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瞻对如何善后,鹿传霖先后上奏十数次,力主改土归流,设立汉官。并具体提议将瞻对改设为“瞻对直隶厅”,同时,在章谷土司和朱倭土司地设立屯官两员。
此时,清廷又担心在中央政府与噶厦政府关系已经相当紧张的情形下,瞻对改土归流势必将使局面进一步恶化。“三瞻虽已全克,或收回内属,或赏还达赖,均于大局颇形窒碍,实属势处两难。……倘达赖因此觖望,诸事掣肘,将来印藏勘界一事,更难著手,是收回一说,谈何容易”。但是赏还达赖,清廷也不甘心,“又恐藏番生心,威胁邻境各土司,以致入藏路阻,将来驼只无人供应如何入藏?”
此时新任驻藏大臣文海尚未到达任所,清廷命令驻藏帮办大臣讷钦说服达赖,让藏方退出瞻对,由清廷给予赏银,也就是付清原来所欠征瞻军费,但藏方坚决不同意。
于是,瞻对战胜后,善后事宜却成为一件悬案,久拖不决。
鹿传霖再奏文催促,上面就不耐烦了:“总之,保川固要,保藏尤要,筹善后,设流官,此保川之计,非保藏之计也。”
鹿传霖只好耐住性子,等待清廷决断。等了一年多,清廷还是举棋不定,难下决断。
驻藏帮办大臣讷钦,虽不能说服达赖喇嘛放弃瞻对,但还是支持鹿传霖的主张,专门上了一折,说“瞻对撤归川属无可疑虑”。时在光绪二十三年九月。此后不到一月时间,清朝中央专门管理蒙藏事务的理藩院报告,达赖喇嘛派人到京游说,请求代为上奏,“恳求赏还瞻对”。
此间周万顺所领征瞻对清军,“先派攻剿之四营,弁勇既多伤亡,亦甚疲乏,关外严寒,军士思归”,而瞻对地面“瞻民欢欣听命,从前逃亡者多已归来,惟纷纷控诉番官之凶暴苛敛,民不聊生,求归内属”。在此情形下,鹿传霖以为瞻对地面并不需要留下太多兵力,便奏请把先到瞻对四营撤回,临时委任张继为瞻对弹压委员,统带后来进援瞻对的四营清军,留三营“驻扎瞻对,筹办善后。韩国秀一营驻扎道坞,兼顾章谷、朱倭善后”。
等待清廷决断之时,德格土司派人来到瞻对,向瞻对弹压委员张继陈述冤情。
当地史料说,“切麦打比多吉在位期间,与下属头人发生矛盾,不能行使土司职权,曾请求四川总督派乔姓统领带兵剿办”。
《清代藏事辑要》载有鹿传霖当时上达清廷的奏报,因为记于当时,应该更为确切:“查该宣慰司侧旺多尔济罗追彭错克,其妇本西藏之女,生子昂翁降白仁青,向与瞻对番官对堆多吉交通,因而妇禁其夫而别居,子废其父而自立……苛虐土民,一如对堆多吉所为。”也就是说,清廷册封的老土司,已被由瞻对藏官支持的妻子和儿子夺位,失去土司大权了。清军瞻对战胜后,老土司又听说藏官死于察木多,于是“该老土司迭次派人赴瞻弹压委员张继行营诉陈冤苦,而所部头人等亦均纷纷诣营恳求”。
又查《德格土司世系》,前去告状的应该是德格第十九代土司切麦打比多吉。十一岁时,他和其母被贡布郎加掳到瞻对南面扣为人质多年,贡布郎加兵败后,才被藏军解救回德格复职。切麦打比多吉被掳往瞻对的时间是1852年,派人到瞻对弹压委员处告状应是1897年。也就是说,这一年,切麦打比多吉才五十六岁。如此壮年,就被其妻、其子夺了大权,心里自是不甘。
鹿传霖接报,命令张继前往“相机妥办”。
“张继即率师深入险阻,土民牛酒迎劳,因宣布朝廷恩惠,复感激涕零。惟小土司昂翁降白仁青,梗顽如故,尚欲奋其螳臂,纠谋抗拒,不意张继已派营据其腹心。”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该员轻骑驰抵土寨,遂将其母子一并缚获”。
鹿传霖早有在川属土司地面改土归流的设想,此时见德格土司家族因争权内讧,正好借机把德格土司地面也纳入改土归流的范畴。随即上奏:“该老土司自揣衰病之躯,情甘乞退。请将悍妻逆子尽法惩办,谨率全部献地归诚,并将印信赋税册籍等项呈缴。”这到底是事实,还是鹿传霖为实现自己抱负而杜撰的一面之词,已经难以考证。或者他保川固藏心切,虚构老土司情愿献土缴印,自废为民的事实也未可知。但他看川藏大势却清楚明晰,一定要将川康地区北部各土司改土归流,也确实是从国家利益着想。“打箭炉关外诸土司,以德格为最大……袤延于川藏之交,南北五百余里,壤接西宁,东西两千余里,界连三十九族,乃茶商入藏之北路,路途较捷而地势极要,又据金沙江上游,若扼险设防,则边疆愈固。”“该老土司献地归诚,自应俯从所请,由川拣派文武,改设流官,措置周详,深有裨益于全局。现在朱倭、章谷两土司亦系改设屯员,办理已有规模,与此事同一律,而壤地之广大,边防之吃重,尤为过之。”
清廷也同意:“德格小土司昂翁降白仁青母子,恣行不义,业经委员张继擒获押解炉厅收禁,该老土司头目人等献地归诚,现拟改流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