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日,期间张芩珍曾打发人来询问姜妤的病情,来人是她的陪嫁丫鬟小环,她来时带了些滋补品,说是她们家姨娘挂念大小姐的身子,所以命她来给大小姐问安,三言两语转达了一下张芩珍的意思,也便走了。
青禾向来心直口快,忍不住嘟囔道:“这二姨娘倒真奇怪,咱们小姐可是因她才害了风寒,小姐病的这些日子,她何曾打发人来问一句?如今小姐大好了,她又派人不痛不痒的来问个安,连带的所谓的滋补之物都是次等的,咱们小姐何时用过这样的次货?她也不怕寒碜了自己。”
青萍瞪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当心祸从口出,给小姐惹麻烦。”
姜妤但笑不语,前世和张芩珍折腾了那么久,她对张芩珍是再了解不过了,她这人只对姜从文温柔小意,对旁人那可是连做戏都不会做全套的。
这日用过午膳后,姜妤本想小憩,却见管家孟得方匆忙前来禀报:“大小姐,侯爷今日回府,诸位姨娘小姐都在前厅侯着了,小姐怎得还不去拜见侯爷。”
今年四月中旬时,徐州本就湿润多雨,那段日子又连日暴雨,导致山体崩塌,又造成了泥石流,崇庆帝指派了姜从文为钦差前往赈灾,算算日子,确实该回来了。
姜妤记得前世姜从文回府数日前寄了封家书嘱咐张芩珍安排事务,按照规矩,众人都要去请安的,只是张芩珍未曾通知姜妤,因她未曾出面,张芩珍又给她扣上了不孝的屎盆子,惹得姜从文大怒,最终罚她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孟管家稍待片刻,我这就随你去见父亲。”
姜妤眸光瞟向门旁紧张得捏衣角的婢女,若她记得没错,这婢女叫纷兰,当初便是她一口咬定早已通知过姜妤,言之凿凿地说过她多次提醒,是姜妤不愿前来的,因而姜从文盛怒之下全然不听姜妤解释要重罚她。
只是这次,她自会早做准备,可不会轻易让张芩珍坑害了自己。
孟得方是侯府的老人了,安若弗生前对他照拂颇多,他又是打小儿看着姜妤长大的,忍不住提点一二:“老奴知道您不会故意如此,只是侯爷此刻正在气头上,大小姐万不可与侯爷对着干,服个软便是了。”
姜妤也知他是真心关怀,便宽慰道:“孟管家放心罢,我心中自是有数的。”
孟得方看着她欲言又止,只得叹了口气。
不多时,姜妤抬头看上头匾额上正书“福寿康宁”四个烫金大字,正是崇庆帝御赐真迹,这便是前厅了。
姜从文已换了身家常衣裳,精神上课,只是瞧着面色铁青,如罩寒霜。他右下首那柳叶弯眉、杏脸桃腮的紫裳女子便是张芩珍了,她身旁年幼的女童眉目间略带骄矜,满是不忿,这便是三小姐姜妍了。因王如碧称病不起不曾前来,便只有姜婉一人坐在姜从文的左下首。
姜妤见到姜从文时心情很是复杂,她未出阁时,姜从文待她虽不如姜妍姜婉二人,只是不冷不热的,却也不曾苛待过她,可萧泽登基后,姜婉封了珍妃,而她并不得宠。
自那时起,姜从文便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姜妤虽心中酸楚,可念着他到底是父亲,父女血缘之情总是割不断的。
然而也是这位所谓的父亲第一个上书要求废后,说是为人臣子应以忠义为先,不可徇私枉法,皇后谋害皇嗣罪不容诛,理应重责,然后便当众宣布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也是他,带头推举姜婉为后,那时他说了什么?姜妤不禁冷笑,他竟说了举贤不避亲。
好一个不可徇私枉法,好一个举贤不避亲的父亲!
深吸一口气,姜妤面色如常地行礼问安:“拜见父亲。”
姜从文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你还知道我是父亲?我还当你这尊大佛是我请不动的呢!”
见姜从文如此恼怒,姜妍几乎要笑出声来,张芩珍虽也觉得心中痛快,但也不会轻易表露,轻轻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造次,姜妍不满地轻哼了声,等着看好戏。
姜妤不亢不卑地回话,将张芩珍母女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只觉可笑:“父亲此话何意,女儿不大明白。”
前世姜妤过分在意姜从文的态度,一听他发怒便慌了神,才顺着话茬着了张芩珍的道,只是,这回怕是不能如她所愿了。
见她如此态度,姜从文怒火更胜,“蹭”地站起身喝道:“不懂?那我问你,我这做父亲的回府,三催四请你都不来露个面,是不是已经不把我这平远候府放在眼里了!”
张芩珍也紧跟着站起来,轻拍着姜从文的后背,给他顺顺气儿:“侯爷别急,虽然大小姐姗姗来迟,到底也来了不是?”
“到底来了总不不来强。”张芩珍假意相劝道,“许是大小姐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哼,比父亲还重要的事情吗?”姜妍拉长了音,母女二人一唱一和,让姜从文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姜婉这会儿也站出来了:“姐姐一向孝顺,绝非不孝之徒,怎么会对父亲不敬呢?她必不会做出忤逆父亲的事儿的,姐姐,快些向父亲认错罢。”这话说的婉转,粗听是打圆场,细想就不大对劲了,不认错便是忤逆不孝?倒是想逼姜妤认了错的意思。
姜从文粗喘着气,怒指姜妤,劈头盖脸地质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