的侍卫全程跟着,应是也不放心他一人外出。
当下,马车中,肖玄同叶浙说起长风国中的风土人情来,也邀叶浙去长风做客,好让他尽地主之谊。
叶浙亦同他说起京中之事。
肖玄这回来京中,先是在京中呆了月余才启程去的江南一带,叶浙口中提及的许多人和事他都能一一对上号,故而说起来时间过得也快。
一路上又没什么波折,走得都是官道,亦平顺。
等到快进黄昏时,前方的侍从和马车似是都缓缓停了下来。
眼下还在道中,周围亦无歇脚的铺子,这停得有些不应当。
叶浙和肖玄相识一眼,叶浙上前掀起帘栊,正好有侍从上前禀报,“世子,叶大人,前方遇见到平阳侯府的马车了……”
平阳侯府?
叶浙和肖玄都抬眸朝外看去。
果真,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花枝招展的丰巳呈。
空中微微下着小雨,丰巳呈在一侧替苏锦撑着伞。
两辆马车都陷入了坑里,似是将横梁折断了去,几个侍从正在想办法。
苏锦亦在一侧认真偏头打量着,小雨绵绵,睫毛似是都连着雾气,青丝微绾,露出修长的玉颈,她的侧颜在油纸伞下剪影出一道温婉又明艳的风景。
肖玄眉眼间忽得勾勒出了一丝笑意。
分明帮不上什么忙,却还要凑热闹。
哪辆马车上不能呆着,非要去看个究竟,横梁是如何断的,断了能否修好?
淋着雨,撑着伞,也要看。
还看得一本正经。
肖玄眼底笑意更浓。
有趣。
许是觉察这边目光袭来,苏锦缓缓转眸,后面的马车临近,叶浙掀起帘栊,见马车上的人是叶浙和肖玄,苏锦嘴角勾起一抹如水笑意,“这么巧?”
呵,哪里巧?
分明她是晨间走的,他们是晌午之后才走的,这都能撞到一处去。
侍从撑伞,叶浙下了马车。
另一个侍从上前,肖玄却摆了摆手。
马车外,叶浙好奇,“嫂夫人不是晨间走的吗,怎么才走到这里?”
他们是过了晌午许久才出来的。
苏锦尴尬笑了笑,“出了晓城不久,在凉茶铺子歇脚时,柏远下马车扭到了脚,在前方的镇子寻了大夫看了看,上了些药,前不久才重新上路,刚到此处,就有马车就先后陷到坑里了。”
另一辆马车里,柏远探出半个头,“叶大哥”
叶浙半蹲下看了看,又环顾四周,叹道,“应是早前下过大雨,路被石头砸了大大小小的坑,雨停了,泥土将坑表面填上,内里还是空的。”
苏锦点头。
叶浙亦上前帮忙看看,侍从朝他道,“横梁都断了,怕是没办法走了。”
这两辆还正好是苏锦与柏远的马车,旁的装行李的马车似是都还好,只是行李不少,若是临时搬运一怕淋雨,二也装不下。
叶浙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在此处一直耗着也不是法子,嫂夫人不如先乘我们的马车一道去前方明城吧,等到了明城再处置马车的事。”
眼下还下着雨,又近黄昏了,这马车底部的横梁断了,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遂而颔首,朝叶浙道,“那有劳叶大人了。”
终于可以不用在此处等了,柏远似是也来了精神。
叶浙亲自撑伞,将苏锦接至马车下。
柏远处,丰巳呈一面打伞,一面搀了柏远往后面的马车处去。
原本叶浙和肖玄就是一路晃悠悠去江南游玩而后回京的,马车只是代步的工具,又只用乘他二人,当下,便显得有些拥挤。
好在明城就在不远处,丰巳呈出了马车与车夫共乘,叶浙换出去骑马讲究。
马车内,正好可以容纳苏锦,柏远和肖玄三人。
肖玄没怎么说话,大多时候撩起帘栊,看着窗外。
柏远就似一个话匣子一般,扭伤了脚踝,但嘴中可以一直说个不停。
他同肖玄说话的时候,肖玄会礼貌应声。
他同苏锦说话的时候。
肖玄看向窗外,嘴角却莫名勾了勾。
似是同她一处的时候,便连一旁的聒噪声也似是不那么惹人厌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
天生带着温婉亲厚,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