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又到了轩辕城春暖花开的时节。富贵人家院里的红杏开的正艳,偶尔伸出一支来,给那人来人往的大街平添了几分春意。街角散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枝条上开满了一簇簇花,压的枝头只往下垂,被风一吹,地上便铺上一层薄薄的花瓣。偶有花瓣落在过路姑娘的头上,一旁的侍女笑着赶紧给拿掉。大街小巷各种热闹,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不得不说,如今的轩辕城,已是今非昔比,一派繁华。
许由有一场段时间没来轩辕城了。如今再回到轩辕城,看着这热闹的街头,不由的想起去年的江城也是这般繁华。可不过短短几月,江城已是人去楼空,再无人气,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和许由一般失落的,还有轩辕王孙德琅。去年他还在等着父亲接任王座,这些年来他一直谨慎行事,帮着父亲兢兢业业打理各类事务,生怕给父亲的王座之路添堵。可如今,父亲离那王座越来越远,而那个最不起眼的王孙玱玹,却出尽了风头,成了轩辕王座的热门候选人。同为轩辕王孙,他自然少不了被人拿来和玱玹各种比较,心里自是各种郁闷。
意阑珊歌舞坊内,许由和德琅正坐在一起喝酒闲聊。
许由虽太久没来轩辕城,但时不时会有探子的消息,所以轩辕城的新鲜事他并不算陌生。
如今轩辕城最盛传的当属轩辕王准备退位选新王之事。轩辕王年事已高,过去上千年四处征战,受伤难免,到了年老时,各种旧伤后遗症便显了出来,已是无力继续操持朝政。
“玱玹在九黎和江州为轩辕立下大功,轩辕王对他格外厚爱,只怕是王位的强劲候选人吧?殿下可有应对之策?”许由喝了口酒,漫不经心的试探道。
“唉,真是没想到,他不但从九黎活着出来了,还进入了轩辕朝堂。听说他身边多了个女子,正是赤宸的女儿,擅巫蛊术,他懂冥术,他们俩凑在一起,若是拿下王座,多膈应啊!”德琅语气中透着一丝厌恶,他对巫蛊和冥术这些打心眼里看不起。
“世间皆以成败论英雄,不问手段,虽是阴怍,却挡不住见效,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阻止他们,万一阻止不了,殿下还需考虑一下退路,毕竟成王败寇,令尊与他斗成这样,若他拿下王座,这轩辕城只怕难有殿下容身之处。”许由劝道。
德琅叹了口气,“许老板有何高招?”
许由哼了一声,“殿下说笑了,这等大事,倒问我起来了,我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只关心将来生意好不好做。”
德琅笑了笑,“许老板谦虚了。若不是苦无对策,又何必问许老板呢。不过朋友间闲聊,就当说说笑,不必放在心上。”
许由说道,“若是这样,我就当说几句笑。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若是阻止不了,不如一杀了之,若杀不了他,那就动动他身边那些支持他的大臣。若朝堂上无人支持他,即便坐上了王座,将来执政也难,少不得求了令尊。”
德琅叹了口气,“这些都想过办法了,无奈他非常谨慎,身边有大批若水族的人时刻保护着,支持他的又都是应龙和离怨这些重臣,想动也动不了。”
许由叹息道,“既如此,殿下不如想想争取一下外援,也好给自己一条退路。”
德琅试探道,“许老板说的外援可是指的高辛?可玱玹在高辛多年,高辛王难道不是支持玱玹吗?”
许由说道,“高辛游奇上次病的奇怪,高辛王应该明白这是玱玹的手笔,不可能再支持他。殿下与高辛王姬颇有缘分,若能联姻,进可攻退可守。”
德琅听了这话,大喜道,“不瞒许老板,我也正有此意,倒不是为了联姻,那高辛王姬识大体,懂分寸,非一般女子可比。只是,她眼光高,若父亲拿下王座,倒是可能,若拿不下…”
许由笑道,“殿下不去试又如何知道呢。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王姬都贪慕权力。”他想起了小鱼,小鱼那样的王姬,就不会为了权力委屈自己。
德琅点点头。两人且把心事放在一边,先喝个痛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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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辛羲瑗坐在轩辕城一家客栈的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这次悄悄来轩辕城,其实是为了亲眼目睹一下玱玹和那个叫黎土儿的姑娘。江州那次,她亲眼见过那一众黎民被人下了蛊后的恐怖情景。听说那蛊就是黎土儿的手笔,对自己的族人下这样的毒手,她觉得不可思议。而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听说玱玹和她如胶似漆,准备要娶她为妻。
玱玹在高辛多年,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两人之间那份若即若离的暧昧连父王都能看出。所以父王对他一直疼爱有加,帝王之术倾囊相授,并没有只把他当成质子。按侍女紫苏的说法,父王这是将他当准女婿培养的。
可经历了最近这些事,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印象中的玱玹哥哥英武有加,虽有些霸道,但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可不像现在这般阴测测的。莫不成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昨日她去玱玹的府邸恭喜他。这府邸是轩辕王新赐给他的,装点的颇为奢华,很有王族的气派。她在厅里等了好些时候,终于等到玱玹过来。不过数月未见,两人却像隔了几百年未见似的,生疏的让她不管张口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那个叫黎土儿的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姑娘长得倒是颇有姿色,身段也不错,是大多男子喜欢的模样。只是她总一副提防着她的姿态,生怕她抢了玱玹一般。
话不投机三句多。玱玹原本想留她住在府上,可她逃一般的离开了。她宁可住在客栈,也不会和黎土儿再多说一句。那姑娘心机颇深,万一被她下了蛊,她不敢想后果。从玱玹府邸逃离的时候,她知道和玱玹自此再无可能。
好在她并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对玱玹的那份心思在得知他对游奇用了冥术时便已断了。如今了却一桩心事,倒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她决定去街上转转。
紫苏小心的跟在后面,还有一众影卫四处散开。江城都去得,这轩辕城自然也是进出自由。想到江城,她又想起了钟山玥,比起黎土儿,她喜欢钟山玥胜过百倍。只是也不知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为何她会和洪江军扯上关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珠宝铺门口。
她记得这是许公子的店铺,看着里面珠光宝气的,她抬脚便进到店中。
她来过这店里好几趟,每次都是大手笔,店内的女伙计都认得她。一见到她,都热情的将她迎了进去。
许由从里屋走了出来,笑道,“来了轩辕城也不招呼一声!”
高辛羲瑗笑道,“许公子大忙人,可不敢叨扰。”
许由笑道,“罢了,这轩辕城可是有人惦记着你,既来了,不如聚聚。”
高辛羲瑗愣了一下,没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人,她抬眼一看,竟是轩辕王孙德琅。
两人分别已有数月,上次在浚城,言谈甚欢,甚是投缘。这下见了,德琅自是难掩欢喜之情,高辛羲瑗见了也不由的亲近了起来。
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春风撩人,繁花正艳。
许由在院中一座小亭上摆好酒席,三人坐在亭中赏着那开的正盛的桃花边喝边聊着。
微醺间,话慢慢的也多了起来。聊着聊着自然就扯到了这天下。许由早已设好禁制,三人只管畅所欲言。
“你们说这天下,为何非得一统?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高辛羲瑗不解的问道。
“因为权力的欲望是无限的,只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会无休止的追求权力,一统天下是每个帝王的梦想。你一个王姬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由笑道。
“我虽是王姬,可也做不到为了权力将他人置于痛苦中。我前段时间去了江城一趟,那江城繁华不输这轩辕城,江州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一夜之间,江城变成了鬼城。他们可有想过那四散逃离的江州百姓将来如何度日?”高辛羲瑗有些愤恨的说道。
许由喝了一大口酒。
德琅叹了口气,“我虽未去过江城,不过玱玹这手法真的有些卑劣,我虽是轩辕王孙,但也看不上。”
“收拾完江州,只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高辛了,我现在,对你们轩辕,可真是心有畏惧。”高辛羲瑗对着德琅叹了口气。
德琅有些尴尬。
“玱玹一直跟在高辛王身边,若他继位,会攻打高辛?”许由问道。
“人人都说玱玹最像爷爷,很有野心。若他继位,必定会完成爷爷的愿望。”德琅叹息道。
高辛羲瑗脸色一沉,“就怕这一统天下最后变成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
德琅和许由都沉默了。
半晌后,许由开了句玩笑,“你一个王姬,就没想过有一天做了王后,母仪天下吗?”
“不过是个虚名,我可真是不喜欢。我倒是羡慕许公子这般自己经商,什么都不缺,过的潇潇洒洒。可惜我们作为王姬,既然享受了王姬的好处,也得承担起王姬的责任,永远也摆脱不了。”高辛羲瑗有些羡慕的说道。
德琅对高辛羲瑗的话深有同感,两个没什么野心的王族凑在一起,竟生出了些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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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众人所料,一个月后,轩辕王正式将王位传给了玱玹。
玱玹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轩辕王的位置,朝中不少大臣持怀疑态度。
老轩辕王为平衡各派关系,避免朝局震荡,给了苍林一块免死金牌。不管过去犯过什么错,将来会犯什么错,凭此金牌,都可保住性命,免去死罪。
老轩辕王的意思很明白。玱玹刚继承王位,自然不敢大动干戈。各派都松了一口气。
轩辕举国上下同庆新王登基,轩辕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人都期待新王能继承老轩辕王的斗志,带着轩辕继续繁荣昌盛,最终一统天下。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轩辕人人欢欣鼓舞之际,轩辕各地却传来了各种重大灾祸。
伴随着灾祸,大江南北一夜之间似乎都知晓了玱玹用冥术和巫蛊术对付江州和九黎一事,他们吃惊的同时也甚是鄙夷。
那些灾祸被视为新王登基的不祥之兆,有人说新帝其实是个黑心帝,干脆称他为黑帝。
玱玹一向重视控制言论,可在自己登基这天,却出现了各种不利于他的言论,自是十分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