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二十二章 擒将

大军出发,圣上亲临点将台,戚肩终于一圆“面圣”的梦想。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上,若不是对他的决策有些不满,真的会为他的雄姿英发而折服。

走了曹彬和金绣程的部曲,本军只有十五万,加上圣上带来的五万援兵,便是诏书中所称的“百万大军”。不过阳关据迦师城不过五百余里,圣上的确算是亲征叛逆了。

“子阳可曾听闻前朝哪次出征西域只有二十万众?”出了关,大帅问我。

我摇了摇头。

“张琦想置我于死地啊。”大帅笑着对我说道。

张琦是兵部侍郎,该是李哲存的爪牙,跟着圣上来了阳关。可是奇就奇在圣上居然对他言听计从,反倒对坐拥重兵保护他的大帅冷眼相加。“二十万也够了,孙宜子当年领五万之众天下无敌。战国群雄总比西域蛮族强些吧。”我劝道。

“可惜,你我皆不是孙宜子。探子回报,珐楼城的守将是徐梓合,将兵两万。”

这个消息早些时候我也听说了,我还知道,徐梓合盛名不下李浑。

“他才三十岁吧。”我问大帅。

大帅点了点头,道:“五年间由一什长爬到一城之守可见其战功卓越。哦,他的大漠骑兵,来去如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带了不少弓矢,该不会怕他。”

“珐楼城是临近阳关的第一城,可做据点,若是久攻不下,恐怕我军只有退回阳关了。”

“大帅,阳关空虚,无妨吗?”我有些担心。

“你还怕阳关再被夺了去?”大帅笑道,“山南守军已经在奔赴阳关的路上了,不会有事。”

“圣上太急,该等到山南守军到了,然后再让我军出征的。”

“阳关乃是天下险,李浑还能再骗一次阳关?还有第二个布明?专心珐楼城吧。”大帅又拾起兵书,不再言语。

路途颠簸,若是用我的轮椅恐怕早就颠散架了。史君毅心细,让人用两根竹竿驾起一张太师椅,算是轿子,又让一班兵士轮流抬我。

“这在我家乡,叫做滑竿。”那个兵尉叫韩广红,并不高大,也有三十多了。

“韩兵尉是巴蜀人氏?”我从他的口音中猜测道。

“是呀,在下是巴蜀城阳人。”韩广红笑了笑,“十二岁就离家了,一口乡音总是改不了。先生是京都人?”

“祖籍江南,不过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呵,看先生皮肤细白,在下也猜先生是南人呢。”

我也笑了笑,问道:“你从军多久了?”

“十五从军,也十五年了。”说完又自嘲地一笑道,“太平日子过惯了,最多就是混个兵尉,也不指望什么。”

我笑了笑,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不少,不过更显稳重。

“韩兵尉此番又少了立功之机啊。”我玩笑道。

“哪里,能保护好先生便是立了大功。”韩广红回道。

“我不过一介九品司马,实在担当不起。”

“先生切莫自谦,阳关一战,天下皆知,先生可说是孙宜子再世,我们弟兄都以能见先生为荣呐。”韩广红咧嘴笑道。

我暗暗有些得意。

我军走的是最近的路,加之操练有素,只十五日便兵临珐楼城。

前军于城外二里扎营,本阵扎在三里开外的河边。

兵到当日,高高的箭楼已经竖了起来。听说箭楼是战国巧匠黑笛的构思,平日行军时拆开方便携带运输,临阵时拼装起来可以高达三四丈。因为听说迦师城的城墙高达十丈,所以我们带的是京城巧匠特意赶造的加高箭楼,最高可达十一、二丈。

戚肩背着我爬上三丈高的箭楼,大帅已经等在那里了。

“珐楼城高不足三丈,地处开阔之地,只能算是座雌城。”大帅笑着指点对面的珐楼城。

“的确,不日可破。”我道。

“此城人丁不过十万,加上驻军也不过十二万,的确不是我天朝大军的对手。只是此战之后,我军若要继续西进,便要分军驻守珐楼城,若是阳关援军晚来,恐怕我军行进之速会受阻。”

“宁可稳,不可躁。”我道。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子阳有何上策?”大帅问我。

我身为军师,这种问题自当早日考量,当下回道:“大帅急进,学生不知有何奇谋可一夜得城。”

“我与徐梓合两代为人,自然也无从伐交了,呵呵。”

“学生倒是想到一条拙计,可诱徐梓合出城交战。”我道。

“哦?说来听听。”

“今夜遣人于城东挖陷马坑,置绊马索,留两班人马带火具埋伏。”我手往西一指,又道,“城西布假营,务必灯火辉煌,置三曲弓矢伏兵。大营熄灯灭火,兵士轻甲,战马下鞍,今夜好好休整。”

“就是如此?”大帅看着我。

“就是如此。”

“子阳,我戎马一生,此刻也看不出你是何打算。”大帅摇了摇头。

“三日破城。”我伸出三指,晃了晃。

就在我要下去的时候,对面城头之上突然上来了一个白盔白甲的将军,看不清脸面。只见他拉弓如满月,一点寒光飞至眼前。

“大帅!”箭楼上的亲兵一闪身已经挡在了大帅身前。

如同琴弦拨动之声,铁羽钉在了箭楼上,离大帅只差了不足一尺。

四人同时一身冷汗。

“他便是徐梓合。”大帅对我说。

我再次望了一眼,让戚肩快些背我下去。

半夜,我被一阵军鼓声吵醒。

虽然我早就知道集合了全军的军鼓必定会传声数里,不过没想到我都躲到了后军,听得还是那么清楚。

韩广红掀开我的帐幔,进来问道:“先生,开始了,是否要推您过去看看?”

“不必了,下去休息吧。”我摇了摇手,倒头继续睡了过去。

当夜,一共擂了三通军鼓,每个时辰便有一通。

我后来只模糊听到了一通,再后来的就没有听到。

太阳初升的时候,前军中军轮换,布置的伏兵已经换过了两批。

因为是白天,我规定辰时至末时,定要擂鼓不下十通。且辰时正和末时正必须各擂一通。“其一告知敌将我军开始擂鼓,其二是告诉敌将我军结束擂鼓,此曰‘仁义’!”我对史君毅笑着说道。

“先生放心,本将定会‘仁义’地叫逆贼起榻。”

我请大帅下令,让其他兵士尽量退后些休息整备。大帅细细思量了一会才答应下来,到底未战先退很不吉利。

当天夜里,后军王宝儿的凤尾营换下了中军。我躲在更远的地方睡觉,还是被吵醒了,应该是王宝儿的部曲,居然私自加入了喊杀声,虽然逼真,却太费人力。我决定明日找个借口呵斥他一顿,以消惊眠之恨。

“先生!”戚肩满脸喜色地冲进我的卧帐。

“怎么了?”我有些不悦,昨夜还是没睡好,现在又这么早被人打扰。

“昨夜王将军杀敌三千,降敌五千,生擒敌将三员,其中便有珐楼城守将徐梓合!”

“啊!”我也有些吃惊,徐梓合的耐性比我估计中的差了许多。

“大帅要在大帐论功呢,请先生快去。”

“珐楼城下了吗?论什么功?”我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吃些早点再去也不迟。”

戚肩喜滋滋地出去了,很快,韩广红就带着两个亲兵捧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一起进来。

“恭喜先生又立奇功!”韩广红笑道。

“还有事请教韩兵尉。”我用了些热饼浓茶,心情好了不少。

“先生请说。”

“昨夜我军伤亡多少?”问完,我的心头重重地沉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任何兴头。

“城东伏兵有三五个被受惊的马踏伤的,城西伏兵只折了不足百人。”韩广红说得还是兴奋。

杀敌三千,俘敌五千,三个大将,代价只是不足百人,该是不错了。

我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