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
“是师姐!师兄也在!师姐——”纪无胥半身都探了出去,撑着窗沿一阵挥。
“师弟——”一个红衣娇俏的女子从对面跑过来,也是冲着这边一顿挥,身后还有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
“……”萧珩之看着这牛郎会织女的架势颇有些无语。
着一男一女很快便上了楼,正是李川镕的大弟子秦复和二弟子薛灵犀:“见过路师叔。”
那女子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柳叶眉杏仁眼,笑靥如花,十分娇俏,却提着把鬼头大刀。
她丝毫不见外地绕着萧珩之打量了几圈:“几月不见,萧师弟是越发地貌美如花了!”
又在纪无胥头上揉了几圈,“阿胥你是不是又胖啦?”
“见过师姐。”
“……师姐!我这是壮!壮了!”
“好了,灵犀,别欺负他们了。”男子穿着钢蓝色的劲装,看起来沉稳冷肃,五官算不上俊秀,但气宇轩昂,高大挺拔,看着很舒服,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佩着把笔直刃薄的刀。
“珩之,无胥,千嶂峰上可还好?”秦复看向两个师弟。
“师兄放心,一切都好。峰主琢磨了一套新刀法,说等这趟回山要教与师兄。”李川镕常有沉迷刀法将他们忘了的时候,萧珩之刚到千嶂峰时秦复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经常要照顾师弟妹。比起李川镕,萧珩之其实与秦复更亲近些。
“都好!山下还来了个新酒商,酿的醉春风一绝,几日便被抢空了,我那儿还有两坛,等回山与师兄同饮!”
“你可是又去拿符箓换酒了?留心被掌门知道又罚你。”
秦复看起来严肃,其实最疼他们几个小的,纪无胥根本不怕他,嬉笑道:“师兄不说,掌门怎么会知道?”
“哦?”路原搁了茶,没什么表情地睨了纪无胥一眼。
“呃……师叔……”纪无胥缩了缩脖子。
“师叔恕罪,是我没管好小师弟,日后定严加管教,还望师叔莫要责罚。”
路原也是没想到这人这般地楞,竟把自己给架上了。
“听闻路师叔好酒,”萧珩之看着直眉楞眼的师兄,暗叹一声,开了口:“纪师弟早便与我提过想同师叔一起煮酒论道。”
“啊?哦!对!有一坛是专门留给师叔的,只是离山仓促,等回山我便送去落晖峰!”纪无胥边说边打量着路原的脸色。
“哼,这还差不多。”路原瞪了秦复一眼,又朝纪无胥道:“我听闻山下酒商之事也曾下山,不想那醉春风竟已经没了……做师叔的也不占你便宜,待回山你们到落晖峰来,师叔的酒也不差,正好有批桂花酒酿好了,让你们喝个够。”
众人大笑。
萧珩之愣了愣神,摩挲了一下枪身,桂花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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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三年一试”是各大仙门一起立下的规矩,由四大仙门轮流主持,大小仙门都要参与,于是最近的锁云山界热闹非凡,有些精明的,早早便占了地方支起了摊子,山市几乎可以说得上接踵摩肩,凡人、修士、吃食、法器、丹符……甚至有钗环胭脂,大抵出得起价什么都买得到。
既还未上山,路原也不拘着他们,让他们几人自去逛逛街市。
薛灵犀个头不高,胭脂摊子边上女修又多,扎进去就看不见影儿了。
秦复一回头丢了个师妹,便去摊子边寻她。
不想集市里鱼龙混杂,有的是大胆的女修,见一个英挺小哥挤进来,竟仗着人多打趣他,秦复闹了个红脸,忙往外挤,好容易逃出来腰上还被拧了好几下。
纪无胥在一旁瞧热闹:“大师兄去找师姐,师姐没找到反而把清白丢咯!”
萧珩之也没忍住调侃,忍笑道:“师兄,胭脂摊子和妖修洞府,你选哪个?”
“连你也看热闹?”秦复作势要踹,顿了顿,心有余悸地说:“那还是妖修洞府吧。”
“哈哈哈哈……”
“什么?说什么呢?也给我乐乐。”薛灵犀从人堆里挤出来,怀里抱了一堆香粉胭脂。
秦复没拦住,纪无胥嘴快道:“大师兄刚去寻你,被不知哪里的女修吃了豆腐!”
“什么?!”薛灵犀一听登时柳眉倒竖,怀里的东西往萧珩之手里一塞,反身便要回去找麻烦。
秦复用手点了点纪无胥,忙追上去哄人。
萧珩之和纪无胥相视一笑,不肯看他们打情骂俏,丢下他们往前走了。
没多会儿纪无胥手上便满是蜜饯糕签,萧珩之嘲他是小孩儿出街,见什么都要买。
不想经过一个草编摊子的时候萧珩之自己便挪不动脚了,所谓草编就是用麦秆、竹叶编结成动物的形状,但既是仙山脚下的草编,自然是有些不同的,那编结的修士编出一只兔子后不知施了何术,那兔子泛着莹白色的光,会蹦跳会弹耳,灵活得很,恍如活物。
只是这修士要价甚高,有人看却无人买。
纪无胥看他不走,便嘲笑他:“你竟喜欢这个?这才是小孩儿玩的!”
萧珩之没理他,问那修士:“道友可能编龙?”
修士手上正在编一匹小马,闻言停手看他:“可以编,不过道友,价格你可看见了?”说着他冲旁边竖着的小牌扬了扬下巴,“龙还要再贵。”
“喂,你不会真要买吧?他十金一只兔子,十金!那都能买两坛醉春风了!”纪无胥看了眼小牌,惊道。
“别处虽然也有给草编施术的,可我这兔子却是最像兔子的兔子!真兔子的动作它都能做!”他见纪无胥不信,又道:“我乃伯夔山弟子,我派御兽一道冠绝天下,藏书楼里有各种兽类的外貌动作的详实记载,我派对兽类的研究若是称第二,谁敢说第一?”
伯夔山是四大仙门之一,确是以驯兽闻名天下,难怪这兔子活灵活现。
“可十金也太贵了!”纪无胥不懂自己为何在这里和一个买草编的黑心修士扯皮,但是看自己师兄那着了魔的样子,担心他走了萧珩之被人坑得底儿掉。
“爱买不买,嫌贵就走!”那修士听了不高兴道。
萧珩之递上三十金,同那修士说:“劳烦道友,替我编条龙吧。”
纪无胥没想到萧珩之竟是个这般败家的,一时气结。
那修士又说:“先说好,草编的龙可不能飞啊。”
纪无胥道:“不能飞你像什么龙,你还要价这么高,你见过龙吗你就像真龙!”
萧珩之垂了眼,道:“无妨,有劳了。”
想来好笑,若是能飞才不像。
纪无胥气哼哼地坐到一旁,他倒是要看看值六坛醉春风的草龙长得什么天仙样儿。
那修士手巧得很,片刻便成了型,萧珩之在一旁提了几句,让那修士稍加改动,半晌方成。
纪无胥凑过来看三十金的草龙,只见那草龙微微泛着些青蓝色的光,腹部朝内,绕着萧珩之的手腕缓缓打圈,偶尔还会歇一歇,再用脑袋蹭一蹭萧珩之凸起的腕骨。
纪无胥心想:倒是挺可爱的,不过也值不到三十金啊!不想这萧师兄平日里看着沉稳,竟这般不冷静。
“多谢。”萧珩之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舒展,也不含冰带霜了,招得附近几个女修频频回头。
而后师门几人再次碰到一起,至夜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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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行人自西面上了锁云山,锁云乃八山合称,为区分各山,斩岳门分别以名剑为各山命名。‘试霜刃’只是初级弟子的试炼,斩岳门便将众人安顿在西面的鱼藏山上。
锁云八山都极高,众人居处只在山腰处。
山的阴面便是锁住的云海,即便只在山腰都觉得伸手就可以触到云雾。
长翮一行人上山后有斩岳门弟子相迎,几人被引至一间独立的小院中。
路上纪无胥闲不住,问带路的弟子:“这位师兄,不知这峰顶可有人居住?”
那弟子答道:“我派各山最高一峰皆为剑冢,长老们住在峰下。”
薛灵犀也有些好奇:“剑冢?长老们是在守冢?”
“是,我派各山弟子皆可闯冢,若能过得了长老的关,便能去剑冢里挑选一把剑。”他说着仰头向山顶看,语气神往:“听闻剑冢里有许多前辈大能留下的神剑……”
纪无胥问:“长老守冢……若是过不了呢?”
那弟子回头看了纪无胥一眼,道:“自然是死了。”
路原没什么表情,想必早就知晓,师兄弟几人却是头一次听说,只觉得悚然。弟子对上长老本就没有胜算,竟还下手这般狠,斩岳门戾气未免太重。
秦复皱了皱眉:“代价这般大……可还有弟子闯冢?”
那弟子笑了,他道:“前赴后继。”
几人看着他有些兴奋的笑容,都沉默下来,后面一路几乎无人说话。
进了小院后纪无胥呼出一口气,才道:“这斩岳门真是好邪门,当真是仙门?”
路原用扇敲他:“别胡说,武修本就不同于守思,斩岳门又是武修聚集的地方,是以戾气多少会重些。”
“师叔!这只叫戾气重些?这也太……”
“斩岳门的确有些不妥,但确确实实是正经仙门,”路原叹了一声,说道:“斩岳门论实力其实并不是四大仙门中最强的,毕竟武修大能不易出,但却能在这灵气极盛的锁云山开宗立派,你们可知为何?”
“听闻这锁云山下镇了东西。”秦复这几年常常下山除魔,见识的比师弟妹们多些。
路原说:“不错,传闻这锁云山云海之下,镇了条黑蛟。”
“黑蛟?”萧珩之也难免好奇。
“嗯,听闻这黑蛟当初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斩岳门初代掌门与七位长老与其鏖战几日,终将黑蛟击败。可这黑蛟已头生两角,几乎近龙了,难以彻底斩杀,八位大能便移山困之,再以身为剑将其镇在此处,可黑蛟凶煞,是以要斩岳门世代武修于此处以煞镇煞。”
萧珩之轻轻地吸了口气:“……也就是说我们在的山下有条几乎化龙的……恶蛟?”
萧珩之曾见过龙,他早已把龙和祁洛等同起来。
他一直觉得龙这种生物就是性格偶尔会不着调,可怀抱很温柔、说话尾音会有些黏耳朵的漂亮长条,他觉得龙这种生物,很美。
乍一听到杀人如麻的近龙恶蛟,只觉得违和和陌生。
大抵是他的表情有些错愕,路原以为他害怕,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便安慰他道:“这蛟不知被镇了多少年,都不知是死是活,更别提出来兴风作浪了,莫要担心。”
“也是,就算要出事也是斩岳门先顶上。”纪无胥和薛灵犀在萧珩之说出山下有恶蛟时心里也有些发毛,听路原这么一说又光棍起来。
“萧师弟莫慌,即便是这黑蛟出世恐怕也要先找斩岳门报仇,且我们长翮和斩岳门相隔甚远,想必一时半会是波及不到我们的。”薛灵犀也笑嘻嘻地安慰萧珩之。
“……”路原看着自家门派的几个武修,只觉得掌门师兄想让他们几个代表长翮武修扬眉吐气怕不是在做梦。
距离“试霜刃”还有几日,长翮派几人到的算早,除了路原偶尔要去寒暄一番,其余几人都不怎么喜欢斩岳门的氛围,故而也不怎么出小院,就各自在院内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