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和王墓与东真国秘宝一直被人觊觎,这里有十个八个盗洞原本都说得过去。但与当下推测出的案情和那些未动过的机关,就有些对不上了。
王砚拧眉沉吟,张屏躬身:“下官想接着查看有壁画的甬道,望大人恩准。”
王砚瞥他一眼:“不必请示,本部院也要接着查那边,否则这般折来返去,平白多走路,多耽误工夫。”转头吩咐侍卫,“那处洞口待本部院查完其他的后再看,也不用发现了什么就赶着禀报,先都录下,之后一道报与本部院。每块石头每寸土都不得擅动。”
侍卫领命离去。众人又折返回之前正在查的甬道。
张屏跟在王砚兰珏之后默默前行,几十年前,案犯从洞口下到这里后,必然也如他们一般,先走到岔道口,而后发现了墙壁上发光的画。
案犯跟着那些画一路寻觅,进入一间间空荡荡的石室。
越往前走,石室门旁被扯下的锁链距离门越远,门框上锁链被扯的损伤越来越重,还有被脚踹的痕迹。
一无所获的案犯越来越暴躁。
墙上的画被刮过,墙边的残余火把和火折子都是被摔灭的,案犯非常急躁,质疑自己是否又一次被耍。
终于,在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案犯发现了——
这里。
走在最前方的侍卫在一扇大敞的门前站住:“大人,地上有痕迹。”再侧身一照门内,更惊喜道,“屋里有东西!”
王砚立刻道:“小心,莫碰到证据。”带着另一个提灯侍卫大踏步走上前。
地上的痕迹明显是人的鞋底沾了灰踩出的脚印,由深至浅朝向了甬道更前方,看大小,是男子的脚印。
王砚吩咐随行绘下脚印大小形状,测量步踞,自与两名随从先进入室内。
这间石室与先前那些石室的大小完全一样,屋中一片狼藉。
其中一面墙上,又有一幅绿油油冒光的画。
王砚立刻道:“佩之,快过来看看。”
本避让在甬道旁侧的兰珏便绕开各种痕迹,进入室内。端看壁上这幅画,笔法简练,毫无稚气,但仍能看出与外面那些故作粗陋的画是同一人所绘。
画中又有个月亮,月下寥寥勾勒出的小山丘上,有几棵树,其中最靠近崖顶的一棵格外挺拔。远处又有一道水,岸边两撮高矮不一的草。
画边题着几行娟秀的字——
蒲苇生西岸,翠柏在东山;明月应怜我,遥遥共相看。
“此乃女子之作。字画之中,思念之意眷眷。蒲苇应是她自比,山上翠柏,便是她的情郎罢。”
王砚点头:“嗯。倘若这画是石棺中女子所绘,她有个娃。只靠她自己肯定生不了,孩子得有爹。”
那么,孩子他爹,是谁?
兰珏道:“从字画来看,孩子的爹,应该是远行了。”
王砚摸摸下巴:“也可能死了?”
兰珏摇头:“字画中皆无悲悼之意,应只是远在异乡,难以聚首。”
王砚又嗯了一声:“还是佩之看得明白。”
张屏默默站在门边看着,王砚亦回身打量室内。
一张矮桌翻倒在地,灶边水缸也碎了,残骸中躺着翻倒的木桶和扁担和灯盏,一地瓷碴碎片,树棍干柴散在墙角,连灶中的灰都被掏了出来,覆在地上的铁锅和锅盖上。
两只凳子,两个碗底,四根筷子。
处处痕迹显示,这里原本住过两个人。
王砚唤随从同他进内室查看,兰珏道:“屋内狭窄,人多恐怕拥挤,损坏物证,我先回外面。”
王砚立刻道:“不必,里面可能还有要请你帮忙参详的,来来回回进出,更不方便。”
兰珏含笑道:“那我可有眼福详详细细一观刑部查案取证了,等下若有错行误碰处,望王大人海涵。”
王砚咧嘴:“佩之这话说得我可站不住了,此番多劳你,亦多见笑,回京后必奉上好酒美人,为兰大人好好洗一洗这老坑女尸的晦气。”又瞥了一眼仍杵在门边幽幽望着这方的张屏,“你也进来罢。”
内室之中,亦是一片凌乱。
王砚看着眼前凌乱,心中却是欣喜。
屋中,有两张床。
床都挂着帐子,稀烂的被褥枕头堆在地上,显然也有大有小。
墙角的一口箱子大敞翻倒,周围七零八落都是幼童的衣物。
靠墙还有一张桌,几块铜镜碎片散落在案上地下,墨汁墨盒与碎裂的胭脂粉盒混在了一起。地上还有许多亮晶晶的粉末。
种种物证,都对上了之前对案情的推论。
住在这里的两人,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
兰珏道:“粗看床桌衣物,都是寻常样式。”
王砚俯身捻起一撮粉末:“这东西像是夜明珠磨成的粉。”
那女子就是拿这个混在胶中,在墙上涂画。
兰珏叹道:“从外到内这些画作耗费,得多少颗珠子才能磨出,这般做为,远胜一掷千金。”
王砚呵道:“该不会和王墓中贵重的陪葬,就是这堆夜明珠罢。这般被磨粉画着玩了,一点都没给盗墓贼剩下。案犯忒不识货,剩下这点还给洒了。嗯,看地上痕迹,或许是失手,又扫拢走了一些。”
张屏不声不响钻到桌子下,捡起了几根笔杆。
案犯显然连笔杆内都要检查有没有藏东西,几支笔的笔头全被薅下了。
张屏寻觅角落,从各个旮旯里摸出笔头。
兰珏同王砚走到箱子边,捡起几件小衣衫。
“这女子的孩子,是个男孩。”
衣衫不多,布料也大都是棉布,唯有两块半新不旧与一块尚算崭新的小肚兜是缎子的,但做工都很精细,其中不少是婴儿或一两岁的孩子穿戴的大小。这女子将孩子用过的东西,都细心地保留着。
王砚挥手命捕快过来收拾。
张屏亦起身走了过来,掌中托着两枚他刚捡起的笔头。
“大人请看。”
王砚凝目端详,兰珏心中一缩,笔头沾了灰尘,但显然之前是崭新的,所用毛发,更非羊毫狼毫。[!--empirenews.page--]
“这是,胎发笔。”
兰徽亦有一支。
王砚看了看兰珏,转而再望向张屏:“此乃要紧证物,收好。从进门到此刻,又添许多物证。那案犯,还用等你在京城找的证据回来再拿么?”
张屏肃然道:“下官觉得,今晚便可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