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这是她生活十六年的地方,以前她老想翻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她才离开数月,却是最想回到的地方。
父母兄长搬离苏城后,她会定期派人来收拾,除除院中的野草,勾勾房顶的蜘蛛网,擦擦落下的灰尘。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四年。
这府里倒是干净,没染半点灰尘,那个人从来不管她的事,应该是慧娴姐打理的,看来不需要她打扫了。
“宁情!”
这个声音不管包含何种情绪,她都能辨别出来,可能曾经他太过重要,以至于如今听来,还能让她呆愣在当场。
曾经以为成婚会让他们变得亲密无间,可却恰恰相反,成婚后他转身背道而驰,她不放弃的在后面追赶,可惜还是越走越远,他眼中始终看的不是她,她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三年长跑,终是追不上他离去的脚步。
慧娴姐说让她认命,她已经坐上了许多姑娘羡慕的三夫人位置,有些就不要太过计较。男人若是想要纳妾,女人是挡不住的,越挡心越远,还不如赶紧生个孩子保住正房之位。
她并不稀罕那所谓的正房,她无法想象他的身边多了个李霜霜后,她还能心平气和的过日子。
慧娴姐说她不大度,有些女子还主动给丈夫纳妾,彰显贤惠不妒之美名。
什么大度,让它见鬼去吧。别人要什么,她管不着,她只知道过得不快活,憋闷得快死掉了。特别是那夜他醉酒后说的话,让她彻底寒心。什么三夫人,什么陈季礼,她统统的不要了,让给那个女人吧。
努力三年,依旧不能换来真心,她尽力了,就不会后悔。况且离开他后,她过得不错,想到此紧攥的手渐渐松开,脸上挂起笑意,转身。
“陈季礼。”轻松的语调与对面黑着脸的某人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怎么能笑?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这是故意在气他吗?陈季礼黑着脸,怒目而视,心中无名之火窜满胸膛。
“你去了哪?还知道回来?”
宁情无视他的怒气,无所谓道:“当然要回来,这是我的家。”
陈季礼冷哼一声,嘲讽道:“你的家?你早已经出嫁,这里只是你娘家,你回来也只是客,何来回家一说?”
“我已经不是陈三夫人,重新做回宁家小姐,这里当然是我的家。”宁情发现现在对于陈季礼的冷嘲热讽,她竟然能无动于衷,以前她可能会气得睡不着觉,看来她的心墙已经练得有城墙厚。
原来以为离开他便不能独活,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谁离开谁都能活。
陈季礼咬牙,转身甩袖,背对着宁情冷声道:“不要说这些不成体统的话,既然已经回来,我便既往不咎。”
宁情洒然一笑,“陈季礼,我们都不是夫妻了,你咎不咎是你的事,成不成体统是我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陈季礼闻言,怒气攻心,转身,“你……”
宁情见陈季礼气得不轻,道:“我又不打搅你了,何必一直拉着一张脸,影响心情不是吗?好歹我们也相识多年,做不成夫妻,以后大约也是做不成友人,我们见面就尽量不要说话,容易引起祸端,现在我心情好,可以无视你,哪天我心情不好,见不得你如此这般,你也知道我脾性不好,爱用拳头说话,动起手来就不好看了。”
宁情挥了挥手,“就不送你了,快些走吧,一会我还有事出去。”
陈季礼怒声道:“宁情,你够了,不要无理取闹,跟我回去。”
宁情好想翻白眼,是她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陈季礼没听明白,都和离了回什么去?他以为是三岁小孩玩过家家呢?
宁情不想理他,径直外府外走去。
看着宁情朝门外走去,陈季礼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他就知道,给她台阶她定会下。不过,这性子倒是越来越松散了,依旧没有半点规矩,说话能把他气死,想到一会回去见到李霜霜,又该闹了,陈季礼觉得头有些疼。
也不知道她这几个月上哪去了,弄得又瘦又小,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也好,应该明白当他的陈三夫人有多舒服。
这女人离了男人终究是不能活,还不是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可当陈季礼走出宁府时,哪里还有宁情的半点影子。按捺住怒火对身旁的下人道:“去找三夫人,立刻,马上。”声音冷得下人直哆嗦,三步并着两步离去。
这个女人到底要那般?他已经让步了,还不知足。
带着一肚子气的陈季礼回到府中,李霜霜得知忙的迎了出来。
“今日怎的回来得如此早?”
现在才午时刚过,确实有些早,还不是听说她回到宁府,才匆匆赶去,想到宁情,陈季礼就来气,也没有应李霜霜的话,径直往小楼走去。
李霜霜早摸到陈季礼的脾性,他不言语,不搭理人就是生气了。想到方才跟在陈季礼身边的眼线早先一步回来禀报她,陈季礼在宁府见着宁情了。
那么这气就是来自于宁情,不是和离了吗?为何还去找她?思及此,李霜霜眼中泛出一丝恨意,想到如今的处境,若不是宁情坏了她的好事,她早就是陈家三夫人,哪里会落成现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难看境地。
陈季礼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她,可又到处寻找宁情,让她如何能心安。
陈季礼见她跟上楼来,耳边又想起宁情说的话,若是让她知道李霜霜来过她的房间,怕是连这楼都要拆掉,叹了口气,转身,却迎上一双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眸子,想起这些年她遭受的委屈,陈季礼愧疚之意涌上,压下怒火,温声道:“你回你院子,今日没什么事,我便早回了,没其他事。”
李霜霜止住步,手里的绢子紧捏成团,这个屋子就像是他的禁忌,从不让她踏入半步。总有一天,她要进去,当这东厢的女主人。
……
宁情从宁府出来直接去了慧娴府上,数月不见,这苏城慧娴姐是她最惦记的人。当初她走时,没有跟慧娴姐道别,就是怕听她的劝。回想在陈季礼身边的三年,若不是慧娴姐的一次次宽慰,以她的性子可能在陈季礼第一次提出要娶李霜霜进门时,她就离开了,哪里还能坚持三年。
这边的慧娴听说宁情来了,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婆子,连忙迎了出去。
看到宁情,眼泪就泛了出来,一把拉住宁情的手,责怪道:“你这是要急死我吗?留一份信就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宁情看着慧娴隆起的肚子,欣喜道:“慧娴姐,你又怀孩子啦?这是有几个月了,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听你说有了呀!”
慧娴本来气她气得不行的,见她乐呵呵的,自己的事情不关心,倒是先关心她起来,想到当时宁情一心要个孩子,一直也未能如愿,她怀了的消息就没忍心告诉她,没想到,她倒好,一声不吭地跑了。
“已经七个月了。”慧娴上下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宁情,有些没好气地道:“先进屋再说。”
宁情嘿嘿一笑,“慧娴姐让厨房弄点吃的来,我想念你府上厨子的手艺。”
慧娴拉着宁情进屋,又去吩咐下人弄几个好菜上来,支开了一干下人。
两人坐定,慧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宁情,道:“你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居然和离。这么多年整个苏城我就没有听说那个女人敢提出和离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只是为了和他闹?老三那边我可问了,他说没这回事。”
宁情知道和离的事情对于像慧娴这样的女子来说,难以接受,可她不是她,当然不能感同身受。
宁情倒是好奇陈季礼的回答,“他说没这事?”
慧娴道:“可不是,过年的时候还嘱咐我不要把你离府的事情告诉父亲母亲。”
宁情当然知道慧娴指的是陈季礼的父母,每年过年他们都要回陈府团聚。怪不得刚才让她跟着回去的,和离这种事老一辈的更加不能接受。不过,她可不管,烂摊子就让他自己去收拾吧,想到陈伯父那张脸,宁情都有些害怕。
“慧娴姐,真的和离了,他亲自签署的和离书。”
慧娴吸了口冷气,不可思议但又不得不接受地看着宁情。“你这是对他彻底死心了,一点转换余地都没有了?”
宁情点头,“自从离开他以后,那种整天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感觉就彻底消失了,也能安稳地睡个觉了,整个呼吸都畅快了,你可能不能明白这种感受,可我知道比跟着陈季礼心里舒服很多,而且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慧娴姐,我没有过得不好,而是过得很好。”
慧娴依然不能同意宁情幼稚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道:“可我还是要劝你,你现在手上还有点银子当然是没有问题,可过几年,你手上的银子用完了,你打算怎么办?去京城找你父母吗?你的傲气怕是不允许吧。”
不待宁情插嘴,慧娴继续道:”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这辈子当定陈三夫人,让所有人都瞧着你如何当好这三夫人的,不过三年,你就当了逃兵,还说要同我做一辈子的妯娌,都食言了。”慧娴似乎越说越生气。
宁情一时语塞,这些话确实都是她说过的,可现在都不能算数了,她在他心里始终抵不过那个李霜霜怎么办?
“慧娴姐,不是我不坚持,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知道吗?陈季礼在成婚后的第二年就要娶李霜霜进门,不是娶她当妾,是要娶她做平妻,跟我平起平坐。”
“什么?平妻?”慧娴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老三太不是个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有些忙,写得有些凌乱,后期有时间会改,大致意思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