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放着低缓的情歌,褪去了刚刚震耳欲聋的氛围,那人的话字字清晰地传进南琅耳朵里。她声音自添一种漠然的凉意,又被这情歌渲染的柔和了几分。
南琅盯着那个模糊的轮廓,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那人语调不变:“我想要杯柠檬水。”
南琅:“……”
想到刚刚周叶调侃自己的话,南琅往其他穿兔女郎的服务员看了眼,心情略微复杂。平心而论,她刚刚根本没把那句话放在心里。因为就算穿了同款衣服,也不是同款气质。
而且刚刚经过那么多人,全都是搭讪的语气跟她说话,没一个人把她当成服务员。
就一个。
面前的这个。
见南琅半天不应声,那人停顿几秒,问道:“怎么了吗?”
这语气似乎还很不善。
南琅回过神:“柠檬水是吗?”
那人:“是。”
“不尝试一下酒吗?我们酒吧酒类也很多的。”南琅身子向她凑近了些,唇角勾起一瞬,想到什么酒全都胡诌上:“有鸡尾酒、伏特加、威士忌……我们调酒师技术也很好,如果不喜欢这些可以专门调一杯,您要不要尝一下?”
似是一句废话都懒得说,那头待南琅介绍完后,直截了当又毫不留情道:“只要一杯柠檬水。”
南琅挑眉,还想说些什么。
那人堵住她剩下的话:“谢谢了。”
“……”
回到吧台旁,南琅指尖轻点了下桌面,跟调酒师要了杯柠檬水。
调酒师:“你要喝?”
“不是我,”南琅支着下巴,促狭地眨了下眼:“替你们酒吧里一位尊贵的顾客点的。”
“谁?”
因她这话,南琅再度看向那人的方向。
灯光重新亮起,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酒吧里所有人都真容毫无掩饰。点柠檬水的女人还坐在那个位置,她手肘搭在沙发的一侧,目光淡淡的看着舞台,脊背很直。唇形偏薄,鼻梁高翘,下颚线分明,侧脸线条精致出挑。
穿着件简单的白T,周围没有一个人,气质和这家酒吧格格不入,像是误入虎群里的狼,更像是一朵待撷的高岭之花。
长的好看的女人南琅见过不少。
但一眼能让其惊艳的,却不是很多。
南琅唇角笑意愈浓,懒懒催促道:“好了没有啊?”
调酒师:“好了好了。”
南琅拿过那杯柠檬水,走到那人身边,弯腰放下:“请慢用。”
那人拿起抿了一口,冷淡道:“谢谢。”
“不用谢。”离得近了,南琅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幽淡的香气,甚至还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南琅慢条斯理道:“那这位客人,对我的服务感觉怎么样?”
那人抬眼。
南琅笑道:“要不要考虑给个小费呢?”
…
最后南琅的小费也没要成。
那人听完她的话,喝水的动作顿住,细长的眉毛轻皱。她嘴唇动了动,似是对这局势有些无措,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拒绝。南琅在她旁边耐心等了半晌,本以为能再听到这人多说几句话,却不料被周叶叫住了。
临走前,南琅俯身,轻笑着说:“我这人通情达理,不给也没有关系的。”
周叶:“干嘛呢?”
“没干嘛啊,”南琅笑道:“叫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这天都晚了,想问问你今晚住哪?”
南琅睨了她一眼:“你没给我收拾房间?”
“哪能啊,求着还来不及呢,房间早就收拾妥当了。”周叶脑袋歪了歪,说:“你这次回来,没告诉以前那些人?”
南琅垂眸,漫不经心道:“你也都说以前了,估计那群老同学早就成家立业了,打扰他们干嘛?”
周叶:“咱们才多大,好多都单着呢。”
说到这,周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句话即将脱口而出,后又卡在喉咙里咽下去了。她看了南琅一眼,感叹般地说:“怎么一下子过了这么多年了。”
“是啊,”南琅扬眸,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轻声喃喃:“过了这么多年了。”
这家酒吧,是周叶在大学期间贷款开办的。她能借到的钱不多,无奈之下只能把酒吧开在个偏僻的巷子里,还是最靠里的位置。但三四年过去,或许正因为隐秘性好这一点,酒吧里的客人络绎不绝。
装修也日渐高大上起来。
周叶身为酒吧的老板,每天事务格外繁忙,跟南琅聊了几句后,又扔下她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南琅百无聊赖的坐着,眼神捕捉刚才的女人。
但这次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人。南琅撇撇嘴,不甚在意地玩了会儿手机。在这个时候,大门处有了争吵的动静,她循声看去。
就见“柠檬水”旁边多了两个人,那两人眉目相似,看着像是一对亲姐妹。妹妹被姐姐拉拽着,格外不情愿地往门外走,嘴里还嚷嚷着“你凭什么管我!”
姐姐:“就凭我是你亲姐。”
妹妹挣脱不开,看了柠檬水一眼,像是在求助。柠檬水在一旁冷眼看着,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听完姐姐说了几句后,露出了浅浅的笑。
妹妹:“……”
这动静不小,惹来了许多人的视线。
但南琅注意力只在柠檬水上,她才发现,柠檬水不仅长的十分惊艳,身材也够好。目测身高过了一米七,浅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露出的脚踝细瘦。简直是各方面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就是不爱说话,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南琅悠悠叹息了声,觉得颇为可惜,眼神还直勾勾地定在柠檬水身上。但从始至终,那人也没看她一眼。
等她们走后,南琅才收回视线。
周叶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愣什么神呢?我们也回家吧。”
南琅嗯了声:“好。”
回去的路上,周叶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的讲着最近几年的事情。南琅兔耳朵已经摘下来,发丝散在胸前,坐在后座上,静静听着她说。偶尔周叶还会问几句国外的事情,南琅也会散漫地聊几句。
问了几句后,南琅忍不住笑了下,眼底的张扬一如往前:“有什么可羡慕我的?那所大学有钱就能上,海外留学的光环根本不存在。”
“那我不得更羡慕了,”周叶后视镜里瞥了眼她浅蓝色的眸子:“有个这么有钱的外国爹。”
回家之后,周叶提着她的行李来到收拾好的房间,注意到十几件还未摘了吊牌的衣服,忍不住道:“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爱花钱。”
南琅靠在沙发上,眉梢微扬,心安理得的看着她帮自己收拾:“有钱不就是要花的吗。”
“……”
看着周叶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南琅感叹着终于感觉到了回国的温暖,却没一点要帮忙的意思。她撕开包薯片,拿起一片放在嘴里,想起件事:“你有女朋友吗?”
周叶:“没。”
南琅:“炮.友呢?”
周叶动作微顿:“有。”
南琅点点头,散漫道:“我住的这段时间别随便拎回家里,想玩的话出去开个房。”
周叶抹了把额头的汗,表情复杂的看着她,半晌叹息着说了句:“行行行,我哪敢打扰您。”
南琅笑起来:“我也呆不了多久,放心吧。”
周叶轻哼了声,转头又去忙:“说得我不让你呆着似的。”
房间整理好后,南琅放下吃了一半的薯片,跟领导视察似的,一个个挑出自己忍受不了的小毛病。周叶跟在她的话后边,把这些细节都处理好,才敢让这位公主入住。
周叶没觉得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突然有点怀念。
以前上学的时候,南琅也是如此这般。
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却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任何事情。
…
隔天。
闹钟时针逼近中午,南琅才醒过来,慢吞吞地起了床。客厅没有周叶的身影,留好的早餐早就放凉了。南琅把它扔掉,自己重新做了热腾腾的一份。
吃完饭后,她闲来无事地,又去了周叶的酒吧。
酒吧距离周叶的家不远,根据之前走过的路线,南琅在一个少有人的大街拐角巷子里的最顶头,找到了那家酒吧。周叶起的名字有些捉摸不透,叫做——魔仙馆。
南琅盯了半天,一时也不分清楚这个词到底是西幻色彩的,还是古风词语的。
她推门进去。
里面不如她想象的冷清。
此时是大白天,顾客比晚上少了一大半,氛围却异常热闹。南琅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玻璃酒杯摔在地板上,碎片散了满地。
周叶在跟一个女人争吵,是舞台上唱歌的女人。
其实也算不上争吵,完全是唱歌女人单方面地发泄。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
-“凭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女人,还给我发了那样的图片,是在挑衅我吗?!”
-“你有了我还不够是不是?!”
南琅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这场闹剧。
周叶一脸不耐烦,瞥见南琅进来,打断女人的疯狂输出:“别闹了行不行?”
“我闹?行,我今天就闹给你看。”
女人满目通红,头发凌乱,模样像是失了智。注意到一旁有个水果刀,她拿起来握在手里,直直地盯着周叶看。
而后发了狠地朝她刺去。
南琅皱眉,在刀尖还未刺到身体时,先一步来到周叶跟前,攫住女人的手腕。
“都说了不要闹了。”
女人被阻止也无丝毫退缩,闭着眼睛,胡乱地向前刺着。在这个过程中,南琅将那把刀夺过来,往日的一双笑眼里,此刻冷的像是冻了冰。
“不听话就惹人烦了。”
周叶也回过神来,过去控制住发疯的女人。南琅冷眼看着一切,将刀扔在之前的位置,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
手臂上被划了两道。
南琅:“……”
周叶也看见了,关心了几句后,提议要去一趟附近的药店。南琅打断她:“去医院吧。”
周叶看着那两道浅浅的划痕:“……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谁知道这刀碰过什么,去医院保险些。”南琅:“再说了,就你那处理水平,留疤了怎么办。”
周叶:“……行吧。”
北市星河医院,距离这里要开车半小时,但即便如此,南琅也仍旧坚持要去这家医院——因为这家最为正规。
医院里人多,挂号排队都要半小时。
南琅坐在长椅上,看着那两道浅的都快消失了的划痕,表情忧心忡忡的。周叶负责替她挂号。
见到医生后,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了。
诊疗室里没人,南琅等了一会儿,医生才姗姗来迟。她戴着医用口罩,脸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浅浅内双的眸子,瞳孔黑如墨玉。
白大褂被她平整穿在身上,明明不是什么稀罕打扮,这会儿南琅怎么瞧怎么好看。
那双黑眸里面无甚情绪,见到南琅极具标志性的粉金色头发以及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才漾出了一丝极浅的波澜。
——分明是认出她了。
原来是医生啊。
南琅眉梢轻扬。
与此同时,诊疗室又来了一位医生,见到那人喊了一声:“姜医生,有人找!”
柠檬水眼皮掀起,淡淡应了声。
听着两人的对话,南琅明白过来,倒是没想过能一下子掌握这么多有效信息。她盯着医生淡漠的眉眼,弯了弯唇,也软软喊了声:“姜医生。”