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萧珩之看见巨钺时握着枪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彭煜。
彭焌上了擂台,森然笑道:“那日我说什么来着?我要你百倍奉还。”
萧珩之敛神负枪,彭焌右手将钺转了一圈,足下用力一蹬朝萧珩之直扑过来,同时右手蓄力用力抡钺,萧珩之侧身避其锋芒,右手旋枪挡住钺锋,同时向后拉出距离,枪扎一线,去势如箭,直指彭焌左腕伤处。
彭焌回手用钺身挡住枪尖,但左手有伤劲力不足,只得旋手让开。
虽然斩楼兰威猛刚劲,但一是彭焌平日是用的软鞭,并不适应这样沉重的兵器,二则彭焌左腕有伤,负担这样的巨钺本身也很吃力,所以一来二去萧珩之显然更占上风。
“萧师兄用的□□,那钺又不同于刀剑轻便,只要将他挡在几步之外他便无计可施……彭煜怎么想的?让弟弟拿着这玩意儿上场?”纪无胥看了一会儿后道。
“不对……你看!”秦复道。
只见彭焌不再攻击萧珩之本人,而是一手持钺抵住枪芒,另一手却去劈砍枪身,巨钺本身重量极大,加上彭焌向下施力,其力道可想而知。
每每触及枪身都声震屋瓦,几次下来萧珩之眉头紧锁,出枪不再迅疾。
“他是为了这个……”薛灵犀大惊,“他想毁枪?!”
秦复道:“难怪他的好大哥特意提醒了他这是珩之父亲遗物,又给自家弟弟配了两把钺……我还当那彭煜是个好人!”
“现在重要的是萧师兄,武器本应是助力,他如今却过于珍惜那枪,本末倒置。”纪无胥面色严肃起来。
话音未落就见彭焌双钺下劈,狠狠砸在枪身上,那枪发出一声轻响,隐有弯曲的趋势,萧珩之连忙撤枪,彭焌趁势向上撩钺,钺锋自萧珩之髋骨直划到肋间,萧珩之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向后疾退。
薛灵犀急得想提刀上台,被秦复按住。
彭焌得意一笑,乘胜追击,双钺劈砍砸撞,舞得虎虎生风。
萧珩之将枪缠腰间,枪随人转,双钺一时难以近身,停步的瞬间枪自腰出,力达枪尖,平刺彭焌胸头,彭焌侧身躲避不及,枪尖贯入左肩。
“阿焌!”观战台上面彭长老坐不住了,又被彭煜拦下。
只见彭焌竟不顾被枪纂贯穿左肩,将右手巨钺向萧珩之手腕挥去,再下滑斜踹萧珩之腰腹伤处,这一脚带着十分恨意,萧珩之腰腹处的伤口撕裂,又要躲避朝手腕来的巨钺,跃起踢在钺面上,□□却也一时脱手。
彭焌不顾左肩剧痛,足下发力一蹬,却是朝着脱手的□□而去。萧珩之右手起势召回□□,左手成掌气劲拍向彭焌,千钧一发之际彭焌大吼一声将修为灌注于双钺,向前劈砸,双钺之上出现巨大的斧状虚影。萧珩之瞳孔骤缩,立时收掌回身探枪,右手指间即将碰到□□之时虚影已至。
虚影与□□相接,光芒刺目,众人都侧首避开,巨响穿云裂石。
光芒散去后,演武场擂台已塌,中心下陷,成了一个巨坑。
萧珩之的□□就在碎石之上,已经寸寸断裂。
时隔十年,萧珩之再次感受了一回何为肝胆俱裂,他滑跪在巨坑前看着断成数截的□□,指间发颤,周身气劲锋芒尽现,有如实质,竟铸锋了。
“我杀了你!!!”他撑地而起,周身凌厉锋芒随着一声咆哮似箭一般直冲彭焌,彭烎飞身上前,却被路原阻住一瞬,纪无胥与秦复缠住彭煜。转瞬萧珩之已至彭焌跟前,锋芒穿透彭焌身上数处关节,彭焌重重摔出几丈远,痛叫出声。萧珩之继续上前直取咽喉,彭烎震开路原挡在彭焌身前,转头看了一眼被气劲捅了一身窟窿的幼子,怒吼一声就要杀萧珩之泄愤。
路原闪身与他缠斗,同时抛给薛灵犀一截缚灵锁,高声道:“灵犀!带珩之走!”
薛灵犀锁住萧珩之后御刀向广场外疾驰。
“路原!你找死!!”彭烎本想去拦,却被路原挡了个结实,他是淬火境界的武修,路原是归元修士,境界大差不差,但路原显然不是暴怒的武修的对手。
路原高声道:“这便是斩岳门的规矩吗?!来斩岳门‘试霜刃’要赔上性命不成?!”
“他欲杀我儿!”彭烎召出巨锤朝路原砸来。
路原持扇相挡:“可杀成了?你那儿子如今不好端端喘着气呢吗?”
“你管那叫好端端?!”彭烎想被戳成筛子的幼子,顿时更怒。
“你那儿子张扬跋扈,仗着人多势众欺压我派女弟子,被珩之教训了仍不知悔改!今日竟借着‘试霜刃’故意毁他父亲遗物!当众人都是瞎子不成!”
一旁与彭煜缠斗的纪无胥大声道:“正是!在坐的仙门前辈们,眼见斩岳门如此行径,莫非就放任不管么?!此刻是我长翮派弟子,谁知下一刻是否就轮到前辈们自家的弟子了!”
演武场两侧早已议论声一片,闻得此言更是沸反盈天。
观战台上四大仙门的前辈对视一眼,羽陵宗的瑶华仙子起身道:“彭长老,此事不合规矩,收手罢。”
彭煜迟疑一瞬后收了手,低声道:“父亲!阿焌的伤要紧!”
彭烎愤愤收锤,落地后抱起幼子,起身对路原说:“此事未了,你们且给我等着。”
“正巧,我们也想想斩岳门讨个说法。”路原落地啪的一声收扇,又道:“秦复、无胥,我们走!”
见路原回来,薛灵犀上前几步道:“师叔,你快看看师弟,他这是怎么了?”萧珩之人已经没了意识,周身气劲乱窜。
路原荡开气劲,探了探萧珩之灵脉,叹道:“珩之当时杀意太盛,戾气过重,这种情形下铸锋,不仅灵力不纯,经脉也难以承受。所以会在身外四溢,他这般极易反噬自身,我来助他调息,你们三人守好院子,不要让斩岳门的人进来。”
…………
秦复几人守在小院里,斩岳门来了许多弟子围在院外,却不见彭烎,想必是彭焌受伤过重,彭烎一时顾不上寻他们麻烦。
一夜过去,路原还没出来,彭煜却找上门来,言语客气地说请他们到长老堂去。
秦复上前,拇指抵出一截刀刃,同他道:“我师弟刚刚铸锋,师叔正在助他调息,待师叔与师弟调息完毕,我们自会到长老堂去。”
“这位师弟莫非觉得能与我一战?”彭煜还是那个笑模样,他按住秦复的手,手上用劲把秦复抵出刃的刀又送了回去,秦复竟拔不出刀来,他又笑道:“还是请路师叔出来,随我走一趟吧。”说罢就往院里走。
“唰”的一声,一把陌刀横于身前,彭煜眼神顺着陌刀往右,看到倚在院门边的纪无胥。
彭煜铸锋的气劲外泄,再开口时声音已冷下来:“这位师弟也想与我动手?”
纪无胥丝毫不惧他,笑道:“我为什么要和铸锋打?不过师兄若是想进这院子,就得先杀了我。”
“你当我不敢?”
“是,我就是当你不敢。若师兄敢的话……”纪无胥挑了挑眉,道:“长翮派李川镕门下,纪无胥,想向师兄讨教一二。”
彭煜本已召出双锏,闻言顿住,注视着纪无胥,又看向他手上的长柄陌刀,目光落在刀柄上盘刻的花纹上——是条五爪的金龙。
仙门世家里没有姓纪的,但纪却是个天下周知的大姓,凡间朝廷龙椅上那位便是纪姓。
纪家是马背上打的天下,传闻先辈用的便是一把□□。
凡人不足为惧,可世家贵胄却不同,不说仙门开宗立派多要借助世家财力,朝廷本身也设有一处府衙,称三星宫,专供修士任职,不参政,只管邪魔事。
妖魔虽害不了气运加身的天子,但却能钻朝廷官员的空子,为防止朝堂之上混入妖邪,祸乱朝纲,朝廷特设三星宫。
散仙中有不愿入仙门的大能,也有不少挂名三星宫。毕竟平日不用打架斗殴,挂个名头享受供奉,紧要关头出来镇一镇场子的好事谁不乐意呢?
前几年听闻有个小皇子灵脉天成,入了仙门,还以为是拜在三星宫某位大能名下,不想竟是去了长翮派。
半晌他松了气劲,又恢复了温文模样,道:“那便请路师叔出来后到长老堂一叙。”
说罢转身离去,却没带走围了院子的弟子。
“……你竟这般有用?”薛灵犀看着一脸狂拽酷炫的师弟有些恍惚。
“……师姐你怎么说话的,”纪无胥收了那副拽炸天的模样,无奈道:“他有的是办法不弄死我就把我们几个弄去那什么长老堂的法子,只要我没事,我大哥就不可能和四大仙门之一的斩岳门撕破脸,只求师叔在他回过味儿来之前出来。”
秦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是师兄无用。”
纪无胥刚要开口,他又接着道:“不过若是他回过味来,师叔又还未出来,也得先杀了我才进得了院子。”
“……”
幸好路原出来的算快,或是斩岳门反应太慢,总之是没能让师兄弟两个横尸小院。
但萧珩之还未清醒,路原在小院布了阵,嘱咐几个弟子看顾好萧珩之,自己先去了长老堂同斩岳门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