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二年,秋。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雨连着下了三天,似是不会停一般,这样的天气,寒音寺的香客并不多,只有梵梵禅音和着雨声从远处飘进厢房内,倒是静神。
“小姐,歇一歇吧。”云苓把姜予安手边早已冷掉的茶换下,重新倒了一杯,把窗户关上,“风大,您仔细身子。”
“无碍的。”姜予安笑笑,“今日便能抄完,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回府,收拾完你便歇了吧。”
“是。”云苓福了福身子,给姜予安点上灯,下去收拾东西了。
这些年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每月十五,姜予安都会来寒音寺给祖母抄佛经祈福。
儿时她父亲被外放泉州,她刚刚一岁,实在经不起长途奔波,便先由她祖母看顾,待她年纪大些,就把她接到泉州去,也或许不用接,过几年做出政绩,上面便会把她父亲调回京城,届时一家便能团聚。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了十六岁,也没再见过她父母一面。
泉州多匪,常常侵扰百姓,她父亲带队剿灭,倒是大获成功,却不想没过多久就被匪徒余孽暗杀,幸而她那生在泉州的弟弟去了扬州外祖家,才免于灾祸。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就在祖母身边,祖母抱着她哭成了泪人,那时的姜予安不知何为死别,祖母哭,她便跟着哭。
自此,她一直被抚养在祖母身边,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深知意外发生悔之晚矣,便从不拘着姜予安学什么琴棋书画女红女戒,只叫她率性而为。
可姜予安好似骨子里便没有那些肆意,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小便名声在外,偏偏长得又是绝色,里里外外引了不少麻烦。
姜予安不爱凑热闹,也是为了躲麻烦,她就鲜少出门了,只有每月十五会来寒音寺抄抄佛经。
她向来是定的下心神的,专注地抄着佛经,外面雨渐大,连禅音都听不清了,天色暗的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外面几乎已经天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笔,缓了一会,姜予安吹灭了蜡烛,她被那烛光晃的眼睛有些酸。
姜予安揉着手腕,稍微有些出神,恍惚间,好像外面有什么声音,听不太清,她素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听到声音连打开窗户瞧瞧的兴趣都无。
可她没有兴趣,兴趣却来找她了。
窗户被猛的推开,她就坐在窗边,些微雨滴被窗户带的撒在她面上,姜予安不由得往椅背上靠了靠,下意识闭上了眼,听声音,似是顿了顿,窗户又被闭上了。
贺延臣没料到这个没有光亮的厢房里有人,下意识的,他倾身上前,抬起了匕首,借着月色,面前女子的模样他清楚地看在眼里,他握紧刀的手缓缓松了劲。
贺延臣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女子脖上带的颈饰,是一圈珍珠,这珍珠颗颗珠圆玉润,亮泽无暇,便是这京城也极为少见,若是他没认错,这好似是皇上去岁赏给永安侯家的,当时除夕宴,皇上给每家都赐了些东西,能去宫中赴宴的人不过就是那些,皇帝嫌麻烦,这等小事下人准备了,要贺延臣过眼,他清楚地记得每家有些什么赏赐,这女子应是永安侯家的女眷。
贺延臣这才松了紧绷着的弦,缓缓坐在了墙根下,手捂着腹部,血汩汩流出。
姜予安再睁开眼睛时,厢房里已经多了个人,看身形,依稀是个男子,一身劲装,至于面容,她吹了蜡烛,贺延臣又坐在角落,此刻几乎看不清。
她的手猛的握紧,他是什么人?!她心中慌乱,面上却不显,不敢出声,怕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一个交睫后,姜予安拿出了火折子,一边拧开一边稳住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小女为家人抄写经文祈福,无意撞见此景,还请速速离去吧。”
声音不大不小,清脆如珠落玉盘般,她虽然看不太清,但这男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空气中淡淡有一些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别点灯。”贺延臣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两天两夜没合眼,拼命奔走,就算是个铁人也扛不住。
“我呆片刻就走。”
听到这话,姜予安停下拧火折子微微颤抖的手,稍稍松了口气,这种情况她就怕对面是个亡命徒,不敢大声叫人,只能试探一句,若走了倒便罢了,不走看他回应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既如此,这间厢房便让与公子。”姜予安站起身,往门外快步走去。
她得尽快离开,不管是什么,可能里面水深,她都不想沾染也不能沾染。
“外面不知有多少人,他们知道我进了寒音寺,怕是开门便会引来,若不想死,还是暂且留着吧。”贺延臣出言阻止,那些人生怕他带着东西回京,一路上伏击遇到了四波,现在寺庙外面还有一群人在搜寻,他被刀刺中腹部,两天不眠不休的搏命,现下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若是姜予安现在出去,两人都得死。
他被人追杀,保不齐现在外面就有一堆人,她确实不能出去更不能喊,最好就是保持现在这个状态,看他现在的样子,说话虚弱,好像没有力气,应是暂且不会给她造成危害,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又害怕,又厌烦这个男人给她带来麻烦。
她只好停下脚步,这会儿离这男子颇进,血腥味冲进她的鼻子,姜予安不适地退后两步,不发一言重新坐回了椅子。
贺延臣自然也没有多话,他没有力气,又受了伤,现在和外面的人拼杀不过是送死。
两人沉默,姜予安心绪不定,摘下手腕上的檀珠轻轻摩挲,手指冰凉,她不敢出声催促他走,这样待着属实难熬,也幸好他是来逃命的,估计没人看到他进来,不然孤男寡女待在一处这般久,怕是名声有碍。
贺延臣腹部的伤口一直流血,现下他的状态属实不好,若是不能缝了伤口,血这般流下去,莫说走了,他得交代在这儿。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药包,里面有专缝伤口的针线,贺延臣拼杀太久,手颤抖地连线都穿不进。
他看向了姜予安,此女是永安侯府家的,永安侯并未参与此事,或许此女可以一用。
姜予安不知道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猜出了身份,她也不能想,知道的多了都是因,可能不知道哪天果就会报在她身上,这事儿不管不想的好。
可偏偏不遂人愿,贺延臣开口了:“姑娘,可会缝针?”
姜予安闭了闭眼,心想:哪个女子不会缝针,这话问的。
不过问她会不会缝针是为何?不会是要她帮忙吧?
“小女女红不熟,不会。”她面不改色地说道。
贺延臣噎了一下,明白面前这女子是个通透的,不愿多管,他思考一瞬,摸出怀中那枚玉佩,威胁道:“我伤口颇深,若不缝合,怕是要死在这厢房内,届时你怕是脱不了身。”
他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将来有难,拿着这个可去宏源当铺交给掌柜,当我欠你一命。”
死在这厢房?!他竟受了如此重的伤!
姜予安皱眉,他蓦然闯进来便罢了,还要牵着她下水,若是可能会死,她就不能不管,这寺庙她每月都来,住的都是这间厢房,便是寺内的小沙弥都识得她,他死在这儿那事儿可就大了。
寒音寺是国寺,四周有些侍卫,因此这回来寺庙,她就带了云苓,两个女子要如何处理他的尸体?
若她喊人来,暴露他,倒是能解这个困境,可外面怕是还有要杀他的,正经的人没来,匪徒先来了,她危矣!
对面那男子威胁了一通,转而又给个好处,若他死了她必然麻烦,若他没死,她不管不顾便是结仇,唯有救他一命,反倒让他承了恩,于她而言,也算个好处。
姜予安是永安侯府二房嫡女,虽然永安侯没什么实权,但她也算个侯府小姐,他倒是大言不惭能帮她,要么这人愚蠢托大,要么他确实不管她是谁,都能帮她一次。
姜予安轻叹一口气,起身上前,不管是这人愚蠢还是当真有几分能耐,她不帮也得帮。
看她动作,贺延臣知道她想通了,伤口实在不能再拖,流血过多让他脸色苍白,想他也是很多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她走到距离他半丈远的地方:“伤在何处?如何做?”
贺延臣艰难脱下的外衫被搭在旁边的小几上遮光,吹了个火折子,微弱的光凑在他伤处。
不知何时他已经把伤口露出来了,这还是姜予安第一次看外男的身子,但现下不是害羞的时候,她阖了阖眼,往伤口看去,倒是不长,估计是被人一刀捅进去的,血还在往外冒,姜予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眉头跳了跳,深吸了口气。
贺延臣自他进来便知这女子聪慧,遇事不慌,极为镇定,他看着她的眼,把手里的针线递给她。
“将伤口缝住便好。”贺延臣说道。
“可……”没有麻沸散,这般直接缝怕是会疼死。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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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之前我重生了》文案:
程溪是伯府庶女,本来和傅衡屿成婚的,应是她的嫡姐,可程薇嫌弃傅衡屿身份低微,死活不愿嫁,是程溪主动站出来,愿意替姐姐嫁给傅衡屿的。
婚后整整三年,程溪讨好逢迎,满心满眼地爱他,帮他打理家中事务,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傅衡屿连家都少回,她不能进的书房,却挂着她姐姐儿时的画像。
一千多个日夜寒了她的心,程溪最后只写了一纸和离书,想了却了这三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可没等来傅衡屿,却只等来了程薇,她带了一杯酒。
程溪面色苍白:“这是什么意思?”
程薇没有说话。
“也罢,就当我还了他这条命。”程溪流着泪喝了那杯酒。
再醒来时,却回到了程薇闹着不要嫁给傅衡屿的时候,这回,程溪没有站出来说要嫁给他。
可傅衡屿却上门提亲,求娶的不是程薇,而是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